贺枝繁僵在了原地,许意安也怔愣了。
贺枝繁本不知许意安的到来,可沈枫眠直呼当今圣上名讳,后果是他不敢想的。
许意安措不及防地被他叫了名字,还没反应过来,陆允江就带着贺枝繁跪下谢罪:“陛下恕罪。”
许意安镇定了一下,像是方才没听见他的大逆不道,只冲着地上两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臣侍方才想着,凤君独自在栖凤殿无聊,想来陪陪他……”贺枝繁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他生怕许意安降罪与他,毕竟此事因他而起。
许意安从未宠幸过他,要是因着今日这事记恨了他,他这辈子就与圣宠无缘了。
这谎话可真是张口就来,她还没见过谁是这么陪人的。
“你不敬凤君,该当何罪?”许意安不顾他的解释,沉着脸问道。
贺枝繁瞪大了眼,这就要处置他了,他的罪过难道比沈枫眠直呼君上名讳大得多吗?
“陛下,可是……”贺枝繁还想为自己争取解释一下,又被身旁陆允江拽了拽衣袖,默不作声了。
许意安斜了他一眼,不怒自威:“可是什么,你还想攀附凤君?”
她在梦里可是看着那黄狗攀咬的沈枫眠。
“臣侍们不敢,还请陛下恕罪。”陆允江不见一丝慌乱,为身旁的贺枝繁开脱。
许意安深知不能重罚,否则沈枫眠这一关也难过,毕竟不敬圣上可是重罪。
“贺…侍君,”许意安有些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轻咳一声,“不敬凤君,禁足三日,好好闭门思过。”
贺枝繁恨恨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是”
陆允江终究是没做什么,她也不打算再罚。
沈枫眠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三人,吩咐道:“子烛,本宫最讨厌脏东西了,今日等贵客走后,把栖凤殿里里外外的扫干净”
贺枝繁知道这是在说自己,跪在地上不动声色的等着陛下处罚他,最后只等来了一句:“你们两个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他一脸不可置信,偏陆允江这个胆小的不等他开口就拉着他走了:“臣侍先行告退。”
栖凤殿静悄悄的,许意安沉着脸,沈枫眠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沈枫眠心里难免有些后悔,他刚才气昏了头,竟然张口就叫出了她的名字,还是用吼的,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她把那两人遣出去是为了教训他,以振妻纲吧,毕竟他都够无理了。
他承认,方才确实做得不对,寻常人家也没有直呼妻主尊姓大名的。
更何况,这里还是规矩大于天的皇家,可沈枫眠他还从来没有跟谁道过歉,错他认了,这话他说不出口。
贺枝繁都道他同市井泼夫一般,许意安定是也受不了了。
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什么样的娇软男子没见过,又何必对他这种泼辣的纠缠不放。
沈枫眠心沉了沉,随他们怎么想吧,名声他也不在乎,反正都已经成这样了,至于许意安,他更是没什么可说的。
已经想好一切后果,沈枫眠都已经准备好受宫刑了。
可谁知,那“脏东西”许意安讨好的看着他:“莫生气,朕已经管教他们了。”
她是傀儡,是软弱,可这不代表她没脾气。
沈枫眠分明看得出来,她斥责贺枝繁的时候是有些动怒的,可到了他这里就……
她是在纵容他,好让他以后犯下更大的错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许意安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先是一阵无措,狐疑探究地看着她,随后又是之前冷冷的眼神。
许意安:???
她好像并没有说错什么。
男人心,海底针,不猜也罢。
白芷在外面喊了声:“陛下,太凤君传召苏公子入宫了。”
苏公子,便是太凤君的亲侄儿,当下礼部尚书苏姑母的嫡子了。
这位表弟自小同她一起长大,身为尚书府唯一的公子,被母父宠上了天,又有做太凤君的舅舅坐镇,可谓是相当的娇纵。
太凤君早早就同她说过,要她娶了这个表弟,说起来也是亲上加亲。
娶了他,再让他生下嫡女,这天下就当真都是苏家的了。
苏家人,她是一个都不想见。
“他又来做什么?”许意安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厌恶。
白芷解释道:“太凤君说是多日不见思念侄儿……”
每次苏表弟一进宫,太凤君必要把她叫过去,说是培养感情,实际则是各种威胁,明里暗里她拒绝多次才算混过来了。
“太凤君还说,让凤君与您一同前去。”白芷补充了一句。
突然被提到,沈枫眠不是很情愿地看了她一眼:“那臣侍便跟陛下走一趟吧。”
御花园内。
春光大好,各色稀奇的花争奇斗艳,好似多年前先帝还在世时后宫争宠的景象。
眼前欢脱乖巧的小公子在衣襟上别了朵桃花,娇滴滴的桃花衬得他极为动人,当真是人比花娇。
太凤君幽幽的叹了口气:“橙儿,你也看到了,哀家如今在这后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舅舅这话说的,橙儿不是来了吗。”苏橙撒娇道。
苏橙长得极其小巧,说话又是软绵绵的,太凤君眉头也展开了:“还是橙儿懂事,等你嫁进来,哀家就有贴心人了。”
苏橙闻言,脸颊红的不像话:“舅舅。你又打趣橙儿。”
他可是好久都没有见过的亲亲表姐了,表姐为人最是温和,舅舅说一她绝不说二,长得也是极好看的,是这天底下最最貌美的女子了。
苏橙从小就立志,此生非表姐不嫁,只有他才能跟表姐并肩。
金嬷嬷都说过,苏公子与陛下女才郎貌,最是般配!
“好好好,舅舅随口说两句你就红了脸,待会见了表姐可如何是好?”太凤君疼惜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这小侄子最是喜欢许意安了,待会要是看见她身边站着别的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苏橙虽然年纪尚小,可同为男子的太凤君最是清楚男子的嫉妒心,不管橙儿做出什么,他只管说他还小就是了。
沈枫眠同她一起走着,略微有些不自在。
京城富贵人家都会给家中年满十二岁的公子请教习公公,沈枫眠十二岁随母出征,自然是没能赶得上教习。
世家大族的男子步子小,他虽说不是受过教习公公棍棒的贵男,到底还是男子,自然比不上许意安这等年轻力壮的女子,许意安迈一步,他还得多添一步才能跟得上。
紧赶慢赶的追着她走了一阵,沈枫眠就见对面极快地冲出来一个小公子,直直地就要撞进许意安的怀里。
“小心!”沈枫眠凭着本能,一把扯过了许意安。
苏橙扑了个空,还差点摔一大跤,委委屈屈的看着两人:“表姐!”
手中温热的是那人的温度,许意安眉眼弯弯正对着他笑,顺势反握住了他的手。
意识到自己出溴了,沈枫眠脸上一阵发烫,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是他主动牵了许意安的手,可他本意是救她,她竟然反握他的手。
登徒子。
许意安感受着手中还未散尽的余温,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表姐……”身旁的小土豆子又是一阵叫唤。
许意安回过神来,笑着朝他介绍:“橙儿,这是你表姐夫。”
苏橙扁了扁嘴,但还是乖乖巧巧的叫:“表姐夫。”
太凤君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的举动,见苏橙耷拉着脑袋回来,问道:“表姐欺负你了?”
“舅舅,我看着表姐夫好厉害,我在他面前都快动弹不得了。”苏橙小小声的抱怨着。
表姐夫太凶了,那股威压震慑住了他,他担心抢不回表姐。
“橙儿,你不喜欢表姐了?”太凤君眯着眼晒太阳,像是无意的问他。
苏橙瞪大了眼:“自然是喜欢极了的!”
舅舅怎么能质疑他对表姐的爱慕之心呢,他可是最喜欢表姐了。
表姐说,他不能对下人太坏,不能不敬父母,不能太不听话,他可是都一一照做了,母父都夸他是好孩子呢。
他怎么会不喜欢,他喜欢到唯命是从!
“喜欢就要去争取,你喜欢她那么久,难不成就要被一个外人抢了先?”太凤君慵懒的扶着藤椅扶手,坐直了身子,“你可是我苏家的儿郎,要会争抢。”
是了,母亲的官位就是争抢来的,苏家家主的位置也是争抢来的,他是苏家公子,要会争抢。
可是,他去争抢表姐,表姐夫怎么办,表姐最不喜欢他自私了,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讨厌死他的。
像是看出了侄儿的顾虑,太凤君幽幽的叹了口气:“你看,你表姐都这么低三下四了,可是你表姐夫仍是不喜欢她啊。”
苏橙顺着太凤君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万人之上的尊贵表姐在讨好他,他皱紧了眉头:“他怎么能不喜欢表姐……”
“各花入各眼。”太凤君不多做解释,只留他独自一人思量。
沈枫眠面子薄,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许意安偏还就要不知死活的提起,这下彻底是,哄也哄不好了。
“表姐夫,”苏橙与他身高差出太多,站在他身后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衫,“表姐夫带我去玩会吧,我实在憋闷得慌。”
沈枫眠微微低头看着他,淡声道:“好。”
御花园有一处好风光,是袈镜湖,相传是个叫袈镜的和尚为逆转皇宫风水,引来的山中活泉水。
里面几尾不怕生的红锦鲤凑的他们极近,很是喜人。
这湖颇深,里面也有不少稀罕的鱼,到了夏日荷花盛开之时好看的紧。
湖心亭还是先帝那时候建的,说是为着宠妃梁凤卿,当今陛下的生父所建。
苏橙带着他上了一叶通往湖心亭的小舟,眼看即将到亭子的时候,那小舟一晃,沈枫眠顺势一偏,就听见扑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