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去了一趟安宁寺,还经历了地震,空濛早就累得不行了。
但她洗漱完之后,还是指挥丫鬟在院子里搭了几个简易帐篷,又把被子床单全部都抱了出来,这才又去找老太太和吴氏,让她们和自己一起在院子里睡。
会不会有余震,余震什么时候来,谁也不清楚。
空濛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好在老太太和吴氏都很宠爱她,见空濛说害怕房梁会掉下来,便也当真陪着她一起在院子里面睡帐篷了。
所幸虽是早春,有床幔和厚被子隔着,也不算冷。
祖孙母女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周围是同样跟着他们打地铺的丫鬟婆子,几十个人在小院子里躺得密密麻麻。
晚上没有下雨,余震震感也不是很强,震了两回除了有点儿吓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受伤。
彻底放下心来的空濛便双眼一闭,安心地睡过去了。
她自己睡的倒是安稳,只是可怜被关了一整晚小黑屋的系统,都快急疯了。
第二天早上刚从小黑屋里出来,就激动万分地冲空濛吆喝:“看见了吧,看见了吧?果然和预言中的一样,京城摇地震了,还有日食,这回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吧?”
“哦!”空濛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就爬起来洗脸刷牙梳头发。
小A还在跳脚,一边催促她:“那你还不赶快行动!去吟诗作画抱大腿呀,要是再不提升名望,真的像预言里说的那样被炮灰掉了该怎么办呀?书上都说了,若想苟活于乱世,最好闻达于诸侯,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啊!可靠吟诗作画唱歌跳舞也闻达不了诸侯啊!”
“那……那你总该想想办法!”
空濛闲闲地一摊手,表示:“想不到办法。”
“那就,那就算了啊?”
“不然呢?”空濛嘻嘻直笑,笑得小A直接自闭,自己关小黑屋去了。
不怪小A自闭,而是它摊上的主人实在是太过咸鱼。
付空濛在穿越过来之前不过二十来岁,大学毕业不到三年的她,工作已经近十年。
她高中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父母双双去世,留下一个几百人的工厂,以及几十分不按期交货就要赔钱的大订单。
为了不让工厂关门,也为了不让自己流落街头,空濛只好一边上学,一边摸索着管理工厂。
幸好厂里的工人还有老师傅们,都很可怜她一个小孩子忙来忙去,帮了她不少忙。这才让她艰难地把工厂撑了起来。
考上大学以后,空濛的生活也没能轻松得了。毕竟商场如战场,在那个时候,不发展自己,就等着被别人吞并。
所以空濛基本上是被推着,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高位。
以至于,她短短二十几年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有任何一点乐趣可言,到最后,还直接给猝死了。
想想自己那劳心劳力保住并发展壮大的工厂,想想自己呕心沥血创建的品牌。再想想自己赚了那么多,却连花都没来得及花出去的钱财,她就心痛。
所以说,努力也是有极限的嘛!反正这一辈子,空濛是不想再让任何事来为难自己了。
比如去吟诗作画抱大腿,她就觉得挺为难人的。
至于预言中炮灰的命运?
没听过俄狄浦斯王的故事吗?说不定越想反抗命运越是在践行命运呢!
空濛一点儿都不想为不确定的未来发愁。
所以她非常心安理得地准备当一条咸鱼了。
逗完了系统,这才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帐篷和地铺都已经被撤走了。
一切恢复原样,好像昨天的地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老太太头一回睡在院子里,新鲜之余,到底不适应,因此用膳的时候,也一直在打哈欠,看上去精神很是不好。
吴氏稍微好一些,见空濛过来了,便一边招呼丫鬟开饭,一边说起了刚才得到的消息。
道:“方家的一早便来回话了,说昨儿地龙翻身又加上天狗食日,吓坏了不少人。不过东大街都还好,房屋没多少倒塌的,顶多就掉了些瓦片下来砸到了人。只有两家的耳房,因为年久失修,被晃的塌了下来,砸坏了几个醋缸。”
“那就好,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说。”老太太沉吟:“但古书有云,天狗食日,必是有妖孽出世。朝中的大人们,怕是有的忙了。”
以前老爷子在,老太太消息灵通,现在没有了老爷子,和继子关系冷淡的老太太,消息就不那么灵通了,遇到事情,就只能一边打听一边猜。
老太太忧心忡忡,吴氏却毫不在意。
皇帝是她的仇人,别说天狗食日,要皇帝自我检讨了。要那狗能从天上跳下来,一口把皇帝给啃了,那才叫好呢。
既然不能,那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所以在吴氏心中,任何事都没有女儿的亲事重要。
便道:“朝中那么多大臣,哪儿轮得到咱们这些内宅妇人操心的?娘您与其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关心空儿穿什么吧!过几日她陪您一起去荣府做客,可她这打扮,也真是轻不得也重不得。”
空濛被退了婚,此事众人皆知。
几天后容家女孩儿及笄礼,空濛要和老太太一起去。
这算是她和杨立思退婚后第一次参加社交活动。要是打扮的太朴素,众人会奚落她落架的凤凰不如狗。要是打扮得太隆重,大概又要说她没有自知之明,不知轻重。
吴氏生怕因为一点点儿的不得体,让女儿错失了魏家这门亲事。
老太太果然被吴氏转移了注意力,也开始琢磨起空濛的衣裳来了。
老太太这边已经尽量谨慎迅速了,可早就铁了心要对空濛婚事下手的宁姨娘,又怎么会让她们如愿以偿?
在得知太太拜托了容家老夫人为空濛说亲时,便立刻行动了起来。
“我就是要让她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开始体会什么叫做绝望。”
于是,等夜里付高仪回来之后,宁姨娘便把自己要为付空濛说亲的事情告诉了他,付高仪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左不过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丫头子,从前还以为她能嫁入杨家,这才厚待了几分。哪知道她竟是这般没本事,硬是被杨家给退婚了。吴妙飞生的丫头子,到底和心爱之人不能比。
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女儿能嫁出去是好事,还能避免女婿和漫儿成婚时的尴尬,十分划算。
所以他连宁姨娘给嫡女选定的结亲人选是谁,都没有过问。
于是,和一家之主通了气儿的宁姨娘便马上叫来了刚进京的表亲郎家姑嫂,把两家亲事火速定下了。
甚至都不用郎家表侄亲自出面,便约好了媒人上门的日子。为的就是不想夜长梦多,被付空濛给发现了。
宁氏和郎夫人约好见媒人交换婚书的日子,就在两天后。
由于郎家姑嫂初到京城,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不请媒人没有见证,亲事订了也不算数,他们便托人去请了官媒上门,为两家做个见证。
那官媒也是个知情实趣的,次日早膳刚过,便上门了。
付高仪也被宁氏留在了家里,就是为了把这门婚事做定。到时候就算吴氏与付空濛闹出来,也有付高仪亲自将她们镇压下去。
所以,付家夫妇,郎家姑嫂,付运霖,再加上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付雪漫姐妹,便兴高采烈地,准备见证付空濛的亲事落定。
那官媒见付家全家都这般喜气洋洋,便以为柳家早有人漏了风声,两家这是商量好了,只等自己走个过场而已。
便开心地说道:“可见两家都是有商有量的,这门亲事乃是天作之合,再般配不过。”
“正是!”宁姨娘微笑颔首,说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儿女亲事,可不就是咱们这些做长辈该操心的?”
媒人心想你一个妾在这儿充什么大头蒜,可又深知这付家家主偏心妾室,正妻说的根本不算。为了不节外生枝,也只能含笑点头了。
又看向付高仪这个正儿八经的一家之主,笑呵呵地说道:“您家二姑娘付空濛,那是贤良淑德,端庄有礼,美名远播。这样的好姑娘,谁不想娶回家门?柳家公子更是高门之后,文采无双,青年才俊。两人年岁相当,郎才女貌,正乃天作之合。”
“哈哈,是,是……什么!”
付高仪笑着笑着发觉不对,忙问:“什么柳家公子,你说的是哪位?”
媒人也是一愣,道:“柳家,还有哪个柳家?自然是杭州府柳家的嫡出柳宿州柳公子。我是应柳家大老爷之托,来付家向你家二姑娘付空濛提亲,怎的?荣老夫人没有透露给你们?”
宁姨娘和郎夫人对视一眼,郎夫人率先低下了头。
宁姨娘紧紧抿着嘴唇,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付高仪却是惊喜无比,激动地几乎跳了起来:“此话当真?果然是杭州柳家想与付家结亲?”
“非也非也!”媒人出门的时候可是被柳家父子千叮咛万嘱咐的:“柳家看中的是您家二姑娘,那位嫡出的付空濛小姐。我晓得您家除了她外还有另外两位千金,可千万不要弄错了。”
“不,不,不,绝不会错!空濛便是我那好女儿!”付高仪这会儿哪里还记得其他?
柳家可是世家!是在世家谱上有排名的门第,与杨家那种普通的官宦人家,可不能同日而语。
“好好好,有劳媒人回去回复柳家老爷,就说这门亲事。乃天作之合。我付家,自没有不应之礼!”
于是,在付高仪欢天喜地,宁姨娘咬牙切齿,郎家姑嫂装聋作哑中,得了回话的媒人满意退场了。
“还是我濛儿贴心,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天生就是嫁高门的命!”不由来的,付高仪突然对嫡女生出了一股慈父之情。终于想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她了,便马上着人送了好些东西过去,以表心意。
而从头听到尾的付雪漫姐妹,躲在屏风后面,都快气哭了!
付雪漫更是差点儿咬破了嘴皮,狠狠地道:“她到底有什么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