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四爷奉命催债的行事方式很明确,那就是从自己身边最亲的人开始下手,再一步一步往外扩散。

如此虽难免被扣上“冷血无情”的帽子,但好处却也是显而易见的——不费吹灰之力便显现出了他的强势和决心,可以给那些仍心存侥幸甚至意图蒙混过关的混账一个很好的震慑作用。

最先拿来开刀的乌拉那拉家已经成功拿下,接下来胤禛便毫不犹豫地将矛头直指乌雅家。

作为母族,中间夹着一个关系并不太好的生母,这份难度无疑堪称地狱级。

这也正是他为何不曾将其拿来头一个开刀的原因所在,以免叫人觉得有故意针对之嫌,也是防着某人拿了话柄去歪曲事实胡搅蛮缠。

当然了,便哪怕是没了可以胡搅蛮缠的借口,该来的也总会来的。

德妃的动静早已在预料之中,此次目的究竟为何其实根本不难猜测。

关于这一点,昨儿夜里四爷就已经与她分析过交代过了,遇上什么样的状况该如何应对也都早有嘱咐,是以她这会儿是当真一点儿也不慌。

只没想到的是,乌拉那拉氏竟也会这般与她开诚布公。

她心里一直觉得,便哪怕是不憎恨,身为嫡妻的乌拉那拉氏对于丈夫的妾室多多少少也总是看不顺眼的,是不喜的。

前两日挑拨她嫉妒仇视李氏、意图引起所谓新欢旧爱的争斗,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她的想法。

可眼下听着对方的宽慰安抚,听着对方告诉她——她只是个侧福晋,出门在外万没有越过嫡福晋做主的道理,乖乖退至后头才是本分之人。

乍一听这话似乎并不太悦耳,可仔细琢磨琢磨,当真是敲打之意吗?

明知道德妃来者不善,又亲口点名要她一道儿进宫,指定有冲着她的意思,还不定怎么为难人呢。

而乌拉那拉氏这话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无非就是在暗示她——真要被为难了别瞎吭声别慌,反正她就是个侧福晋,往主母身后躲着些当个腼腆怯懦的小媳妇就好,谁也挑不出什么理儿来。

有前头那样一桩事在先,又见识到了乌拉那拉氏见缝插针苛待李氏的行径,年婠婠这会儿实在是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她又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蠢到连最基本的好意歹意都分不清,一时间倒是有些凌乱迷茫,竟一点儿也看不懂这位嫡福晋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份情她还是承下了,“谢福晋爱护,妾身省的了。”

乌拉那拉氏只轻描淡写地点点头,便抿唇不再多说什么,只倚着软枕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较之最初却少了几分莫名的尴尬。

不急不缓地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马车终于在宫门口停靠下来,接下来的路程便只能靠着两条腿儿走过去了。

如今这副身子本就娇弱异常,加之又不太习惯这花盆底,这么一段实在算不得近的路走下来着实怪折磨人的,等好不容易到达永和宫时,年婠婠早已是娇喘连连。

素来苍白的小脸儿平添一抹潮红,胸口更是起伏剧烈,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只能大半的重量交给玉嬷嬷分担,如此方才能勉强站稳罢了。

可算是见识到了何为“行似弱柳扶风”。

乌拉那拉氏不由微微蹙眉,“太医分明交代你要清淡饮食,我怎么却听说你是一日三餐顿顿都要辣得嗓子眼儿冒烟呢?给你小厨房你就是这样调理身子的?”

年婠婠讪笑,难得流露出几分气弱,“妾身自幼习惯了,对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

若是平常,她想身子好自然得乖乖遵循医嘱,但架不住她有外挂啊。

有了小厨房之后她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悄悄动些手脚,灵气和灵泉滋养出来的东西对身体的益处自然是极大的,只不过见效慢些罢了。

若还想要快速些,她也完全可以直接拿了丹药来吃拿灵泉来喝,保准儿立即脱胎换骨壮得跟头牛似的。

不过那样就太过扎眼了,不太好解释。

因此,她完全就是有恃无恐,想如何便如何。

“任性妄为。”乌拉那拉氏无语地摇摇头,并未再多说什么,转头大步上前,“劳烦给娘娘通传一声。”

很快,通传的丫头便走了出来,“娘娘请您二位进去。”

德妃乌雅氏,说起来也算是康熙后宫中一位比较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了。

包衣出身,入宫不过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小宫女,却在第三年便成功诞下皇四子,一跃高居嫔位成为一宫之主。

要知道康熙对后宫女人其实算是比较苛刻了,位份晋升十分不易,且要封也都是一批一批组团一起封的,还从未有过单独册封的先例。

偏偏一个包衣出身的乌雅氏就成了那个例外。

有私下里议论说,那都是儿子被抱给孝懿皇后养的缘故,为了弥补她方才这般破例。

可清朝后宫嫔妃的子女被抱给旁人养的例子却并不少,远的且不说,宜妃的五阿哥才生下来就抱去了太后膝下,良妃的八阿哥亦是放在惠妃膝下养着的。

乌雅氏并非是那个特例,却偏偏又成了那个特例。

若这还不能证明她的不同之处,那接连不断拢共三子三女的战绩呢?

再怎么易孕体质也罢,男人若不爱往她那儿去,她还能自己揣上不成?

再结合这位德妃娘娘的生平种种来看,很容易便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位看起来似乎挺受宠。

等踏进殿内匆匆一眼略过,年婠婠就对自己的猜测又更加信了几分。

明明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看起来却不过是四十出头的模样,脸蛋儿身材都保养得极好,半辈子养尊处优的好日子更是将她滋养出了一身贵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雍容。

与四爷的冷硬严肃截然相反,德妃的五官生得就极其柔美,通身气质柔和温婉,令人如沐春风般舒适。

看起来不像是四爷的亲额娘,倒更像是传说中的八贤王亲生的。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跟随着乌拉那拉氏,年婠婠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免礼,都坐下说话罢。”

声音一如她的容貌一般温温柔柔的,许是因着语速腔调的缘故,听起来意外有些慵懒漫不经心的感觉,挠人得很。

难怪康熙那样一个千帆阅尽的帝王似乎都对这位格外喜爱些,从容貌到气质再到声音都刚刚好戳在了男人的审美点上,尤其是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正暗暗咋舌感慨着呢,忽闻上头传来一道声音,“你就是年氏女?抬起头来叫本宫仔细瞧瞧。”

年婠婠忙收敛心神依言抬起头来,不过眼睛却并未直视对方,而是落在其衣襟处,以确保对方能够看清自己的脸,又不会对视产生冒犯。

“倒是生了副好容貌,只怎么瞧着身子仿佛不大好?”德妃微微蹙起眉头,似是有些担忧,又似有责怪质问之意,“前几日听闻你在大婚当夜便突然晕倒叫了太医,本宫原还以为是什么有心之人故意搬弄是非呢,难不成是真的?”

是真是假还能糊弄得了人不成?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这会儿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为之罢了。

这话叫年婠婠能如何应答呢?只能低下头佯装无措,做出一副默认姿态罢了。

乌拉那拉氏就轻笑一声,道:“年氏的身子是有些娇弱,不过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突然晕倒也就是饿了一天加之太过紧张所致,额娘不必担心。”

听罢这话,德妃便顺势转头看向她,嗔怪了一句,“你啊,就是性子太好,对底下的人太过宽容了些才会叫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胡乱折腾起来。”

“本宫可是都听说了,近来你们府上那什么郎格格闹得挺欢快啊?什么事儿都有她,整天到处煽风点火穷折腾,成何体统?仗着自个儿身怀有孕,只恨不能要上天呢。”

“你也是,虽说你膝下无子,可到底是老四明媒正娶的嫡福晋,怎么管一个格格还如何束手束脚?如今孩子还揣在肚子里她便已是如此闹腾,等将来再真生出一个儿子来那还不得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乌拉那拉氏笑得一脸无奈,“爷膝下荒凉至此,她难得怀上一个的确是容易轻狂些,好在只在家里闹腾,别太过火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由于一直低垂着头,年婠婠不经意就看见了她袖子底下暗暗握成拳的双手,与她这般波澜不惊的语气可全不似一回事儿。

德妃的话,难不成暗藏什么哑谜?

还不等她琢磨明白,就听德妃又接着说道:“老四膝下荒凉也不是她能目中无人肆意妄为的理由,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出手管教她,若老四敢为此跟你甩脸子,你便随时进宫来告诉本宫,看本宫不收拾他。”

这不是明摆着要跟嫡福晋撑腰的意思吗?

联系到前面的那番话,年婠婠终于是缓缓回过味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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