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时哗啦啦跪了一地,却是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受了什么委屈?
她们也想知道啊。
还是玉嬷嬷反应较快,看了眼她家主子,小心翼翼斟酌着回道:“爷有所不知,侧福晋的心思打小就比寻常小姑娘还要更加细腻些,便是偶然看见花儿谢了都不禁要感伤一番,此次……”
“谁想才进门人就病倒了,洞房花烛夜弄成那样,许是心里过于难过惶恐方才会止不住哭泣,还望爷勿怪。”
胤禛毕竟不是头一天认识年婠婠,上一世好歹在一起生活了十余年,自是知晓她的确生性敏感细腻,内心里最是柔软娇气不过。
且方才仿佛也是看见他才突然哭得愈加凶猛,倒也符合这个说辞。
胤禛便放下心来,陡然想起方才在门口看见的那几个女人,顺带就提了一嘴,“你们家主子需要好好静养,平日若有那不相干的人上门来叨扰,不想见就直接打发了。”
转头坐在床沿上,拍了拍她的手长叹一声,“这事儿外头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毕竟嘴长在旁人身上,也是没法的事儿,不过你也完全不必往心里去,左右也没哪个敢跑到你跟前嚼舌根子。”
“倘若当真碰上了那等心怀不轨的东西故意来搬弄是非……不必顾忌什么,你只立即叫丫头拿大嘴巴子打回去,爷给你撑着。”
这倒不是他随口说大话哄人。
首先宫里头太后可能会有些微词,但老太太向来不爱管事,如今年纪这般大了就更懒得掺和什么。
其次就是德妃……思及上辈子登基后发生的种种,胤禛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寒意森森。
那位与其说是他的生母倒不如说是仇人来得更贴切些,那是从来见不得他好,估计巴不得他新娶的侧福晋立马病死了才好呢。
毕竟年羹尧的确是个人物,本事不小,与老十四的路数还有些冲突。
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府里的一些女人了,总有些自命不凡不甘寂寞的东西爱上蹿下跳。
他还能叫她被那些东西给欺负了去?
年婠婠:“……”泪珠子是止住了,但她却尬住了怎么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啊。
所幸,“爷,宫里派人传话了,皇上叫您过去一趟。”
胤禛“蹭”一下就站了起来,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嘴,“这点子事儿爷并未放在心上,你只放宽心好好养病,待你康复了爷寻个时间带你家去一趟。”
“回门”是独属于嫡妻的权利和荣耀,旁人若无意外的话,打从出门子那天起就再不能踏进娘家一步了。
这样一份破例的偏爱荣宠,若换作是真正的年侧福晋想必是高兴极了,可惜对如今的年婠婠来说却并无任何波动,她还沉浸在悲愤中不能自拔。
辛辛苦苦三百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这比回到解放前还过分呢,哪怕是将她送回最初的世界也好过如今啊。
“主子。”
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的其他人不知何时早已退了出去,跟前只剩下玉嬷嬷一人。
便是昨夜宽慰安抚她的那名妇人,亦是原身的奶娘、忠心耿耿的头号心腹。
此时见她神情有些严肃,年婠婠也下意识微微提起心来,“怎么了?”
玉嬷嬷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而叹了口气,走到床边虚跪下来,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和脸庞,声音轻到近乎耳语一般。
“奴婢知晓主子心里头不甚痛快,凭您的家世嫁给谁做个正妻也都使得,这侧福晋……”
亲王侧福晋再怎么高贵也罢,说到底还不是个妾?
哪怕按照满人的习俗,侧福晋这样的身份并不能简单看作是普通妾室,与嫡福晋一样都是要上皇家玉牒的,权利地位相对来说都还算不错了。
但还是那句话,说破天去终究也是矮人一头,见着嫡福晋该行礼不还是要行礼?生出来的孩子不也还是庶出?
更何况,雍亲王的年纪比她家主子还足足大了十六岁。
外人或许不甚了解,但作为最亲近的奶娘,她是最清楚她家主子的——自来心高气傲。
这门婚事,打从一开始便不被主子所接受,奈何圣旨之下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异议。
玉嬷嬷满眼怜惜地看着她,苦口婆心道:“如今木已成舟,您就别再固执了……眼下来看四爷对您还是极为看重的,抓住机会进一步加重您在四爷心里的分量才是正理儿,可千万不能任性做出那等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打小高高在上惯了的,再怎么也受不得这样的冷遇侮辱,回头等接触多了瞧出点什么来,只怕是要坏了。真走到那一步,将来您再后悔想挽回可就迟了啊。”
“纵是不为着家里头着想,您好歹也想想您自个儿,想想以后的儿女不是?这女人一旦嫁了人,一辈子的荣辱就都寄托在男人身上了,饭菜能否吃上口热乎的那都得看男人的脸色。”
可不是说,这就是她反感清朝的缘由之一啊。
年婠婠不禁叹了口气,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玉嬷嬷是误会了,误将她的尴尬不知所措当成了不情不愿心有不甘。
不过这番话落在她的耳朵里却还是掀起了阵阵波澜。
虽还是无比惦记那三百多年的快意人生,但她心里也很清楚,她在那个世界的躯体已经在雷劫之下灰飞烟灭了,她回不去了。
甭管再怎么嘴上嫌弃清朝嫌弃这嫌弃那,能捡回一条命终归也还是不幸中的万幸。
纵是初来乍到还深陷迷茫无措之中,但不可否认,她就是个贪生怕死耽于享乐之人。
所以,“不能得罪那位未来的雍正帝”这几个字必须得加大加粗。
这一点她并没有什么好反感的,哪里都有一条生存法则,就譬如前面那个世界强者为尊,凭实力将人划出个三六九等来,甚至普通人在修行之人眼里连蝼蚁都不如呢。
当初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她也一样该低头时就得低头。
而今其实也并无太大区别,不过是标准从实力变成权势罢了。
至于说玉嬷嬷言语之中暗示的讨好争宠……年婠婠硬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脸变得扭曲,索性两眼一闭,缩进龟壳儿里不吭声了。
见此情形,玉嬷嬷也是急得嘴角燎泡,在旁喋喋不休好一通劝。
年婠婠听得是眼冒金星脑瓜子嗡嗡的,实在忍无可忍,冲着她虚弱地苦笑一声,“奶娘快怜惜怜惜我,别说了,我这头实在晕得厉害。”
登时,世界就清净了。
暗暗松了口气,年婠婠这才重新闭上双眼,冷不丁想到一桩事儿。
“我想睡一会儿,奶娘你先出去罢,别叫人来吵我。”
“是,奴婢就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喊一声。”
直到房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年婠婠立即迫不及待尝试起来。
心念一动,神识便顺利进入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这是跟了她足足三百多年的随身空间。
各种书籍都还在,百草园依旧生机勃勃,架子上满满当当的各色丹药以及无数金银珠宝看着就让人很有安全感,以及最重要的那口灵泉也仍冒着仙气儿。
打从昨天刚来就一直苦大仇深的年婠婠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什么灵气可言,想要重新修炼无疑天方夜谭,不过有丹药和灵泉加持的话还是能够小有所成的。
搁在先前那个世界是完全不够看的小趴菜水平,但搁在这个世界……她一只手能干十个四爷!
“阿嚏!”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之后,惊呆的胤禛慌忙弯腰低头请罪,“皇阿玛恕罪,儿臣……”
康熙愣了愣,随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面露关切道:“可是受了寒?一会儿叫太医来瞧瞧。”
话音才落地,胤礽便止不住笑出了声,一脸揶揄道:“瞧四弟这般面色红润精神奕奕,怎么也不像是受寒的样子,只怕生病是假,被佳人牵挂惦念是真呢。”
养心殿商议政事的场合,又是当真康熙和一众兄弟的面,这样的打趣实在是有些不合适了。
更何况那还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人,而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侧福晋,“佳人”二字委实轻佻暧昧。
胤禛当即就黑了脸,其他一众兄弟却都是一副饶有兴味的架势,似是很乐意于看笑话。
自打太子被废又复立之后,似乎便也愈发没了顾忌,言行举止愈发癫狂起来,时不时就要窜出来逮着人咬一口。
一众兄弟就没哪个是没被咬过的,实在不算稀奇,不过能看见太子和老四这个曾经的太子党对上,还是别有一番乐趣。
可惜,注定是又要叫他们失望了。
向来会拉偏架的康熙又一次适时开了口,丢给太子轻飘飘的一记眼神警告,随即便岔开话题,“方才朕所说一事,尔等有何想法?可有谁愿为朕分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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