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呵呵

旁边的肖校长和郭老师十分?纳罕。如果是别的家长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训斥:

“别哭了!再?哭我就不要?你?了!”

“哭什么哭,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哭给谁看?我看你?就是欠打!”

……

见过威逼利诱花式劝别哭的,没见过顺坡下驴劝哭的。真是长见识了。

看到他们表情十分?不自在,舒月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这孩子就是偶尔喜欢哭一下,一哭起来就真情实感的,我都不好意思打断她。我觉得像她哭得这么好的孩子也挺少的,倒像是电影演员。”

听到舒月夸她“哭得好”,程白鹭心里一打岔、一犹豫就停了下来。正好也哭累了,需要?歇一会。

肖校长:“?……!”哭也是一种?天赋?这位家长同志果然擅长发掘孩子身上的优点,缺点都能硬生生掰成优点。而?且反向劝诫的方式,貌似还挺奏效。

郭莉莉笑笑:“你?对孩子倒是挺耐心的,你?刚来的时候,岛上还说你年龄小,怕你?管不住孩子呢。我看他们都是瞎操心。”

舒月:“孔夫子说,要?因人而异,因材施教。还有位哲人说过,世界上不是缺少美,而?且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觉得用在孩子身上都合适。”

肖校长再次惊讶,“舒月同志,你?是不是上过大学?能有这样的教育理念,真是难得。”

舒月笑道:“没有,我初中文凭,上过几?天高中没毕业。”确实上过大学,但是不能说。

肖校长激动地问她:“能不能请你?来学校当老师?”

舒月摆摆手:“不了,我们养鸡场还有很多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为了让岛上孩子吃到更到鸡蛋和肉,有个好身体,我们准备继续扩大养殖规模。”

肖校长惊喜叹道:“替我们学校感到可惜,如果你?能来,一定会是位好老师。”光是这理念和态度就比很多人觉悟高。人家现在有别的工作,他也就不好再劝什么。

舒兰拉着程白鹭的手晃了晃,“白鹭,别哭了,你?看你?眼泪都哭干了。”说着用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程白鹭给?舒兰一个面子,不准备再?哭了。但是瘪着嘴,仍是气哼哼的。

舒月哭笑不得,对着她笑了一下,笑得极其塑料。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小姑娘,明明是个傲娇的懒姑娘,怎么就哭着闹着上赶着要?去上学?

不过,上学是件好事。

如果程白鹭死活不去上学,那才麻烦呢。到时候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都要和她独处……想到这里就觉得脑壳疼。

“既然她毅力这么坚定、对上学这么有诚意,肖校长、郭老师,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她跟着上呢?她可能是不愿意跟哥哥姐姐分?开。知识学得多少都无所谓,总比不学强。”

肖校长有点头疼,看在舒月的面子上,“行。那就来吧。”

郭莉莉也被逼无奈,“好吧。那就还跟原来一样。”

程白鹭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似乎刚才哭过一场的事?儿根本不存在。

舒月道了谢,给?三小只交了学费,把?他们放在学校就去了养殖场。

今天到的晚了一会,小鸡们都已经被放出来散步了。

“唧唧唧、咯咯咯……”跟孩子们放学一样欢快。

自由多么难能可贵,对程白鹭更不理解了。

难道程白鹭跟她想法一样,为了逃避跟她独处?

……

艾冬雪依然每天坚持来养鸡场上班,她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子,肚子倒是一点都不明显。

舒月也没劝她不上班,毕竟现代社会女性,到生之前才开始休产假,她料想应该没什么。而?且她表姐怀孕那会,每天朋友圈运动记录都一万多步。

当时她都惊呆了,发?微信过去问,表姐解释说,医生要?求少吃多动,控制体重……

不过舒月还是有意照顾一下,每天早上她去门口卖鸡蛋,白天照看下正在孵化的种?蛋,以及在外野餐的鸡们。磨饲料、磨鱼粉、搬东西的重活就让别人去做了。

“小艾,你?这肚子,能感觉到动静了吗?踢你了没?”张大嫂是过来人,觉得她这月份应该有胎动了。

艾冬雪摇头,“还没有。”

王大嫂笑:“可能是闺女呢,女孩不那么皮,知道疼妈。”

艾冬雪手上没闲着,打开简易孵化机,几?只正在努力破壳小鸡:

“我顶,我顶,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出来啦!好开心呀!咦?”

艾冬雪受到舒月感染,笑着跟它们说了一句:“欢迎加入绽放!”然后开始给?它们喂水清洁。

不知怎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艾冬雪扶着额头坐在凳子上定神。

舒月看她不舒服,问她:“艾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

艾冬雪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旁边的王大嫂见状,“呀,没事,女人怀孩子的时候,出点小毛病不当事?,没啥大惊小怪。”

舒月:“……”果然还是那么直,不考虑别人感受。只要不说话的时候,王大嫂就还是个热心的好大嫂。

艾冬雪:“我想去看看,最近总感觉不踏实。”

快要中午了,舒月跟方大嫂打了个招呼,陪艾冬雪去了医务室。

军区大院配备的医务室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设备还算先进齐全。

冯大夫让艾冬雪躺下,用一个仪器在她肚子上滑动,一个小屏幕上就出现了黑白图像。

艾冬雪躺在床上侧头想看屏幕却有点看不清楚。舒月的角度则能清楚的看到,不过她看见一个黑白图像,压根看不懂啥意思。

不过冯大夫的眉越皱越紧,舒月心里预感不太好,问她:“没事吧?冯大夫。”

艾冬雪也注视着冯大夫,却看她眉心锁的更紧了,心里也是一咯噔,更加紧张。

冯大夫严肃道:“要?有心里准备,孩子……看着不动,听不到胎心,可能胎停了。”

医生的话?有如一道惊雷,艾冬雪脸色煞白。

此情此景,舒月知道她肯定难受,安慰她:“没事,不行下次再怀。可能是缘分?没到。”

冯大夫虽然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可也知道这对女人的打击有多大,“这两天尽快过来做引产。越早对身体越好。你?也别伤心了,这种?事?在临床上是有概率发?生的。这种?往往是胚胎发育质量不良,你?往好了想,如果生下来有什么毛病的话?,还不如现在没了。”

艾冬雪强装镇定,“谢谢大夫。”

她让冯大夫再把?探头放她肚子上,努力侧着头看着屏幕,想要记住这个黑白的画面,眼角的泪水却像水龙头一样,不自觉的流出来。

舒月扶她起来往外走,觉得医生说的话?也很有道理。社会就是丛林法则,汰弱留强。如果真的是有问题,还不如……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既已如此,改变不了什么,你?还是好好休养身体最重要?。”

艾冬雪嘴里呜咽着点点头。

“我知道。就是控制不住想哭一会,就当是送别肚子里没见过的小家伙了。其实……这段时间我都接受了。尤其想着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就觉得以后要好好对ta。我还想过,希望生个男娃。到时候他就不会像我一样被嫌弃。”

重男轻女的思想对女性简直是一种?残害。有多少女孩未出生就被剥夺了生命的权利,还有多少女孩出生以后被剥夺了幸福的权利,甚至有一些女性自愿当起了帮凶。

舒月心里无?比庆幸,自己是生在九零年代末,庆幸自己有一双开明的父母。

如果她是艾冬雪,真不敢想象现在的生活和心境会是怎样。

“所以我们女人要自己疼自己。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还能指望别人吗?”舒月突然对这隐形的社会规则有些愤慨。

舒月扶着艾冬雪在医务室门口的长椅上,让她休息一会,平静一下心情。

艾冬雪擦了擦眼泪,眼神有些迷惘,“你?说,是不是老天让我不要?生孩子?”

舒月真有些担心她:“你?千万别想不开。”

艾冬雪眼睛里复又清亮起来,“可能是,想要的时候怀不上,不想要了,怀上了,结果还是给收走了。”顿了顿又说:“你?放心,之前我连命都不想要了,现在不会因为这个想不开。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话?,要?为自己活着。或许,这是件好事儿呢。”

听到这些话?,舒月感到很惊讶。

自从艾冬雪怀孕以后,就还是正常在养殖场上班,精神状态、气色都不错,她从来不因为自己怀孕就偷奸耍滑,要?求别人让着她。

之前方大嫂因为她投海的事?儿还对她这个人有点意见,现在却对她改观了不少,最近还经常夸她。

但舒月以为,艾冬雪是怀孕了高兴,所以整个人状态不错。在刚才知道她胎停的消息时,心里也着实担心她会想不开。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看开了。

她想起苏轼的一句话:人生如逆旅。谁不是一边崩溃的骂娘,一边又努力前行呢?

艾冬雪现在的心态就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解。她有明确的目标,敢放下、能取舍,舒月觉得相比半年前初次遇见时,她好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不一样了。

舒月挤出一抹笑:“看你?想得这么清楚,我就不劝你?什么了。不过,你?能这么想得开,我真为你高兴。”说着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艾冬雪努力收拾自己的心情,不停地调整呼吸,长长的舒气。

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哟,你?们也来看病啊?”

俩人聊天,情绪比较沉浸,都没察觉到有人来了。

舒月抬头一看,咦?冤家路窄。

“孟大嫂,你?来看病啊?”

孟婉柔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很是得意的样子,“是呀,我这不是怀孕了吗?我婆婆带我来看看。”

“呵呵。”舒月跟她实在无话?可说。

孟婉柔转向艾冬雪,还能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和哭红的眼睛,笑着问:“听说你?孩子没啦?啧啧,真可惜。”

刚才躲在门口听见了冯大夫的话?,等舒月和艾冬雪出来的时候,她故意躲了起来。

之前被养殖场开除,她不仅丢尽了脸,丈夫还扬言要?跟她离婚,连婆婆都冷哼哼的帮腔让儿子离婚。

后来撒谎说怀孕了,婆婆才不做声,勉强拖了几?天。后来一查,竟然是真的怀孕了,一时间喜出望外,心道:“真是连老天爷都帮我”。

不过自那以后,她对舒月、对方大嫂、对养鸡场所有人都恨得牙痒痒。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岂能轻易放过她们。要?是那么好欺负,她就不是孟婉柔了。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狠狠地笑话?她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迟早会把孟神经病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