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的汽笛声响起,轮船终于靠岸。
他们远远的看见程山走下来,便迫不及待的看向他的身后,陆陆续续跟出来一大三小,而且一个比一个好看。
副营长王水生瞪大了眼珠子:“高团长,这能叫丑吗?原来我们程营长是嫌文工团那些女同志不够漂亮啊!”
团长高长顺双目放光,“呦呵”一声:“这小子,眼光真不赖!这是捡着了一颗大白菜啊!怎么还多出来一颗小白菜?”
程山领回了家属的消息只有他们几个人知情。岸上其他人看见这几个生面孔,又看看是程山带来的,便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一副“有大事发生”的惊喜表情。
一些女同志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不时看向船的方向,悄声的叽叽喳喳起来,纷纷猜测是不是程营长的家属。
舒月走下甲板上了岸,身后回响着海风鼓动的声音,目光环视一周,落在码头上谈笑风生着向他们迎过来的军人身上。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笑着朝他们挥手打招呼,开玩笑似的用力拍了拍程山的肩膀,目光瞥向她和孩子们。
程山向他们介绍:“这是舒月同志。”
舒月看程山的态度,猜出了这应该是领导级别。她礼貌的露出一抹浅淡微笑,点了点头。
程山告诉她:“这是我们高团长,那位是我们营的王副营长。”
随后她和孩子们便被安排进了一辆军用吉普车中。程山和其他人乘坐的另一辆车。
几个小孩都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吉普车,更是第一次坐这种小汽车,原本被海风吹得已经萎靡的精神,重新振奋起来,在车子里里外外乱看一通。
岛上刚下过雨不久,行驶在坑洼不平的泥泞道路上,车子开始上下跳动、左右摇晃,几个孩子被颠簸得跟兔子似的一蹦一蹦。
她只能叮嘱孩子们找个手扶的地方,抓紧了,不然就飞出去了。
想起来穿书之前那场车祸,仍然心有余悸。她也不自觉的抓紧前面的靠背。
十来分钟之后,车子在一座小院门前停下来。
她前后左右探望了一番,发现左右两边都还有其他人家。这是夹在中间的一个小院。
一个年轻的士兵将行李搬进屋子里,腼腆的跟她打了个招呼:“嫂子好。”
继“喜当妈”之后,舒月又解锁了一个新的身份——“喜当嫂”。
看着眼前瘦瘦的、晒得有点黑的小男生,舒月判断人家跟她年龄差不多。
两世以来从没当过“嫂子”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微笑回应道:“嗯,你好。”
程山介绍:“这是我们营的勤务兵小李。”
舒月走进院子里,发现光秃秃的啥也没有,好在院子面积倒不小,比她在京郊做直播租的那个民宿还大。
她立马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片菜地,一个凉亭、一两棵果树……
这不是相当于扩建一下她所租民宿的院子吗,够她自由发挥了,突然觉得还挺期待。
屋子坐北朝南,青砖红瓦。走进去就是一个客厅,此外还有一个厨房、三个卧室。
她上一世在四环买的那套小房子,也就是个一室一厅,才六十平。
看着这三室一厅,虽然装修布置简朴了些,倒也算是不赖。
程山对于这个院子也是出乎意料,如果按照营级的标准,应该不会有这么大。
王副营长告诉他,因为时间紧张,没腾出别的房子,所以司令把这个院子批给了他,这些家具是到处凑的,虽然是旧的,但都还结实能用。
程山问她:“还缺不缺什么?”
舒月看了看,客厅里一张饭桌和几个凳子,几个房间里的东西加起来有一张大床,两张小床,还有两个衣柜,一张台桌,竟然还有两个单人沙发,此外还有些新的被褥枕头,新的锅具碗筷等……
她算了算,便说:“床不够。其他东西等我收拾完了再看,目前看不出缺什么。”
她用手指在客厅里的饭桌上一摸,没有灰,应该是有人打扫过了。等她把几张床褥铺好以后,程山已经提了几桶水回来,将院子里和厨房里的水缸装满。
程山结婚、带了家属上岛的消息,一会儿的时间就在岛上炸开了锅。
部队食堂里,来给他们打饭的勤务兵小李,被一些人拉住了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被迫成为了今日爆炸性新闻的发言人。
“小李,听说你们程营长把爱人带来了?”
“是,还有三个孩子。”
“听说程营长只有两个孩子啊,怎么还多了一个?”
“我也不知道,有两个女孩一个男孩。”
“他爱人不会也是二婚带着孩子的吧?”
“这……不太清楚,嫂子看上去挺小的。”
“喂,你见过了吧?漂亮吗?”
“挺漂亮的。”
“跟咱文工团的那几位比呢?有没有能比得上的?”
“好像嫂子好看。”
“跟周团长的爱人比呢?”
“好像嫂子好看。”
小李害羞的挠了挠头,等众人议论开了,他就提着饭盒一溜烟往程营长家跑去。
正在客厅收拾东西的舒月,见小李一溜小跑着进来,还提着饭盒,突然也有点饿了。
“嫂子,这是食堂打的饭。”刚说完就跑了。
她觉得小李抬头看她的时候,表情羞涩,有些不自然。
打开一看,红烧鱼块、辣椒炒肉、烧茄子……还有一大桶白米饭。
三个小孩对这个新家无比好奇,在院子里已经玩耍了好一阵子。舒月叫他们都洗手吃饭。
可能是饿了的原因,上岛第一顿吃的部队食堂,她和三小只都表示味道还不错。
吃完饭后,体力得到补充,舒月准备撑起精神再收拾下被子衣服,然后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
经过了汽车、火车、轮船、吉普车四种交通工具的接力传送,她感觉身上衣服被四种气味混合多打过,浸染上了一种挺奇怪的味道。
反正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
等她把衣服全部整理好,就看见程山走进来,片刻犹疑之后嗫嚅着问她:“那个……你能不能帮忙给白鹭洗个澡?白杨已经洗过了。”
舒月反应过来,爸爸给女儿洗澡,好像……确实不方便。
那就勉为其难上吧。
但程白鹭并不接受她的照顾,她只好在旁边看着,保证她不出意外就行,洗不洗的干净也管不了了。
等几个人都洗完了澡,这才想起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一大两小三张床,五个人,要怎么睡?
程白杨兴奋的表示自己要一个人睡一间房,程白鹭傲娇脸表示不和舒月睡,舒兰表示自己都行……
请问:如果要使三个人的要求都得到满足,应该如何分配房间和床呢?
上一世数学不算渣的舒月,突然觉得这道题有点眼熟。
最后得出了两种方案:
一是:程白杨一个房间一张小床,程白鹭和舒兰一个房间一张小床,舒月和程山一个房间一张大床。
二是:程白杨一个房间一张小床,程白鹭和程山一个房间一张床,舒月和舒兰一个房间一张床。
舒月本来想选第二种方案,没等她开口就被程山否决了:“白鹭还是和舒兰一起吧。等过几天再做个床,这两天先凑合凑合。”又转向舒月:“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你睡床,我打地铺。”
舒月觉得程山可能是觉得和女儿不方便,也没再抗议。
不过,这女孩才三岁多,作为爸爸是不是应该避嫌,她也没想清楚。
熄灯号角响起之前,三小只都已经累得睡着了。只剩舒月和程山待在一个房间里,略感尴尬……
程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开了口:“有件事……我需要跟你说一下。”
舒月虽然对他还有一脑门的问号,却也没找到机会,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决定试探性的引导一下方向:“嗯?是不是要告诉我关于他们妈妈的事儿?”
程山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停滞了一些,说:“嗯。其实还要从他们的爸爸说起。”
爸爸?他不就是他们的爸爸吗?
舒月心中惊雷乍起,恍然大悟道:“你不是他们的爸爸?”
程山点点头:“对!这是一个秘密。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
之前的一些事件和行为,突然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比如:为什么赵秀芬和程山从来没提过他的前妻问的时候只说不在了,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为什么觉得两个孩子跟他都不像,她还以为是像妈妈。一般情况来讲,儿子像妈妈的多,女儿像爸爸的多,两个孩子都不像爸爸的情况虽然也有,她却总觉得不对劲。
还有一些她之前没有想通的细节,他们结婚前一起去置办东西的时候,他完全就像个青涩的新手,一点经验都没有。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没结过婚!
“那你没结过婚,他们是你收养的战友的孩子?”舒月一猜就是这个故事版本,她抬头看他,突然在他脸上看到几个大字:英勇战士、情深义重!
“对,他们的爸爸牺牲了,妈妈难产死了,爷爷奶奶生活都不能自理。他们那时候还小,都不记得爸爸,所以也没怀疑我。但我带走白杨的时候他3岁,还记得妈妈,所以对外说我是二婚。”
程山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如果不是他们的爸爸,牺牲的就是我。所以,他替我死了,我就要替他好好活着!好好的把他的孩子抚养长大!”说话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
她突然想起前不久,在二十一世纪的华国发生的一次边境冲突中,面对外军挑衅和重重包围,战士们毫不畏惧,英勇战斗,以血肉之躯筑成了界碑,守护祖国山河直至壮烈牺牲。
他们正直青壮年,是风华正盛的年龄。他们有心爱的恋人,有怀孕的妻子,有等着他们归来的父母。但他们却拼了命也要护卫祖国疆土,换取十几亿人民的安宁!
每一个英勇的战士都值得我们敬佩,每一个战士都应该得到善待。他们实在是太伟大了!
看着程山说出这一切的样子,舒月感到一阵心痛,热泪盈上眼眶,突然很激动,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过了足足有两三分钟,舒月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她立刻意识到,这种拥抱与这个年代格格不入,脸颊不自觉的漫上一阵潮热的气息。好在灯光昏暗,看不出脸红。
程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倏然转头别开了视线。
咔嚓!熄灯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程山翻了半天找到一只蜡烛点上,准备在地上打地铺。
曾经为国而战的战士,怎么能让他睡地上呢。
她心里过意不去,“要不然你也睡床上,你一半,我一半。”
程山坚称:“没关系,我打地铺。对了,报告批了,咱们明天就可以去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