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作,将常年笼罩在十万大山上方的云雾吹得干净。
连绵起伏的山脉中,有一处简陋的洞府开凿在隐秘之地。突然石门洞开,一个容貌极美的少女走了出来。
她一身淡墨色的裙衫,不施粉黛。白皙如瓷的昳丽面庞上,一双清冷的桃花眼古波无痕。
洛秋望着天空,劫云浓密而阴沉,像旋涡般快速搅动着,吞没了阳光。乌云后似乎隐藏着一头威力无比的巨兽,想要置她于死地。
隆隆的雷声咆哮着,十万大山为之震动,鸟兽奔腾。这惊人的天象吸引了无数的修真之人。十万大山外围聚集了许多人,议论纷纷。
“这莫非是大山里的那个女魔头要白日飞升了?”
“嘘,小声点。”
“怕什么,她现在恐怕自顾不暇。想当年她仅仅是一个元婴初期的散修,凭一人就屠杀了三个有化神大能坐镇的门派,尸积成山,血流成河……”
“罪孽深重至此,她难道还能捱过这天劫不成?”
“蛇蝎心肠,最毒妇人心啊。”
“不过不提这人做的坏事,说一句公道话。她洛秋还真是修真界百年一遇的修真奇才,短短两百年,她已步入还虚期。像你我,两百岁怕还困在金丹初期吧。”
“那又如何,天赋再好,熬不过雷劫,还不是个短命鬼。我们资质平平,倒是比她多活了三百年。”
“哈哈哈,说的好!”
雷劫正在酝酿,洛秋低头有些怀念地抚摸手腕上绑着的一颗紫色晶石,眼神慢慢坚定,飞身冲向那片雷光之中。
当年她初入青云宗,正逢自家门派的老祖宗渡劫。遗憾的是,师祖最终还是在第三十六道劫雷中身死道消。
如今这雷劫比那一次更为恐怖,每一道都夹杂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似乎极不希望她能够存活下来。
许是上苍仍然是公允的,纵使她被劈的只剩一团模糊的血肉,但仍在这九九劫雷中活了下来。
雷云散去,五彩祥云聚拢,隐隐有仙乐传来。一道温柔圣洁的光芒笼罩在洛秋身上,修复着她的伤势,改造着她的身躯。
十万大山外的人注意到天象的变化,嘴巴像是被塞了个鸡蛋,吃惊得合不拢嘴。
“这九九雷劫万年不曾出现一次,每一道的威力都是我曾经见过的千倍。她,她……”一直看风凉的中年男子吃惊得舌头也没办法捋直。
“那个妖女竟、竟然成功渡劫了……”
十万大山外的修真之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洛秋的身体变得轻若鸿毛,随着接引之光向飞升之梯走去。她没有再看一眼人间,因为毫无留恋。
飞升之梯似是虚无缥缈,仿佛永无尽头。她不知道在上面走了多久。突然一股强烈的气旋冲她裹挟而来。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虚空风暴?洛秋的身体仿佛被千刀万剐,又像是要被碾碎成末。
洛秋飞快地结印,调动她所有的力量与其抵抗。手腕上的紫色晶石似乎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情绪,爆出强烈的紫光将几乎失去意识的她笼罩其中。
云海翻滚,霞光将其染成耀眼的景色。两位身穿铠甲的士兵面容严肃地站在升仙台两旁,精气神十足。而一个白胡子的老仙官抱着金册在椅子上打着瞌睡,手中的毛笔快要滑落。
突然升仙台上一道金光乍现,老仙官突然睁开眼睛。
一个面容姣好的白衣女冠走了出来,她茫然地看着站起来的老仙官。
老仙官快速翻着金册,随后一定,抬起眼问道:“仙姑可是青州白羊观的妙云散人?”
白衣女子点头应是。
见此,老仙官在仙册上龙飞凤舞地勾画几笔:“凡人飞升……”
然而一声重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妙云与老仙官面露诧异,两个一板一眼的士兵似乎也吃了一惊。
地上的重物应该是个人,而且是一个容貌惊人的女子。只是她浑身遍体鳞伤,不知是死是活。
“咳——”洛秋吐出淤血,气息通畅起来。她勉力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好奇打量自己的四个人,不慌不忙地打算从乾坤戒中拿出衣物换去残破的旧衫。
然而,她的手指上空空无一物。她在十万大山里积攒的宝物都没了。
洛秋:……
然而,洛秋的内心如何滴血不得知,但面上无动于衷。她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倒是让那两个士兵和老仙官讪讪地移开了视线。
倒是妙云见状,变出一件外袍递向她:“若是姑娘不介意,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洛秋满脸的戒备和不信任充分地向她展示了什么叫做介意。
洛秋低头打量了衣衫的状况,还行。不过是破一点,露出半个肩膀而已。虽然前世的红灯绿酒已经离她很遥远了,但经历过那个服装多元化时代的她到底不似古人般保守。
衣衫破损,是应该换。但那白衣女子表面和善,谁知道她内心是毒蛇还是绵羊。
老仙君将金册翻得虎虎生风,眼神却越来越疑惑。今日该只有一位女冠飞升至天界,哪里多出来这个姑娘。
“不知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又是在何处修炼?”
洛秋张了张嘴,因长时间不曾开口,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洛秋,南华大陆的十万大山。”
老仙君虽然见多识广,但也没听说过南华大陆以及十万大山。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她重伤出现在升仙台上,而仙册上却没有她的名字。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区区一介飞升的凡人,又能搞出什么浪花来?
老仙君翻手变幻出一个玉牌:“此乃测试仙力强弱的玉牌。”
他先示意妙云接过先测。
这玉牌温润厚重,一看并不是凡品。妙云知道此次是一个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屏气凝神,全力以赴地输入仙力。
玉牌的光芒从红色变成绿色,沟槽上的光柱攀升至四格。
老仙君认可地点头,但也没有露出太大的兴趣。毕竟凡人飞升的小仙,在这天界都混不出头来。
所以他只是解释道:“这个玉牌能测试仙根潜力,紫为上上佳,仙力十格为上限。”
洛秋疑神疑鬼地接过妙云伸手递过来的玉牌。她正准备往里输仙力,突然经脉一阵剧痛。
她立马停止,难道还是中了她的暗算?
当她内视到一团糟的经脉和丹田,才松了一口气。不是被人暗算,而是虚空风暴的后遗症。
不过——这身体不好好调整几年,哪怕是调动一丝仙力,估计是立马就要死一次了。
所以她刚才为什么要松气,洛秋微笑。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玉牌没有反应。老仙君偷偷翻了个白眼,模样长得如此好,但这天赋也算是感天动地了。
“既已上了登仙台,怎会全无仙力?”一旁的妙玉疑惑,“难道还要送回去不成吗?”
洛秋握着玉牌的手微紧,垂下眼眸,心中快速思索着回去的后果。
老仙君不耐地叹了口气,不赞同地摇头:“从未听闻上了登仙台的人又回到凡间的说法,但因你的名字不在仙册上,所以怕不能像这位妙云小友有个封位了。”
不在仙册,这是何故?她明明是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受接引之光来到这登仙台的。
但她深知弱者是没有发言权的,沉默地点头。
“凡人飞升,丁等。”老仙君拿着笔在金册上记录着,歪着头觑了她一眼,“眼下你有几个去处,玉膳宫厨娘,太玄宫侍女,伽罗台舞女,落楸殿杂役,挑一个吧。”
洛秋深呼吸,微笑。她反复提醒自己,她如今是一个不能动用仙力的废人,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她一双桃花眼仿佛失去了神采,有些艰难道:“杂役吧。”
老仙君眉毛微挑:“你可想好了,以你的姿色若是去伽罗台当舞女,不出一月,定然能飞黄腾达。而落楸殿虽然是天族大皇子玄宸神君的住所,但他毕竟庶出,不得宠啊……”
洛秋吸气,呼气,面带微笑。
“落楸宫很好,玄宸神君也很好。在那里当一个小小的杂役,我也欢喜。”
这大概是她几十年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刚开始声音依旧艰涩难听,但后来渐渐恢复多年前的清越。
“伽羽仙官,为何在这登仙台耽搁甚久?”
声音清冷而又柔和,让洛秋不禁想起了十万大山里的幽冷泉水,正午的阳光透过遮天蔽日的树叶缝隙坠入其中,更显得澄澈透明。
她不禁抬眼看去,只见此人嘴角含笑看向登仙台上的三人。
老仙君眼睛瞪大,随即立马打千作揖:“小仙见过玄宸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