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阴阳街(18)

阿五的样子在可怜中透出了几分搞笑,让两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盛寒生感觉应柔想从自己的怀里挣脱出去,他只好松开手,歪头幽怨地盯着阿五。

臭僵尸只知道打搅人的好事。

应柔摆脱了盛寒生的禁锢,揉着被压酸的肩膀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盛寒生看了一眼自己的系统,决定暂时先隐瞒一下,以免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隐私。

“它告诉我的。”他敲了一下腕上的手镯,镯身发出“当——”的响声,一抹红光在花纹上闪过。

应柔看着自己亮了红光又很快暗下去的手镯,好奇地敲了敲,然后抬头观察盛寒生腕上的那只,果然也闪了一下。

她眼眸中含着光,像春天的一池水,“它是会感应到咱们两个的情况吗?”

盛寒生看她笑,不自觉地跟着弯了弯嘴角,“对,不管多远,你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能知道。”

原本是饱含深情的话,阿五听了都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是应柔这个情话终结者的脑袋却没转过弯来,她舔舔小虎牙“呵!”了一声。

臭小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就不想我点好吗?为什么老惦记着我出事?”应柔的话太煞风景。

盛寒生长舒一口气,改口问,“那我改一下,‘我出了什么事情你都能知道’,这样可以吧?”

“勉强可以。”应柔若有所思地捏了一下下巴颏上的肉肉。

盛寒生:“……”

害,小姑娘怎么不开窍呢?

阿五还被绑着,它见两人只顾着聊天把它给忘了,便用脚蹬了蹬木板床,“唔唔唔唔……”地出声。

盛寒生歪头又盯住它。

“别乱踢,你弄坏的桌椅板凳还没跟你算账呢。”应柔冲它扬扬拳头,往门帘那个方向挪了几步,“我去拿玲珑心。”

“好。”盛寒生应声,却没有扭头看她,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五,似乎要将它看出个洞来。

阿五:“……”

我没有人权(划掉)僵尸权的吗?

———

怀里似乎还能找到应柔的气息,盛寒生贪恋地将双手抱在胸前,希望这些单属于应柔的感觉能消失的慢一点。

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风还是有些冷。

木板床靠着窗户,阿五感觉有丝丝寒气透过毛孔往它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里钻。

不过一大部分不是被风吹的,是被盛寒生盯出来的。

“要识时务呀,僵尸小朋友。”在彻底寻找不到应柔的气息后,盛寒生才弯下腰解开束缚着阿五上身的绳索,眼里还含着冷意。

如果他不解开绳索的话,阿五觉得趁自己没法反抗时会挨他一顿揍,可是他却解开了绳索。

阿五虽然说不出话,但它清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是很伤人的,于是难为情地“唔唔唔唔……”了一声。

意思是说:“老板,你是一个好人。”

盛寒生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对阿五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他把“臭袜子”从阿五嘴里拽出来,然后翘了一下嘴角,露出整齐的白牙,这模样有点凶。

他狠狠瞪了它一眼,略带威胁地问,“你昨晚想咬谁来着?”

阿五否认了他话里的“想”,摇摇头,“没有……”

它不是故意的!

老板好可怕!还能不能收回说过的“你是一个好人”这句话?

将木盒从床底下拿出来之后,应柔解开了包裹着的被单,小心地将它捧着放在床上。

她把钥匙从衣服里提溜出来,低头挤出肉肉的双下巴看了一眼,用手心拍了拍然后握住。

“下面就是……”应柔将钥匙攥紧在手掌心里,小声地说,“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像作法一样双手合十,对着木盒子拜了拜,喊了一句“天灵灵地灵灵”,然后将悬挂着钥匙的线从脖子上取下来打算开锁。

“我来开吧。”盛寒生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应柔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拍了拍小心脏呼出一口气。

回头一看,盛寒生正倚着门框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吓死我了!”应柔冲他翻了个白眼,“走路都不出声的吗?”

———

阿五闻到了除应柔和盛寒生外的另外一种味道,它对着门帘看了几眼,想往那边蹦。

盛寒生把它拽回来,警告道,“不要去打扰她。”

不过说来也有点问题,应柔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

“不去看着阿五你跟进来做什么?”应柔回头看向“盛寒生”问道。

“盛寒生”伸出手:“它自己在外边很听话,不用管它。来,把木盒给我我来开吧。”

应柔右手捧着木盒,左手拿着钥匙,转身往他那边走了一步。

经过桌子的时候,她的左手刚好敲在了桌沿上。手镯“当啷——”一下振了振,红色的光顺着花纹溜了一圈。

应柔抬头看向“盛寒生”,他左手上的手镯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谁?”她将木盒藏到身后,指尖微微收紧。

看到手镯亮了一下,盛寒生扬扬眉毛,“来了。”他从背包拿出双刀,慢动作地撩开了门帘,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阿五也悄悄地跳着跟上,但落地的动静并没降低。

“动静太大了,你回去。”盛寒生感觉地板震了震,回头对阿五说道,“你在外面负责拦住它。”

这种能体现出自己重要性的活动,阿五十分乐于参加,听话地又跳了回去,一动不动在大厅中央守着。

盛寒生:“……”

傻僵尸真好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变化成盛寒生的模样?那天晚上假扮成阿五偷人心脏的也是你吧?”应柔见它步步紧逼,抽出匕首横在身前,问出了夺命三连问。

可这个“盛寒生”见事情败露,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直接出手抢夺起了木盒。

尽管它手里没有武器,但它高于常人的速度和攻击也能让应柔跟它打一会儿的了。

应柔知道自己面对着一个强悍的敌人,而自己伤还没好,完全不能与它进行高强度的搏斗。于是她故意弄出大动静,想把外面那两个家伙引过来。

“唰!”门被拉开,盛寒生来的正好。

应柔看看门口站着的盛寒生,又看看屋里的,一边调侃一边往门口挪,“大哥,你有高仿了。”

高仿向两人冲过去。

盛寒生飞快地来到应柔身前,将刀鞘拔开向眼前这个高仿挥刀,“长相能变化得跟我一模一样,不知道战斗力是不是也不相上下呢?”

他如此臭屁的语气让应柔额角的血管跳了跳。

比起这个高仿,应柔此刻的注意力被他手上的双刀吸引过去了。

“大哥,你这武器厉害呀!”说完,她想起自己差点儿就耽误事情了,连忙往门外跑,“回头给我也找把武器!”

她求人办事时的语气好太多了。

盛寒生用一把刀挡下高仿的攻击,另一把砍向它的腰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说,“好。”

“阿五,快来换心。”应柔急匆匆地来到大厅,拽着阿五走到木板床旁边,指着木板床命令道,“躺下!”

阿五的反应跟上次应柔提出换心时的反应相同,都是别扭地点头又摇了摇头。

应柔知道那个高仿的能力不容小觑,想着快点给阿五换上心,把它的计谋彻底扼杀,也想着快点去给盛寒生帮忙。

可阿五拒不配合,让人头大。

想起盛寒生有内伤,应柔急得又催了一遍,“躺下,听话!”

从她的表情里能看出她心里急迫,可是阿五还是呆呆地站着。

“这一颗……就……很好。”它指了指自己心脏的部位,应柔已经在那里为他安了一颗心脏。

应柔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早晚能被它气出头疼病。

她语气冷冰冰的,吓唬它道,“那我把它给别人了?你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吗?你竟然拒绝了?你是不是傻?”

阿五一脸受伤地低下头,指着木盒说,“留给……姐姐……父亲。”

阿五的姐姐和父亲,恐怕已经化作一抷黄土了吧。

应柔从它表情里看出了怀念,心想,“其实阿五不傻,还知道将好的留给家里人。”

可是,它的家人都去世了呀,都死在了皇帝的手下。这颗玲珑心不管再留多少年,也是等不到他们回来的。

“抱歉。”应柔知道阿五一家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阿五能想着家人的这份感情是多么难能可贵。

阿五年龄不大,家里出事的时候他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它慢慢熬成“老资格”的僵尸,可心理年龄却没变,那份单纯的心思也还在。

应柔不知道该如何跟它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赤|裸|裸地说出真相会不会伤害到它。

“时间来不及了,阿五。你必须换上它,知道吗?”应柔听着打斗声越来越近,心里着急。她再次催促道,“如果姐姐和父亲在,也一定会做这个决定的。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你换上它才能保护家里人。”

家里人?

阿五抬头看着应柔,从她的脸上隐约找到了姐姐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凶起来的时候,那表情实在是太像了。

它眼里含着泪喊了一声“姐姐……”然后点点头,扶着木板床的床沿躺下去。

见阿五被说服了,应柔松了口气,很欣慰地拍拍它的小脑袋,然后帮忙将它的衣服解开露出左胸膛。

那里已经有一颗心在跳动了,充满着生机和朝气。

木盒里的玲珑心似乎感受到了阿五的存在,那里才是它的归宿。

它急迫地想冲进阿五的身体里,隔着木盒就兴奋地直跳。

“咚咚咚——”

它跳得太有劲儿,应柔用力压住它,对阿五说,“你看,它也想快点回家呢。”

阿五的胸膛就是它的家。

———

“应柔!它过去了!”盛寒生的声音从走廊上传过来。

脚步声渐近,应柔平复好心情冷静下来对系统吩咐道,“系统,上视频。”

换玲珑心的手法有些复杂,应柔虽然看过几遍,但还是照着视频中的流程来做比较有把握。

她将钥匙戳进钥匙孔里,转动了几下却没见锁头有打开的迹象。她皱着眉用手拍了拍,又转动了几次。

“为什么打不开?”她的语气有些急,像是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地带。

烦烦烦!

应柔气得抬手抓了几把头发,本就不柔顺的发型更糟糕了。

“盛寒生”从走廊跑出来,直奔应柔过去,它顶着盛寒生那张脸,却不顾形象地呲牙咧嘴,做出了凶狠可怖的表情。

它伸手去抢夺应柔手里的木盒,指甲在应柔的手上划出红痕。

“胆子不小呀!”盛寒生看它还有继续攻击,伸手抓住了它的后领,使劲儿往后拖。

两人再次纠缠起来。

盛寒生将它引回走廊,从商城兑换了火把。

[火把,3金币]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这把火会让它灰飞烟灭。

盛寒生举着火把一步步向它靠近,它感受到了火的灼热向后倒退想要躲开。

“逃去哪儿?”盛寒生趁着它距离自己还不算远,直接将火把一掷。

火光刚刚接触到它就立马长了起来,火苗烧的越来越猛,很快就将它连同它未喊出口的哀求一并吞没了。

火势发展得如此快,让人怀疑它身上是不是浇了油。与其说浇了油,倒不如说它本身就是个易燃物。

“滋啦!”

应柔听到身后传来焚烧东西的声音。

被烧焦的糊味和薄烟绕过门帘传出去,在整个屋子里蔓延。

盛寒生从烟雾中走出来,捂着口鼻咳了几声,“咳咳……”

应柔被呛得在鼻前挥了挥手,回过头看见烟雾依旧不断地涌出来,皱起眉问道,“你这是把什么烧了?”

“那个高仿。”

“高仿?烧了?”应柔怔了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寒生身后是浓烟,他的眼神也像火里略过一样,太过于滚烫。

说正事要紧。

应柔没再问高仿身上的谜团,将钥匙和木盒递到了盛寒生眼前,皱着眉指指钥匙孔,然后又演示了一遍。

她将钥匙戳进去后转了几下:“为什么打不开?”

难道他们猜错了?可能这把钥匙并不是用来打开木盒的?

应柔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盛寒生将钥匙放在手里颠了颠,又把钥匙左左右右看了一遍,摇头说,“不,钥匙绝对是开盒子的。如果不可以,就说明它们两个之中的一个出了问题。”

应柔推测说:“那个高仿来抢木盒,说明玲珑心还在,而且我刚刚试过,玲珑心与阿五接近后有反应。”

盛寒生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所以有问题的是这把钥匙。”

———

盛寒生已经推测出了那个神人是谁,只是缺少确切的证据。他怕自己空口白牙地说出来应柔会不相信,便拉住她进了走廊。

走廊刚被火烧过,现在像个闷炉一样又烤又呛。墙壁被烧得发黑,上面还有几道深深的划迹,应该是刚刚打斗时划上的。

铜壶滴漏被打翻在了地上,里面的水全撒了出来扑灭了火,灰烬变得又黑又湿。

这几片灰烬像是烧到了东西,可走廊里什么都没少。

应柔疑惑地踩了几脚地上的灰,在地板上印出一排她鞋底的花纹。

“尸体呢?”她四处张望,没有看到那个高仿的影子。

盛寒生指指她的鞋子,“喏,被你踩了。”

这句话有些慎得慌,应柔咧着嘴抖了抖腿,想把“尸体”抖下来,但是它们像抹了胶一样牢牢地沾在她的鞋底上。

她不禁脑补出自己踩着碎尸的场景,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了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真恶心。”

不过……尸体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被烧成一堆灰吗?

可能性也太低了些。

盛寒生似乎能读懂她的心思,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弯腰捡起一块没烧完的东西递过去,示意这个东西能够解答她的疑惑。

本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可应柔捏了几下,没察觉出它有奇特的地方。

这东西薄薄的一张,被浇了水之后捏起来有些软,上面还冒出了一点点的毛。这明明就是一张被水打湿了的纸而已啊!

但应柔觉得盛寒生不会这样捉弄自己,他没这胆子,毕竟被自己揍一顿怼一通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所以应柔又仔细观察了片刻,可是依旧没看出什么道道。

她不确信地问:“这是什么?纸?”

盛寒生见她在那里沉思,看一块破纸就看了半天,以为她有什么新发现,便一直没有打扰她。只是没预料到她竟然这么傻,竟然一张纸就要确认大半天。

应柔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头上翘起的呆毛简直萌炸了。

她脸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灰,变成了一只小花猫。

“噗哈哈……”盛寒生险些被她萌出血,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应柔白了他一眼:“笑笑笑,笑死你!”

这只小花猫脾气有点不太好。

盛寒生把小胡子画的画像从兜里拿出来,展开之后凑到了应柔脸前,“认识吗?”

画像中是一个女人,脸型比较瘦,表情是冷冷的,看上去很精明。

“不认识。”应柔摇摇头问道,“她是谁?”

“你知道神人吗?有个被称为神人的女人害了阿五一家。”

应柔见他已经知道了那段故事,点头回答说,“我知道,她后来还闯了鬼门关,引发了像今天一样可怕的暴|乱。”

既然两人都了解得如此细致,那就不必浪费口舌了。

盛寒生换上严肃的表情,抖了抖手里的画像,又伸手指了一下应柔手里那一小块纸,讲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个神人还活着,之前伪装成阿五偷人心脏的僵尸以及刚刚那个我的高仿,就是听命于她的。”盛寒生说着,手指点了点画像,继续道,“据小胡子说,那天闯鬼门关的士兵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所以我猜测,这个神人一定有一种能力,能够创造出跟别人一模一样的假人。至于是什么能力,我当时一直没有想透,直到我看到了一位老爷爷。”

他讲得正兴起,情绪也已经铺垫好了。正打算娓娓道来的时候,应柔掌心向下抬起左手,顶到右手的食指指端,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盛寒生收回接下来的话,不解地看向她。

应柔听得云山雾罩,一脸茫然地询问道,“什么小胡子?什么老爷爷?”

盛寒生:“……”

这个傻fufu完全找不到重点呀!啊喂!

无奈之下,他将自己在藏宝阁遇到老爷爷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目的是引导应柔推测出神人为了隐藏自己而做假的身份。

他问道:“你听懂了吗?他已经在阴间了,那他阳间的儿子怎么给他寄别墅和玛莎拉蒂?”

应柔摆摆手,眼里带着笑,似乎在嘲笑他的无知,“废话,烧纸啊。直接去那种店里买,现在这么先进,不光房子车子,连爱疯都有呢。”

说完,她动作一滞,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盛寒生垂眸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知道她顺着自己的思路想到了神人的身份,便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的空气像凝结了一样,他们一动不动地傻站着,一个在思考,一个在看她。

盛寒生见她一脸不可思议,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她问,“胖姐?”

盛寒生顿了一下,然后回了她一个“嗯。”

“胖姐……”应柔嘀咕着,感到难以置信。

胖姐是开纸扎店的,符合两人的推测。不过这不能轻易下结论,应柔还在想更加石锤的证据。

她盯着盛寒生手里的钥匙小声地嘟囔:“钥匙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想知道吗?”盛寒生把钥匙捏在指尖,“你是不是怕冤枉了好人?”

应柔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但还是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看好了。”盛寒生说完,弯腰拾起兑换的火把棍子。他笑着走到一堆没被水浇过、还零零散散发出细微光点的灰堆那。

他用棍子拨了几下,灰下的光见了空气发出了更亮的光,小火苗攀附着没烧完的纸向上窜了窜。

“看完这个你就明白了。”他说着,将钥匙丢到了火苗上面。

应柔知道他这么做有他的用意,但还是被吓得“哎!”了一声,手抬在半空中做出阻止的动作。

钥匙遇见火之后直接被点燃了,原本铜色的外皮被烧得发焦。它竟然也是个易燃物。

如果钥匙没有被替换,铜制的物品怎么可能会在那么小的火苗中燃烧?

这么一看,应柔全明白了。

应柔想起了自己晕倒的时候。

那时她醒来发现自己在房间里,而胖姐就坐在自己床边。他们两个当时距离那么近,极有可能就是那时被调换了钥匙。

当时盛寒生中了毒,不能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应柔身上,自然不可能盯着她们这边。而这一个疏忽,就给了胖姐偷梁换柱的作案时间。

应柔懊悔地咬了咬唇,指着燃烧了一大半的假钥匙问道,“可是这证据被烧了,万一胖姐不肯承认怎么办?”

还有阿五,好不容易才劝好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如果这次不换上,下次它可能会给自己表演一段退堂鼓。

盛寒生也面露苦恼:“走,去会会她。”

———

“如果真的是胖姐,那她也太有心机了吧?相处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她对玲珑心有什么企图……”应柔一路上都在嘟囔。

盛寒生乐意听她说话,心里倒是不觉得烦,只是听得脑袋有点胀。他一直歪头看着她,眉眼里满是之前从未流露出来的温情。

是什么时候对应柔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呢?

是自己胃痛时她及时送来安胃片的那天?还是她毫无形象地对自己一边哭着说“饿”,一边往嘴里大口塞肉的那天?

盛寒生不清楚这份感情是何时在自己心里冒出的,他只知道它现在已经生根发芽,有长成枝繁叶茂样子的趋势。

有力的根茎慢慢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轻易撼动不得,也不能将它拔出。

眼前的系统进度条往上升了好几个点,盛寒生平复好心情继续听她说。

“她陷害阿五不说,竟然触发机关让鬼怪暴走,我险些就没命了!这笔账必须跟她算清楚!”

“那个……”盛寒生忍不住打断她,想说机关那件事是自己的失误。

可是应柔气鼓鼓的,看上去气愤得很,盛寒生没敢说出实情。

对上她疑问的眼神,他改口说道,“没什么,马上就到胖姐的店铺了,你稍微小点声。”

两人身上的伤不允许他们再进行高强度的搏斗了,他们现在过来也不是质问胖姐的,只是探探消息,找找线索。

应柔已经跟盛寒生商量好,两人拿出平常的态度来相处。可心里的火却一直烧着,把两人脑中那根叫做“淡定”的线差点儿就烧断了。

“呼——”应柔深呼吸了一下,故作亲近地扯出一抹笑容,抬手敲了敲纸扎店紧闭的房门。

胖姐的声音隔着较长的距离,透过门缝传出来。

她语气听上去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市井妇人又八卦又能聊的样子,“来了来了,是谁呀?”

“姐~”应柔甜甜地喊,特意拖了个长音,“是我。”

“只有你自己吗?你家那口子跟着没?”胖姐笑着问,“要是你老公也来了我就去多准备一只茶杯。”

应柔眼神飘忽,回答说,“跟着。”

虽然胖姐的行为招人恨,但盛寒生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胖姐刚刚那几句话。

他见应柔耳尖发红,起了逗她的心思,舔了下嘴唇笑着凑过去,“刚刚胖姐问什么?你的谁跟着没?”

应柔知道他这是占自己便宜,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腰,却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痛苦地弓起身子捂着自己刚刚掐住的地方。

“怎么了?”应柔心慌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手劲大,生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给他造成了什么伤害。

“没事没事,只不过有个伤口而已。”

他说的话倒是风轻云淡的,但看到他发白的嘴唇和额角冒出来的汗珠之后,应柔知道这不是没事的反应。

应柔自责地皱起眉,嘴角向下撇了撇,“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掐你腰了。”

她小脸皱着,看上去真的担心了。

盛寒生收起眼里的得意,无力地冲她笑笑,回了一个“好。”

他的腰部其实没外伤,但嘴长他自己脸上,演技好也是他有天赋,怎样说都是可以的。

至于应柔没看出这是假装的,就只能怪小姑娘心眼还是比自己缺一点。

毕竟自己比她多吃了几年饭,手段也强了不少。

嘶——不过这小姑娘掐人是真疼。

盛寒生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做出强忍着痛的表情,艰难地站直了身子。他握着应柔的肘部将她往后拉了拉,自己走上前一步。

“小心点。”他嘱咐道,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

过了没几秒钟,门敞开了。

胖姐带着笑意站在门口,做出“请”的手势让他们两人进去。

———

“哎呦,盛老板这是怎么了?”胖姐看盛寒生护着腰,一脸关切地问。

应柔故意把话题往晚上的那场暴|乱上引,带着生气的成分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今天凌晨闹的!街上的鬼怪都疯了,突然开始攻击人。”

“这不,我也伤到了。”她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小臂。

因为从皇陵回来后一直没有换,上面缠着的绷带已经染了血,看上去就疼。

盛寒生不忍心再看,歪头错开视线,压着的火和自责一下又涌上了脑袋。

他在心里又骂了自己许多遍“手贱”,恨不得把当时推门的那根手掰断。

尽管推开门触发机关后,游戏的任务进度有了不小的提升,但他情愿任务进度就那样静止不动。

其实想想,跟应柔在这轮游戏过过平淡的日常生活倒也不错。

应柔已经在和胖姐聊起来了,话题一直是应柔在主导着,每句话都在拼命地试探。

“她倒是一门心思为了通关。”盛寒生扬了下眉毛,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危险。

这个狗B游戏可不是能呆的地方。

“对吧?”应柔突然歪头问他。

刚刚走神走了十万八千里的盛寒生眨巴了眨巴眼睛,丝毫不知道她在问自己什么。

应柔以为他疼得受不住,眼里没有责怪,重复了一遍问,“我说刚刚咱们店里来了个奇怪的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话题竟然已经进展到这里了,盛寒生见胖姐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一直在伪装自己,便顺着应柔的意思添了把柴火。

“对对对,我自己都分不清呢。”盛寒生点点头,伸手指着胖姐身后的一辆纸扎玛莎拉蒂说道,“呀!您家生意不错呀!都买得起小轿车了!”

说着,他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往那走了几步,眼里全是看到奇特东西的兴趣。

胖姐的脸色因为他的视线和动作而僵了一会儿,随后立马调节好状态说起了场面话,“盛老板别挤兑我了,我哪有二位挣得多。那不是真车,是纸扎品,没法上路的。”

见她玩笑话说起来跟往常没几分差别,应柔知道他们这是遇上强劲的对手了,这表演简直无懈可击。

“纸扎的?!”应柔惊呼一声,夸奖说,“姐你手艺真好!跟真车一样!”

“那是!胖姐开纸扎店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了吧,可是你瞧瞧,这模样也不见老。”盛寒生跟她一唱一和,继续试探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应柔知道他这是往玲珑心上引,摇摇头说,“不知道。你还别说,姐姐该不会是吃了人参果吧?”

胖姐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腮上的肥肉轻轻震颤着,应该是把他们两个恨极了,都咬牙切齿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知道她即将原形毕露,开始步步紧逼。

盛寒生生怕她伤人,走到应柔身旁给足了安全感。

“哪里有人参果呀,你看神话故事看多了?”他伸手点了一下应柔的脑袋,顺着将手垂下去,两人之间的空间缩了缩。

应柔沉思了一会儿:“没有人参果的话,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长生不老呢?”

胖姐生怕她下一秒就说出“玲珑心”,岔开话题问,“我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年轻呀?就知道逗我开心。”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应柔知道她已经起了杀心。

两人并不想现在就跟她来一场生死搏斗,知道她的火气已经到了临界点,不能再问下去了。可是玲珑心必须给阿五换上,因为不能再问,应柔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找钥匙的下落。

现在似乎进入了死局,怎么走都是错。

应柔烦躁到想狂吃一顿,她转头扭向屋子的另一边,看到了一个纸扎的假人。

等等!既然不能去找胖姐索要钥匙,为什么不让她自己交出来呢?

应柔的脑袋很好用,飞快地在脑袋里构思了一个计策。

———

“害!”她像傻白甜一样嘟起小嘴,提高声音叹了口气。

盛寒生不知道应柔突然叹气的用意,但还是很配合地问道,“怎么了?”

他话里极尽宠溺,真的像一个关心自己媳妇的居家好男人。

应柔一脸愁怨地指了指玲珑心的方向:“阿五昨天晚上打伤我之后就跑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回来了没。你不是说那天晚上它偷了人家的心脏吗?昨晚它竟然要来抢我的。”

应柔说得跟真事一样,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真的像被吓到了。

然后她西子捧心状啜泣了一声,将头抵到盛寒生的肩头,抬手搓了搓眼睛,拼命地眨眼想挤出几滴泪。

可她演技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半滴泪都没掉。

为了不被发现,她捂着脸,光打雷不下雨地嚎了几嗓子,“亏我还想把玲珑心给它换上呢!结果他恩将仇报,竟然这么对我。”

胖姐顿了一下,不知不觉上了钩。

“阿五它不是不肯换心吗?”胖姐故作轻松地随意问了这么一句。为了掩盖自己,她低头喝了口茶,眼神却不停往应柔和盛寒生身上瞄。

鱼咬了饵,就等拉线了。

应柔攥着盛寒生的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不存在的眼泪,一脸伤心地控诉阿五,“才不是那回事呢!它明明很想换,否则它去偷人家的心做什么?”

听她一直往“偷心”上扯,盛寒生明白了她这是假装做戏,让胖姐以为他们对那晚偷心僵尸的身份还不知情。

至于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话,盛寒生还没有弄明白,但他是百分百信任她的智慧的。

因为怕打乱她的计划,盛寒生一言不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似乎是在安慰。

胖姐没从两人身上看出什么不对劲,劝说道,“阿五只是一时犯错,再者说,那场暴|乱能让鬼怪失去理智,它攻击你一定不是出于本心的。”

说着,胖姐给她递了一块手帕,让她擦擦眼泪。

一直低着头的应柔接过来捂住脸,狠狠地擤了擤鼻子。

昨晚在雪里吹着寒风打了好一会儿的架,应该是感冒了,有点流鼻涕。

“谢谢姐。”应柔点头,小声地说。

她这样子看上去像是真被胖姐劝解明白了。

胖姐笑着摆摆手,问道,“那如果阿五回来,你还会给它换心吗?”

应柔赌气地“哼!”了一声,用没被鼻涕污染的手帕一角擦了把脸,“不给它换!”

如果轻易答应胖姐,就真的像是专门为她设计了个圈套。

盛寒生看到这已经猜到了应柔的小心思,在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夸她聪明。

让被设计者以为自己是设计者,这是应柔这场戏中最高明的地方。

胖姐听她说完之后急了,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知心的小区调解员的样子。

“别生气呀,阿五还小,它心理年龄还未成年呢。”胖姐说道,“等它回来我帮你教训它,再怎么爱玩也不能跑出去不回来呀。”

胖姐用三言两语就把“攻击伤人”转到了“彻夜不归”上面,这犯罪程度一下子就减轻了太多太多。她说阿五爱玩,比应柔说阿五有暴力倾向更容易一笔带过去。

应柔忍不住想对她抱拳说一句,“佩服!”

不过说多错多,胖姐没注意自己说出了阿五“心理年龄未成年”这件事。

除了当初目睹阿五一家灭门惨案的人之外,谁还会知道阿五是未成年就被杀害的?单看模样吗?这有些说不过去。

但应柔怕自己再挑毛病会彻底激怒她,忽略那一句笑着说,“害,我哪敢教训它呀,它在阴阳街这么受尊敬,我要供着它才行呢!”

应柔歪头看向盛寒生,要听他的意见。

“你说呢?要不阿五回来还是给它换上玲珑心?”应柔问道,“换上再教训它。”

盛寒生点点头回答说:“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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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去后就找地方让阿五藏起来,然后再三嘱咐,“千万不要出来!”

看着像哈士奇一样伸着舌头蜷缩在橱子里的阿五,应柔忍不住揉了揉它的脑袋。

自从它的顶戴在打斗的时候丢了,应柔总是揉它头,像揉狗头一样。

盛寒生有点醋,弯腰把脑袋怼到了应柔眼前,酸酸地说,“你为什么不揉我的?因为我头发不如他的长吗?”

应柔看着他半扎着马尾半散开的头型,诧异地瞪了下眼睛,“你不怕我弄乱你帅气的发型吗?”

“不怕,乱了可以再整。”盛寒生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头顶上,用命令的口气说,“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