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跑这?一趟,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
本?来?好好地在自己院子读书,五哥五嫂突然?带着?几?个丫头婆子抬着?礼箱进来?,又叹气又抹泪,问了半天也?不说什么事;
最后还是六爷先问了句是不是菀主?那?边有情?况,两?人这?才扭捏着?说,三房去碰了一鼻子灰,就撺掇着?五房去问。
他二人一贯是墙头草随风倒,活了一辈子也?没什么主?意,偏偏又好面子,这?会得了个好大没脸,想起六爷跟那?新家主?说得上话,便求到他这?里来?了。
卢菀能看出的门道,六爷更不可能看不出,口头嘲笑了几?句怎么晚上接人,到底也?担心卢菀下不来?台,就自己溜达着?过来?了。
“六叔别怪我没规矩,这?乱七八糟的后院事,简直听了就觉得罗乱。”卢菀半开玩笑道:“真要让我在后宅子里斗,我肯定死得很难看。”
六爷:“那?不至于,真让你去试试,说不定你连他们棺材钱都能扣出来?——我听说卢菲的嫁妆不就被你挖出来?了?”
卢菀:“……”
“不过说的也?是,”六爷狠狠吸了口奶茶,满足地喟叹道:“日后你找婆家啊,对方家里人口越简单越好——嗳,我想着?了!”
他这?么一停顿,刷碗刷到尾声?的花大将?军立刻拿出刚投军那?会儿?做斥候的本?事来?,就差像狗子一样立起耳朵了。
他在心里呸了一声?:‘花修明,关你什么事?’
然?而身体却不由自主?朝他二人的方向前倾。
六爷:“你既做了家主?,还是找个上门女婿为?好,将?来?孩子也?得姓卢才能继承家产……对对,上门女婿乖顺听话,你总归是不受气的;不上门也?行,反正别是个武夫,莽得很,皮又厚,打也?打不疼。”
“咔嚓。”
几?人回身,花大将?军淡然?道:“没事,手?劲大了点,碗裂口了。”
麻喜咋舌:“这?得多大手?劲啊?”
“你看看!要是这?样的,将?来?你们还不天天在家里打?”六爷一拍大腿:“最好找个文弱点的,依我看嘛,最好是书生,弱不禁风那?种,咱们家供着?他读书就是了——将?来?要是吵架,吵不赢你还能打他。”
卢菀:“嗳嗳,家庭暴力不提倡啊!”
再说我找这?个我可能打不过,要是有矛盾咱们还是文明点好。
她瞧着?花修明开始继续闷头刷碗,一副要把她家所有碗都刷缺口的架势,立刻说道:“我还小呢,先不考虑这?些,大不了将?来?从这?几?房里过继也?是可以的。”
那?边游妈妈按照卢菀的吩咐,将?时新的吃食都打包了一份,妥妥帖帖地装在小竹食盒里,六爷拍拍衣襟起身,道谢接过来?,对卢菀晃晃奶茶杯:
“这?物新奇,送六叔一个吧?”
卢菀自然?无有不肯,亲自送他出门;此时已临近宵禁,众人都准备准备要回去,卢菀送了人回来?,见小思宁也?收拾妥当了,身后还站着?花修明。
小思宁从怀里摸出一沓纸,瞧得出是刚裁开没多久的,却每一张都干干净净,连个窝角也?没有:
“上午你说想再将?全部流民接纳下来?的事情?我认真考虑了,下午几?乎挨个去问了流民意见,大伙瞧着?配送员们收入好,都十分高兴;只是有些家里只有女儿?,年纪都很轻,不好成日里在外面跑,这?样的家庭也?能收进来?吗?”
卢菀将?那?沓纸珍而重之地收进怀中,知道这?是许多人的指望:“有劳你,小思宁。我不能现?在就夸口应承,这?些信息我会仔细看,半个月之内定然?给你答复。”
庸思宁得了这?个答案,心里反而更觉得她可靠:“好,天色不早,我和……小花侍卫就先回府了。啊!义……小花你为?什么要掐我呀?”
花修明抱臂,无辜道:“嗯?我哪有,小太守少冤枉良民了。”
“……”好大一个义父,说又说不得,庸思宁揉揉屁|股,郁卒道:“上次小花带你看的宅子你相中了没有?一个月二两?嫌不嫌贵?”
他一回头,被掐出泪花的乖崽哼声?道:“嫌贵的话不给也?可以,反正房东他有、的、是、钱。”
花修明眯起眼。
卢菀看他们一大一小互动?,笑吟吟道:“行,那?就不给了。”
尚且不知自己连房东这?层马甲也?掉了的花修明:“……”
小狐狸崽还真不见外呢。
卢菀:“反正二两?也?太少,将?来?见到房东大人,我在想个别的办法偿还房租吧。”
她故意把“别的办法”四字咬得很慢,在别有用心者听来?简直充满暗示意味。
但你要是看过去,这?说话的人又立马一脸纯情?无辜,仿佛是一个人性反弹镜,上面写满了“是你淫者见淫。”
花修明:“……”
他只觉眼前这?柔韧纤细的卢菀明明仙气漂亮,却生生要将?他勾成一个思想龌龊的堕落垃圾:“你是不是还要休整宅院让流民住进去?随便改吧,我替房东同意了。”
一旁什么都知道的崔老板:“……”
上等人,可能多少都有点毛病。
崔老板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玩什么奇怪的扮演情?|趣,比如什么“我明明知道你是房东但我就装做不知道”之类的,只好站在一边旁观。
等花修明扯着?小太守的衣领几?乎是飞一般地消失在长街尽头,他才慢悠悠走出来?,笑容可掬地一抬手?:“吃多了,菀主?同在下散散步?”
卢菀笑着?说好,麻喜赶紧走出来?,要给她拿件披风陪着?一起去。
卢菀:“不用,你忙吧,玉珠不是闲着?呢么?让她跟着?我就行。”
这?回连游妈妈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不赞同地说道:“姑娘,上回她那?样对您……”
卢菀笑着?打断:“但也?帮了我的大忙。”
玉珠被从后院叫出来?,在卢府跟着?闹了那?一晚之后,卢菀当真依言在地窖里救出了他弟弟玉宝——
宝儿?常年被关着?,明明十五岁了,却连话都不怎么能说的全,那?双眼就像只被虐待过的小狗,对所有人都充满防备,却又带着?随时准备信任任何人的天真。
卢菀带着?她姐弟二人回了康宅,让他们还住在之前玉珠住的那?个小房间,这?半个多月从没召见过她,更没提日后叫她们如何报答,又要做什么。
玉珠忐忑极了,几?乎是一天十二时辰地守着?她弟弟,生怕卢菀又要像田氏那?样将?他抓走,借以威胁自己。
然?而没有。
此刻她顶着?麻喜,王氏还有游妈妈质疑的目光走出来?,有点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问:“我吗?”
“不然?呢?”卢菀:“再不把披风拿过来?,你姑娘就要吹得头疼了。”
玉珠如梦方醒,立刻接过麻喜手?里的披风,小心又妥帖给卢菀穿上;
她从小被田氏放在屋里辱骂出气,却也?将?大丫头们的做派学了个十足十,此刻伺候起人来?,确实比麻喜她们更有模样。
卢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让她在后面跟着?,送崔老板回他自己的宅院去。
临近宵禁,西大街的商贩们都在谈笑吆喝着?要收摊;
有加盟了阿菀外卖的,见了卢菀,还十分骄傲地告诉菀主?今日挣了多少流水,成功引来?旁边小贩们的嫉妒哄笑;比起白日里的交易场面,又是另一番热闹。
崔老板好笑道:“菀主?说笑啦,我又没成家,平白买宅子做什么?浪费钱。我就住在景福楼。”
卢菀有点惊讶:“怎么说?”
两?人走过红音坊,街上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崔老板带着?卢菀换了个方向避开,淡淡道:
“我把第一家茶馆开起来?的时候,就要给我妹妹赎身,但是她不同意。她还在那?地方,我没法放下心的。”
简简单单两?句话,瞬间勾起了那?日在一零二号宅里,崔老板和她真诚相对说的那?番话。
崔老板显然?也?想起来?了,在这?沉默中笑说:
“我答应过的事从不反悔,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仅重新成了世家子,甚至还坐上了家主?位置;以后啊,随便找个什么契机,对外就说我以后改姓卢,这?就叫卢胜了!”
“崔老板是个讲究人,”卢菀看着?他眼睛:“不过改姓就不必了,怪别扭的。”
其实此事并不算突兀,别说是宁州,就是在京城妙都地界,生意人投奔主?家寻求庇护之后也?大多随着?主?家改姓——
比如宁州稍微有些名号的酒楼老板,头顶上的一般都是“衣食父母”的姓氏,而不是“生身父母”的原装货。
崔老板以为?她在推辞,便道:
“这?真没什么,您瞧,我现?在姓崔,是因为?从前崔三爷罩着?我;景福楼头一个字是景,那?是因为?三爷的母亲出嫁前是宁州景家的小姐;现?在景福楼的名不好改,我的名却无妨。这?叫别人听了,也?算是个归属。”
卢菀:“那?你妹妹姓什么?”
崔胜安静片刻,目光眷恋地往红音坊的方向一瞥,轻声?说:“安。”
即便在那?种地方,她也?依然?站住了脚;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却从没放弃过自己原本?的名字。
“好,那?么以后,您就叫回安胜吧。”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景福楼楼下,卢菀从袖口摸出一个小布袋子;崔老板……现?在或许该叫安老板——他郑重地接过来?,小心地捂在掌心。
“不然?将?来?她愿意回来?了,你们不是一个姓氏,又要怎么给她一个家呢?”
安胜站在景福楼下,怔怔地看着?卢菀带着?玉珠离开,直到她身影消失才反应过来?,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跟在卢菀身后奋斗,实在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小心地展开布袋里的纸条,只见第一个上面写的就是:
“景福楼网红餐厅改造计划——‘亲,宁州必吃的餐馆之首景福楼,您打卡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菀哥回卢家,开启新征程!(非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