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田氏往日不是最爱高高在上吗?”

族老中,一个?色厉内荏的声?音嚷道:“你一个?女子?,开口闭口喊打喊杀,还有没有点规矩?”

“三叔公,有什么?规矩都给活人定?吧。”卢菀冷笑?:“托你家主母与大姑娘的福,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三叔公还要?再?说,冷不防卢六爷突然开腔:

“若我说,杀人偿命,那日我虽然不在家,却听说二嫂嫂本来?是打算将小菀儿母女打死在庭中的不是?做了这么?完全的准备,倒像是非要?她二人死似的……总觉得,不像是泄愤,倒像是灭口。”

卢良臣的目光淡淡少来?:“老六,你在外面浪荡得太久,糊涂了。”

六爷哼笑?几声?,抖开怀里的小扇,顺着回?廊走到了正厅之中,站在鹤老身后:“要?我说,溺死倒也不必,没得将水都弄浑了。”

卢良臣:“……”

“不如这样吧,小菀儿服了毒未死,那是她自己命大;将那毒也调一份让菲儿喝了。”六爷看向卢菀:“若她也能不死,此事便算揭过,你看如何?”

“法?子?不错,但办不到啊。”

卢菀放下黑板,重新坐回?去:“我是个?正常人,身上不常备那些?阴毒玩意儿。我呀,不喜欢扯皮,也没什么?花哨心思,杀人的证据已经全了,将废人卢菀拖出来?当着我的面打死,咱们?都痛快。”

“毒妇,你休想动我菲儿!”

旁侧厢房里突然冲出一个?状若癫狂的妇人,身上还缠着绳索,手里高高举着一把锋利的金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像卢菀脖颈扑来?!

就在此时,卢菀身后唰然劈出一道长鞭,快得谁也没反应过来?,那鞭子?上被灌注了充盈的内力,锋锐得有如快刀利剑!

就在金钗马上要?扎到卢菀颈侧的前一秒,妇人的一只手腕竟然就这样被长鞭狠狠地劈断!

那一声?骨骼碎裂的响动听的人牙齿发酸,然而动作又是这样干脆利落;一只大手自然而然地一捞,将掉落的金钗远远扔了出去。

是花修明。

王伍长和卢六爷的位置都比他要?近,然而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却还是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卢菀还没来?得及后怕,就先被他这果决漂亮的身手惊艳了一把,伞沿一低,弯着笑?眼当众说了一句悄悄话:“鞭子?脏了,回?头送条新的给你。”

花修明像要?掩饰什么?一样地咳了一声?:“办你的事。”

伞面一抬,花修明从王伍长手里接过伞,示意他去廊下避雨稍歇,自己则一手执伞,就这么?站在卢菀身后,形成一种无声?却强大的支持。

那妇人正是被捆在厢房中听了全程的田氏。

“你这,你这妖妇!”田氏被家丁按在地上制服,口中兀自骂道:“哪里来?的妖术,诬陷我菲儿?”

“诬陷?你要?是有本事也捏造一段回?放,算我服你。”

卢菀嫌脏似地退开一些?:“摆明了是你女儿给我下药,你还叫上屈了——前次你要?当着我母亲的面打死我,今天,我就要?当着你的面也把卢菲打死给你看。一报还一报,咱们?谁也别嫌谁恶毒。”

田氏手指扣着地,平日里精心养护的长指甲裂了,在雨水冲刷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她扒住黑板的边沿,看着上面自己和女儿的脸。

她骄傲了一辈子?,临到此刻,竟生出一种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无力感。像是抛弃了整个?人间,又被人间抛弃。

不是她不想挣扎,实在是她在卢菀的碾压之下,没有挣扎的余地。

这跨越时代的黑板已经将她的女儿钉死了,纵然她想要?将卢菀千刀万剐食骨啖肉,却也依然无法?反抗着展现在睽睽众目下的谋杀罪名。

如果当真被卢菀咬死了菲儿害命,那么?将来?卢菲别说是嫁个?好人家,就连能否活着也未可?知。

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筹码。

田氏扭开家丁的束缚,艰难地站起身来?,对着卢菀嘶吼道:

“贱人,这是你自己的板子?,要?伪造什么?内容,还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若这内容是真的,那日在一零二号门?前,你为何还要?求助钱三笔?怎么?不直接拿出来?看?”

353:【当时只是我等级不够!而且只能查看宿主参与过的事件!她恶意点单的时候又没跟咱们?说!怎么?可?能能放出回?放?!】

卢菀开口:“我凭什么?……”

不等她把话说完,田氏立刻截口打断,嘶声?道:“妖女卢菀,与太守庸南淫|邪不清!污蔑菲儿,害我性命!今日我就要?撞死在这里,清白是非,自在人心!”

田氏不干不净地骂出来?,竟是打算用自己这条命来?给卢菀泼脏水!

她付出越大的代价,黑板内容的真实性就会?被质疑,卢菲就很有可?能因为“丧母”的人伦大恸而免于死罪!

以死明志,那可?真是有冤也说不清!

田氏脚下一转,头颅眼看着就要?狠狠触柱!

“我允许你死了吗?”

就在田氏马上要?血溅当场的一瞬间,卢菀看也不看,反手抽出身后花修明手中的鞭子?,学着他的样子?大力挥出,横着抽在田氏脖子?侧面!

虽然卢菀只是照猫画虎,并不懂驾驭兵器的门?道;但全凭力气这么?模范,效果倒也可?观——

这一下使得田氏整个?人偏移了角度,错过了柱子?,就这么?脸朝下扑倒在满地泥浆之中!

田氏伏在地上,明明未死,却感受到了比死更大的恐惧。

完了,

她的菲儿,彻底完了。

“嗤,瞧瞧那粗苯样子?,当初嫁进来?的时候不是还高傲得紧,说自己是官宦女么??”

“可?不是?这些?年时不时就说什么?‘你们?商户如何如何’,从来?看不上咱们?呢。啧啧,大嫂嫂这次总算如愿了,如愿出了个?‘大风头’!”

陆陆续续有另外几房的女眷到了,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正厅后侧,对泥水中的田氏嗤笑?。

“行了,大嫂嫂最是要?强,如今她在地上喝泥汤,咱们?几个?妯娌哪能只看笑?话——得找人帮嫂嫂画下来?才是!哎?上次钱老先生不是给画过一幅么??再?重金求他老人家给画一个?,连起来?凑个?摆件!”

“有趣有趣,说的很是,要?我说啊,还提什么?妯娌不妯娌的?她可?生出个?杀人犯呢,可?别跟她扯关系!”

田氏整个?头颅嗡嗡作响,耳朵里充斥着这些?不带脏字却让人吐血三升的耻笑?,心说这些?商户贱妇,落井下石,吃穿用度再?豪奢又能怎样?到了这时候,跟市井粗妇比起来?毫无差别,简直是沐猴而冠。

都是蠢货。

只可?惜她的菲儿,虽然生在这样的家里,却自幼就被她当做官宦女教养,只要?嫁进了太守府,本来?是最有希望脱离这商户贱籍的。

毁了,都毁了。

她高高仰了一辈子?的脸,此刻一半浸在泥水中,竟不敢抬起来?。

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素净简单,是卢菀。

“少在地上赖着,”鞭子?被卷了几圈,递到面前:“你的事还没完呢,要?死也给我站起来?死。”

田氏要?寻死的时候眼泪都没落下来?,现在卢菀一句“站着死”,却生生逼出了她的泪。

卢菀用武力废了她女儿两只手,用舆论让她成了宁州城最大的笑?话,她甚至连死的自由都不给自己——

然而田氏还是敢说,她是官宦出身的女子?,她看不起这个?商户家的庶女。

这么?多的打压都没能让她高看卢菀一眼,然而这被逼到绝境之后她递出的一鞭,却让她终于将卢菀摆到了“对手”的位置。

绝对的力量能让仇人嫉恨畏惧,此刻卢菀一句“站着死”,却为她赢得了仇人的尊重。

田氏抓着她鞭梢,借力站起身来?。

她好歹做了卢家好多年的主母,赤红着眼向厅堂后的众女扫视,嘲笑?的声?音便淡了许多。

卢菀拍拍手,靠在廊下的玉珠自己起身走来?。

“你想给你女儿脱罪?”卢菀:“可?你一个?罪人,又有什么?资格说话?”

她走上前去,给玉珠拿下堵住嘴的布巾,又去松绳子?,对厅堂中的卢氏众人说道:“各位叔伯婶婶,刚才她怎么?说——说我与太守庸南纠缠不清是吧?”

“这位,”她彻底松开玉珠的束缚,挡在她和田氏之间,话确实对着厅上说的:“乃是你们?卢家的家生子?,今夜她奉主母田氏的命令,给我下了消解力气的毒药,还连夜将我送到庸南的床榻之上。”

玉珠避过田氏如有实质的惊怒目光,福了福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大声?说道:

“主母安排我埋伏在菀姑娘身边,前日夜间,她派人来?通知我,要?下药迷晕姑娘,并伙同?太守府管家,将她剥干净送到庸太守卧房中去;此外,主母还让太守府管家在卧房中下迷药,务必要?让他们?成……成苟且之事!”

“玉珠句句属实!如果各位老爷如果不信,可?以去传太守府管家来?对峙!”

“你怎么?敢?!”田氏要?大怒上前,却因为卢菀挡着而没冲上来?:“我非要?剐了你弟弟不可?!”

玉珠越说越坚定?,甚至从卢菀身上获得了一点勇气:“我再?也不想受你钳制了,你根本不配命令我!主母,你今天根本没法?囫囵个?离开这正院的。”

她躲在卢菀身后,从贴身的里衣中扯出一张被仔细保护着的小封,那小封面上似乎是刷了桐油,里面的纸张竟然半点没湿。

她抽出里面的宣旨抖开来?,恨声?说道:“这是主母给我的调令,命令明天一早,所有卢家铺面中的仆妇都去太守府门?前闹——就说太守庸南强占了小神?女卢菀,务必要?将两人当面捉奸在床。”

卢菀尚不知她竟然还留着这么?一手,结果来?看。

“如果不是菀姑娘,我一辈子?也不敢反抗,只怕会?被你利用到死。”

玉珠眼睛死死盯着田氏,流着泪大声?控诉:“但我也不是全无准备,这些?年你手里走过多少人命,桩桩件件,我都替你记着!各位贵人若是不信,就去找田氏的往日笔迹来?核对,她右手小指弯曲,字迹十分特殊,众位一看便知!”

厅堂上沉寂片刻,而后突然炸开了。

他们?甚至不必真的去看信上的字,只凭着对田氏的了解,就已经信了。

“这,这成何体统?!倒贴自己家里的女儿,没名没分地送出去做通房,以后我们?在世家里还做不做人了?!”

“没脸活了!家主!你好糊涂啊!眼下须家和太守府不对付,咱们?主动送女儿去拉拢,脸面的事就不提了,若是惹了须家厌弃,将来?我们?卢家会?寸步难行啊!”

“何止是须家?你没听说那花大将军,还肯屈尊降贵地给那劳什子?外卖撑腰吗?他必是看上这丫头了!”

“花大将军可?是大都督的接班人,将来?整个?大荆的兵马有三分之一都在他手里,到时候咱们?卢家纵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承受得起将军的怒火?到时候别说是生意做不成,恐怕还会?惹上抄家灭族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