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突然发生这样的大事,我看你怎么收场!”邹运华气急败坏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偶尔忍不住想要训苏韵几句时,看到她那个沉默无?言的?模样,又只得心情复杂地把要说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面去。
毕竟这样大的?事……就连他?自己这个大人都觉得不可置信天旋地转,那就更别说是苏韵这个早慧的孩子了。
去年这边才走了那一位,结果才一年多点,陆地那边的?那一位也因病而去。
消息正式传到这边来时,正逢苏韵拿了那个方便面出来,台上台下的?人都为之震惊不已的时候——若不是那位离去的?消息也在这一刻传到了会议厅,让台上台下的?人都有了一个台阶可下,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你呀……太糊涂了!”邹运华痛心疾首,“就算是斗气,也不要开这么大的玩笑!”
“不是玩笑。”苏韵抬起头,认真地看了邹运华一眼,“连狗都知道不嫌家贫,我生而为人,当然是做不到为了钱而放弃自己的?‘母亲’。”
这么一句夹枪带棒的?话?看似连自己都给贬低了,但实际上,却是极为嘲讽地暗示了那些人坐井观天数典忘祖,连畜牲都不如。
但在这世界都为之震荡的时局里,是不容许他?们再坐井观天的了。
另一边的会议室中,对这突发事件猝不及防的本地区人士,心情也甚是复杂。
苏韵是被那边关照过、很有?人望的?人物,现在又遭逢这个时候,做得太过的?话?,容易引来四面八方的非议。
当初他?们那么严厉地联合起来对苏韵提出要求,是为了打压她的气焰,杀鸡儆猴给陆地那边的?人看;如今天都变了,再在这么一个小艺人身上纠结下去,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意思。
管控文化的?这一方考虑的?是政治场面的影响,而在场的片场们,关注的?则是经济与金钱。
他?们跟着?大佬们打压苏韵是为了借此打压佳和,好让以后在双方的电影交易上占据更多的?优势,并没有?真的?想要置苏韵与佳和于死地……
别的不说,苏韵的片子?确实是受欢迎又好赚,接下来还有?最新的那一部这里已经引进但又未播出的《怦然心动》,正是这里的?人喜欢的调调。
不过,花无百日红,苏韵年岁渐长,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吃身为儿童演员的?红利,在海外市场捞钱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苏韵因为这一点,而开始将工作的?重心陆续转移回来;所以,他?们这里作为港片的?主要倾销口,方才会这样的有?恃无?恐。
虽然苏韵确实够刚,但就她这年纪还翻不出什么浪,顶天了就是像之前那样拿着物件阴阳怪气——对于苏韵的骚操作,大家气愤归气愤,然而认真算起来却算不上重大事故。
毕竟领导他们那位在去年因为心脏病离世前,也是有了回去的意思,据说还暗中联系过陆地那边,表示了想要归乡的打算……
如果不是意外来得和这次一样突然,整个岛屿的未来道路,尚未可知。
有?了这点做底,对苏韵这么一个小女孩的?挑衅,计较程度就要往后押一押。
目前,他?们要注意的重点,还是在于与陆地那边的?日后发展交涉:少了管控的?巨佬们,现在正是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时候,更需要关注的?是自身的?发展而不是盯着一个戏子揪着不放。
更何况苏韵这个可恶的孩子在海外有?不少人喜欢,这些天除了香江那边的?万人签名请愿书,还有?人给她搞到了东瀛那边的?万人签名请愿书——同样都是一海之隔,在这里,东瀛那边的?请愿书分量远比香江那边的?请愿书分量要重。
迫于群众的?压力,哪怕再怎么记恨要给苏韵一个教训,也是不能太过于无理。
于是,在各怀鬼胎的人们的?联合讨论下,对苏韵的判决便决定了下来:封禁三?年,期间全面禁止苏韵的相关电影入台,至1980年封禁令正是解除后,才可再重新引进。
小女孩嘛,赚了那么多的?钱了,该是时候好好读书了,不然道理都不明白!
这样由众人联合讨论裁定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有?心探寻的?人。
听到这个判决和理由,稍微用脑子?想一下都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说是让小女孩多读点书明白事理,其实就是封杀她的转型之路,三?年过去,谁还记得当年曾经有?过一个惊才绝艳的小女孩?
除非她真的?是老天爷呵护备至的真命天女,能在这三?年里丝毫不受影响而是长成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强大模样,否则就必然是成为一闪而过的?流星坠落人间。
庄隆带着东瀛的?万人签名请愿书来到酒店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便很是气怒。
他?在《怦然心动》里为苏韵友情客串过冰淇淋店的?老板,与张榷嵘和陈柏杨二人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比起张、陈二人在这段时间里,发动了香江那边所有?的?学生从而得到的万人签名请愿书,他?的?万人签名请愿书要明显更为拥有分量:从苏韵离开东瀛之后,他?加紧时间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然后就联系了奥维茨帮忙,学着去弄了请愿书。
说是万人签名请愿书,其实上面签下的?远远不止十几万的?名字——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上面除了东瀛由上至下的?人员签名请愿,还有?附录了奥维茨在美寻找的一些热心人的签名。
有?些行动能力强的,在听到苏韵因为抗震救灾而被“欺负”后,甚至还自掏腰包来了这边,拉起了横幅表示对苏韵的支持。
而他?也是和带着香江那本万人签名请愿书的?两个年轻人一起,一左一右地把请愿书布置在会议厅过道的?两侧,如保卫一般守护着苏韵上台。
可惜,即使那么多人都站在正义的?那一边,那些汲汲于利益不顾道德廉耻的自大之人,还是没有?变改他们那些让人唾弃的?私心。
“经过慎重讨论,大家一致裁定,苏韵及其相关一切禁止在本地区出现,时限为三年零一百一十一日,由1976年9月11日0时开始执行,至1980年1月1日0时为止。”台上的?主持人宣读出了对于苏韵最后的判决。
说罢,主持人就把话?筒递到了苏韵面前,一副“有?什么遗言就赶紧说”的?模样。
但似乎是生怕苏韵又像上次那样来一个惊天转折,所以主持人并没有按照礼仪把话?筒交到苏韵手里,而是自己紧紧抓住话筒筒身,大有苏韵敢乱说什么就立刻把话?筒拿走的?架势。
但苏韵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看向?了门口的那个方向。
那几个风尘仆仆的?人看起来像是急匆匆地赶来的样子,有?些因为赶路而顾不及形象的?狼狈凌乱,但为首的?那一个人手里握着的?一卷手书,却是保存得丝毫不见一点皱褶。
这个人,她是认得的?——那个酽茶和清茗香气萦绕的?秋夜,正是这个人给她泡了一杯清茶。
“他?老人家……让我把这个带给你……”那人的?声音里带着悲伤的?呜咽,对着苏韵举起了手里的?手书。
得知这个消息,苏韵就这么带着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无?视了一切径直而下。
一路走来之时,所有?人似乎也被她过分浓烈的?激动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向两侧让开了一条道。
接过了那一卷手书后,她捧着手书,宛如捧着什么极为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小的一双手,竟是带上了强要抑制却又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
东方之珠,龙的?传人。
是那一个被茶香的?温暖驱散了寒意的秋夜里,她所唱过的?歌。
如今曲终人散,随风而去的悠悠乐韵就化作了笔走龙蛇的?铁画银钩,将少年那些殷切美好的?期望统统沉淀为老人对未来朝阳的衷心祝愿。
身影因为无法言说的悲痛而垂下了头,唯独脊梁,却仍然坚定不屈地傲然挺立。
一场跨越了地区与国家、涉及了各种立场的人的大戏终于在此刻落下帷幕,人们陆陆续续退出了会议厅之后,留下来的,便只有是抱着手书无声而立的?苏韵,以及关心她的那一群人。
一边是小小的孤单的?少女身影,一边是站在一起的成年人身影,分别而立,谁也没有动。
场内的?灯被关闭了不少,越来越昏暗的?环境里,一声秋夜的?闷雷打破了这番无言的?寂静,随后便是一场伴着?雷鸣电闪的急风骤雨。
直到这一刻,在暴雨声的?遮掩下,苏韵方才咬紧了嘴唇,紧紧抱着手书失声痛哭起来。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哭:也许是因为那位离世的?伟大传奇,也许是因为由心而出发选择了这一条比原定计划更艰难的路,也许是为了自己或者那些关心她却被她“辜负”了的?人,也许是因为对这个年代世间一切的?无?奈感叹……
种种因素皆不可考,只是在心里无?比复杂的?情感被雷声雨声打破了极力维持住的表面的平静时,那些极为强烈的?情感便成了无?可抵挡的巨大冲击,直教她哭得不能自已。
年长的人见此都无不为之心酸,更容易共情的?年轻人便更是难以自持想要上前出言安慰——
然而,许顾杰却是伸出手拦住了想要往前的?张榷嵘。
为什么?
他?似乎有?了点明白,但看苏韵哭得悲痛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用眼神询问了一下。
面对这个自己很欣赏的?年轻人的询问,许顾杰轻轻摇了一下头,一切千言万语便都在了这一时的不言之中。
比起相对主动的张榷嵘,更为内敛的?陈柏杨虽然也同为此感到悲伤,但他?却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上前打扰的意思。
轻闭上眼的时候,不但藏住了即将落下的?泪,也更加看清楚了那些在脑海里萦绕不去的旋律曲韵。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场痛彻心扉的?恸哭是在结束从前、开启来日,因此即使再怎么关心,他?们也不会上去以爱为名打断她的?自我调解。
于是,便会选择安静地凝望着?前方的小小身影,在心里无?声地送去安慰与祝福——因为那个身影此刻正如同一只失去了前方目标的?孤单雏雁,在悲痛之余,亦开始有?了继承展翅领航之路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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