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是太子府的人?
杨静影蹙眉,所以太子殿下并未说谎,他的确知道时安住在哪里,而管棉姐夫查不到时安户籍也有了合理解释,太子府的仆奴户籍皆由东宫自己管辖。
那太子不会将她在菩萨面前说的话都转告给时安了罢?
她暗暗脸红,桃腮透粉,但转念一想,这狗屁太子在知道她有心上人之后,还言词浪荡,说要纳她为良娣,简直是轻薄无行。
心里益发将顾方池记恨上了。
她往窗棂内痴望,恰巧厅中人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杨静影咧嘴,无声地唤了声,“时安。”
浓烈的、蓬勃的欢喜是怎么都藏不住。
顾方池在面具下的嘴角牵了牵,不动声色地问道,“那窗边的是何人?”
众人齐齐回头,也总算寻到空隙调整坐姿,他们虽是皇商,但素来是内务司派发单子来,何曾有天家皇孙主动上门来?
早已吓得腿软胆颤,唯二哥杨言盏稍镇定些,还能说话不抖。
可眼前这戴狰狞面具的大人,性子实在太冷,不接话茬,二哥逗趣了几回皆陷入死局,也就讪讪闭上了嘴。
但此人枯坐半个时辰,也不见起身,整个屋内似坠入冰窖,弄得人心惶惶。
直至杨静影来,气氛才活跃了几分。
杨氏笑着介绍,“回禀时大人,这是家中小女,静影。”
又对杨静影低声道,“这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执事,时大人,特来订两支行书墨笔。”
微云淡日,榴花不似卿裙红。
杨静影往前一步,裙裾款动,福身作礼,“民女拜见时大人,时大人万安。”
在众人面前装作不识,带着心照不宣的逾礼,这让她感到几许新奇,几许兴奋。
杨静影眼睫轻动,“每隔三个月,四友堂就会往内廷供笔。这长峰狼毫月初才送去太子府中,笔柱更是用坚硬紫竹所制,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就用坏了。”
她虽不会制砚,但因自小跟先生写字,对毛笔倒是颇有研究。
屋内人一听,这是撞到对口上了,纷纷醒神,“对对,静影言之有理。还请时大人同我们说说殿下是怎么用坏的,我们好加以改正规避。”
杨父更是兴师动众地命人上了笔墨,要详记那两支狼毫是如何折损的,毕竟杨府四友堂的狼毫可是对外宣称用上十年不坏,若是此事传出去,名声不得重挫了?
众人都把他巴巴望着,顾方池一噎。
他总不好说是因属下说了不好听之言,才被毁的罢?
他随意扯了个借口,“这是殿下私事,我不好过问。”
杨静影还不放过,“那时大人可曾瞧见过?是笔尖紫毫受损还是笔柱开裂?”
她倒并非想故意刁难他,只是只有在交谈相语,才能将他名正言顺地望着。
窗外莺啼,屋内鹊鸣。
顾方池见她眼波含笑,倒是明了她的几分心思,缓声说道:“我倒没细看。”
他沉吟片刻,“不过那两支狼毫尚未扔,还在太子府,要不派个人随我去取?”
要往壁垒森严的皇城走一遭,那可是稍不注意就要掉脑袋的地,杨父垂汗,正欲推诿,却听杨静影自告奋勇,“我去。”
她巧笑嫣兮,美目盼兮,似在不动声色地蝶撩花信。
杨氏赶紧拉她拉至身侧,“时大人,小女顽劣,不甚懂事,这太子府哪是她能去的地?”
“没什么去不得的。”
顾方池起身,理袍拂袖,“我看她对毛笔通晓熟谙,就随我去罢。”
言毕,就径直往外走去,杨静影跟上,回头冲满脸担忧的母亲眨了眨眼,随后像一尾鱼溜出了府。
杨氏跺脚切齿,“尽会惹事,待汪先生春闱结束,就将她嫁过去。”
太子府,蓁居。
“时安,这是你的居室么?”
杨静影环顾看,一榻一案一柜,雕花屏风隔出净室,高几上摆了个青瓷宝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寒素简朴。
也无半点女人生活的痕迹,连个铜镜都没有。
她怎能想到这是太子殿下的寝居呢?
顾方池颔首,侧身在博山炉里添了香,烟气袅袅,青云直上。
“原来时安喜欢木蜜香。”
杨静影坐下,支颐托腮,看他煮茶洗盏,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能见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他就是用这双手给她做的玉兔花灯罢?
“看什么?”
“看你的手,”杨静影说的坦然,毫不避讳心中欢欣,“时安,你怎么哪哪都长在我心尖上。”
顾方池手中稍顿,睨了她一眼,“杨静影,你知不知羞?”
可耳尖却蓦然发了红,小室暗沉,倒是看不出端疑。
“这话头回见面,你就问过我了。”
杨静影把腰稍倾,啧声,“时安,你是不是就会这一句?”
顾方池被呛。
又听她续道,“若是我不知羞,那时安怕是也不知羞。”
“你在说什么胡言?”
“你今日不是特意为了见我,才去的杨宅么?”杨静影眼中狡黠,“不是么?”
顾方池呷了口茶,将笔甩给她,“你想多了,是为这两支笔。”
“嘴硬。”
杨静影不在意地勾笑,举笔细看,稍讶,“你们殿下真够残暴的,竟能将笔摧残成这样。”
从头至尾均被裂成两段。
她又不由得担心他的安危,“我看太子殿下残酷无情,满脸写着生人勿近,你在他底下办事很辛苦罢?有没有受他笞打?”
顾方池轻咳,“不曾。”
“而且他还傲慢无礼,出言无状,你是不是整日受他挨骂?”
“殿下本性纯良,不常骂人。”
却眼看杨静影面色益发怜悯,这话确实...有些不可信。
顾方池心中略有不快,走至她面前俯身, “你对太子很是不满?”
小室静谧,掌了一盏孤灯。
他青灰的影子扑向她,杨静影仰面,耳侧是竹叶簌簌作响,眼前是微滚的喉结。
她看不到他的脸,只有喉间锋利的突起,带着野性和张狂。
杨静影的脊梁上滚起了战栗,那些销魂的音色就是通过这样的起伏,迸发而出的。
她不自主地咽了咽喉,脑中不断响起爆裂又躁动的怂恿,“去摸摸它,去摸摸它。”
她自觉不可,太莽撞,也太荒唐了,哪有姑娘家去碰这里的。
可尚未来得及抑止所想,手指已是鬼迷心窍地往那滑动的喉结轻轻一点。
指尖微凉,心跳错拍。
顾方池的身形陡然一僵,呼吸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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