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笙洛醒来?的时候,身体浑身酸软无力。
他平躺在床上,仰头面对着纱制的床顶,透过薄纱可以看见上方?木质的横梁和屋顶。他试着用手臂撑着床榻,身体无力,宽口的白袖随着动?作滑落,纤细的手臂露出,顺滑的长?长?黑发像瀑布一样随着动?作滑落肩头,落在枕头和床榻上。
抬眼望去,隔着半透明?的薄纱,谢笙洛看到这间古色古香的屋子,沉木桌,雕花椅,幽幽白烟从香炉里飘出。
这是一个古代样式的屋子。
“咳——咳咳。”
谢笙洛按着胸口咳嗽,呼吸困难的感觉涌上来?,身体虚弱无力得可怕。咳嗽这个激烈的动?作让他难受得浑身颤抖,他无力地俯身撑着床榻,以期度过这难受的感觉。
更?难受的是,这种虚弱不是一时的。
谢笙洛瞧见了自己过分?纤细的手臂和苍白的皮肤,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一具病弱的身体。
“系统。”谢笙洛在脑海里敲系统,“给我剧情。”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轻而疾的脚步匆匆靠近,来?人拨开床幔,靠近谢笙洛。
谢笙洛仰头看去,来?人是一个样貌清俊的少年。对方?顿住了,黑眸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僵住了动?作。
低头,谢笙洛又咳嗽起来?,少年弯腰扶住谢笙洛,轻抚背部给他顺气。
“国师大人。”还带着点青涩的年轻的声音响起,“您醒了怎么不叫我。”
谢笙洛缓过气来?,也没力气动?了,扶着他的人熟练地使用巧劲让他坐起,谢笙洛被摆弄得大半身子自然地靠过去,身体着力在少年身上,的确轻松不少。
谢笙洛接收了系统给的剧情。
这个世界的背景是古代,原著攻是冷宫皇子,原著受是国师身边的学徒。原著攻生在冷宫,状况凄凉,偶然与原著受见面,之?后?一直接受原著受接济在冷宫生存。原著攻因为一头白发和一双红眸被国师指为天?煞孤星,带去给洪水祭天?,平息天?怒。结果原著攻被一通放血后?没死?,回宫后?反倒勾起皇上愧疚之?心,从此开启不断往上爬的道路,披荆斩棘,凭着妖异之?身登基。
谢笙洛就是那个国师,而扶着他的人,就是原著受,国师府学徒。
转头看他,视线一接触,对方?立马垂下眼睛不敢与他对视。
谢笙洛道:“你是学徒,不必做这些,下人呢?”
“国师大人,这是小?人该做的。”少年柔声道,“苏砚也想与国师大人多亲近”
谢笙洛想让原著受先离自己远点。
原著受苏砚,大皇子安插在国师身边的棋子,安静机敏,八面玲珑,长?得水一样柔软清秀。谢笙洛还没弄清楚状况,怕被原著受一下察觉出什么。
被国师注视着,苏砚垂着眼,不敢与之?对视。国师的尊贵身份不是他能直视的,往常他也按着规矩这么做,但今天?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病弱的国师因为咳嗽而带上淡淡红晕的脸,美丽的面容更?显得艳丽。总是苍白带着病容的脸红晕是难见的,那红晕还晕染在眼尾,在耳垂,狭长?漂亮的眼里是激出的水光。
哪里不太一样。
苏砚恭敬地扶着他,国师因身体虚弱,几乎是靠在他怀里、臂弯里,连这病弱的感觉和熏香沾染的香气都好像哪里有些细微的不同。
苏砚挥散念头,道:“快到上朝时间了,小?人为您梳洗。”
于是苏砚将?床幔挂好,扶着谢笙洛靠着床柱,为他打来?温水,拧干毛巾递来?,在谢笙洛擦脸的时候为他穿上鞋,去挑了衣衫,等谢笙洛擦洗好了为他穿衣。
干活的同时还一边低声禀报:“国师大人,又有人送礼过来?了。有娘娘托人送了钱财珠宝来?,想知道皇上晚上会翻谁的牌。最近传消息来?,有言官弹劾您,不过被皇上压下去了......”
当今的皇上求仙问道,国师权势遮天?,许多人都来?讨好贿赂国师。
谢笙洛听得厌烦,这具身体实在没有精力处理这些事:“好了,你看着处理,挑重点说。”
苏砚说话一顿:“是。”
之?后?没有话语了,想来?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事。
苏砚勤快地忙得团团转,谢笙洛表面不动?如山,其?实被伺候得心虚,使唤原著受让他胆战心惊,还怕自己下一秒就显露出什么不对劲。
清醒了有一段时间,谢笙洛感觉身体慢慢开机了一般,积攒了些力气,他坐在木椅上靠着,感觉身体已经不是那么无力了。梳妆镜中映出清疏的身影,披着墨发,脸色却还是白纸一样的苍白。
看着实在太瘦了。
谢笙洛不太满意。
铜镜中还映出木椅后?站着的身影,劲瘦挺拔的少年拿着木梳,小?心翼翼捧着丝滑黑发,轻轻一梳,木梳从头滑到尾。少年谨慎的态度像对待易碎的花瓶。
苏砚捧着凉滑的黑发,没忍住抬眼看一下镜中的人,看到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又触电一样立马收回目光。他屏住呼吸,怕被国师发现刚才自己的小?动?作,小?声道:“国师大人最近身体又差了点。”
谢笙洛观察自己的脸色,唇和脸色差不多的苍白,状态比出车祸看起来?还糟糕。
但是国师最后?活到了原著攻登基,至少现在不会倒下。想到这里,谢笙洛对自己身体安心了些:“无事。”
苏砚替国师绾好一头青丝,扶着国师出门。外面软轿早已准备好,苏砚将?国师小?心扶上去,在一旁跟着轿子前进。
软轿走得很稳,谢笙洛掀开小?帘子,通过小?窗口观察外面。
外面刚开始的风景是花草假山,亭台楼阁,路上偶尔会有匆匆路过的下人,见到国师的软轿后?屏息,安静地行礼退让。谢笙洛能从这些下人的态度里察觉出自己的地位确实不低,是实打实的。
远处高大宫殿有着青瓦红墙,瑞兽石雕停在屋檐上方?俯视地面,显出这个地方?与众不同的气势。
路段后?方?,低矮的建筑和花草稀疏起来?,地面变成灰白岩石铺陈的平整路面,一望过去看不见尽头。高高的台阶上方?,金碧辉煌的宫殿威严伫立。
这里是皇宫,深受皇上倚重的国师在宫中有一座自己的观星阁,可以长?住在宫里。按理说国师不算正经官员,上朝本该是没他什么事,但现在上朝都必须有国师在场,可见国师地位。
谢笙洛放下帘子,在脑海里翻看剧情。
系统给的剧情里提到国师的地方?很少,视角是在原著攻受那里的,国师在必要的出场时候才会出场,堪称典型工具人。
所以即使不是因为不敢使唤原著受,他也得找机会把苏砚换下去,让剧情视角从自己这丢失。
谢笙洛盘点了一下自己要做的,前期最重要的是“诬陷原著攻是天?煞孤星”,这一步让原著攻重新出现在渣爹皇上的视野里,后?期没他什么事了,在原著攻登基后?辞官退隐就好。
但是谢笙洛这一回不打算当一个只走必要剧情的咸鱼了,上一个任务崩坏得实在厉害,结果完成任务后?根本没回总部,睁眼直接下一个世界。这让谢笙洛有点不安,如果一直完不成任务,他会不会不断在任务世界里轮回?
这个世界的剧情里他戏份少,这意味着只要在原著攻受视野范围外,他可以悄悄做很多事。
谢笙洛决定加速原著攻登基,有机会的话把原著受直接塞给攻,好让他们培养感情。任务的完成是靠判定宿主参与的特定剧情是否达成来?打分?的,只要把关键节点堆砌上去,其?他地方?即使崩了也没关系。
再?说,只要不是因为他的直接缘故崩的剧情,与他戏份无关的剧情崩成什么样都无法扣他能量......嗯,就是这样。
所以他只要好好完成“污蔑原著攻是天?煞孤星”和“登基后?辞官隐退”两?个关键节点,再?离原著攻受远远的,不给崩掉的剧情机会赖在自己身上,就可以迅速高效地完成这个任务了。
谢笙洛心中琢磨好了。
因为国师身体孱弱,特权一路大开。软轿不仅能一路到宫殿门口才停下,国师还能带一个侍从,连上朝时都不是列入百官队列里,龙椅下另设了一个椅子专门给国师,堪称风光无限。
谢笙洛觉得自己身体开机完毕,已经好很多了,下轿后?他拒绝了苏砚伸过来?要继续扶着他的手,自己迈步走朱红的大门。
苏砚垂首低头,跟在国师后?面。
宫殿里已经有很多到场的官员,根据自己的人脉圈聚集在一起互相恭维,或讨论些事情。国师不与他们一道,他有莫大殊荣,自己孤零零走向自己专属的国师椅。
谢笙洛走着,其?余百官不留痕迹看着,或隐晦或直白的恶意目光针刺一样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刺来?。
国师实在年轻,不过弱冠出头的年纪,即使带着病容的苍白脸色也掩不住一身风华,行走间宽大衣衫摆动?,是所有官员没有的清俊。
他路过了所有官员,压在所有人上头,的确是殊荣万千,一手遮天?,明?明?是个本该没什么实权的家伙,却能堂而皇之?在朝堂出现,左右陛下的决策。
他凭什么?
“无法理解这个国师有什么本事,怕不是整日在皇上面前摇尾乞怜才得到如今的权高位重。”
“要我看,就是个来?路不明?的骗子,欺世盗名,厚颜无耻。”
官员们窃窃私语暗自嘲弄,官员队列里还有身有官职的大皇子,苏砚与大皇子视线接触一瞬,低下头来?。
余光能看到国师行走间晃动?的衣摆,身为大皇子安插的棋子,苏砚心中升起一丝心虚。自己离这个病弱的国师如此近,别是别人派来?的,若再?没了自己,那个醒来?会虚弱地俯在床榻上的人不知道会不会被照顾得好。
皇上上朝,坐上龙椅,热切的目光投向国师:“爱卿身体可无恙?不知仙丹准备得如何?”
龙椅上的人一身黄袍,四五十?的年纪,眼窝深陷,看起来?有种疲态,但与此同时又是精神振奋,目光炯炯有神。
谢笙洛有些心虚,不知道原主之?前炼了什么丹给皇上,这模样该不会是他弄的吧。
希望皇上永远不要醒悟过来?国师根本炼不出成仙得道的丹药。
他低头恭敬说道:“丹药已准备妥当,陛下随时可以取用。”
陛下很高兴,大力赞赏,一挥手给了他诸多赏赐。
官员们在下面看着,国师的一言一行即使再?谦卑,因为是坐在上方?的,在他们眼里也是实在嚣张,装模作样。大家觉得陛下太痴迷求仙问道了,给了国师过大的特权,但他们不能指责陛下,所以是国师竖子小?儿,实在可恨!
今天?就是让他付出代价的时候。
百官哗啦啦跪了一地,皇上眉头一皱,知道这个架势肯定有难缠的事了。资历高的高官老臣上前代替跪下的百官陈情,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我朝建立百年以来?,历代励精图治,君臣相扶,臣有幸,伺于先帝左右,今......”
皇上当他在放屁,但又不好打断他,只好按捺着性子,看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西北处天?降怒火,洪水滔天?,臣以为,国师在位,竟未预测到如此灾祸,可见力不能支。臣又闻国师权势滔天?,官员贿赂时有发生,可见德不配位......”
谢笙洛听了听,大概就是说西北方?发生了洪水,他身为国师能力不够,品行不端,建议剥夺他国师的身份。
至少也得严厉处罚,打压他的权势。
皇上听得很不耐烦,不把国师弄高兴了,他怎么得到仙丹?国师又病歪歪的随便整治一下就会升天?的样子,他除了温和以待还能怎么样?
他每天?胆战心惊担忧国师驾鹤西去,而这些人,跪了一地要自己打压国师?
于是皇上敷衍塞责,找各种借口,什么“朕不能没有国师”“爱卿们多加体谅”,但是底下跪着的官员也很坚定,痛哭流涕指责国师耽误朝政,陛下只顾着仙丹却不处理洪水灾祸。
皇上觉得自己被拐弯抹角骂了,有些尴尬,为难的目光投向谢笙洛:“爱卿,你看如何是好?”
谢笙洛张嘴刚想说话,比话语先一步出来?的是咳嗽声,他掩嘴咳嗽,苏砚紧张地给他顺气,而百官和哭诉的老臣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安静下来?了。
偌大的宫殿一时只有猫一样弱的咳嗽声,所有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等待谢笙洛说话。即使再?不满,国师的地位摆在那,而且国师这样的身份有些微妙,即使再?痛恨地斥责国师是个欺世盗名的无耻骗子,心里偶尔还是会惶然这国师会不会真的懂些什么玄妙法术。
无人说话,因为视线都被吸引过去了。国师是个病美人,这个谁都知道,但等真的亲眼见到时,微颤的腰际,晃动?的墨发,微微泛红的眼尾,才觉得着弱柳扶风的风情,竟然比传言和想象的动?人万倍。
底下有些人阴暗地想,国师这般没用,又这般艳丽,配上这崇高的身份地位,指不定是皇上暗地里养的男宠呢。
正因为有这种猜测,官员们深感“美色误国”,又实在看不惯国师一直压着他们,动?他们利益,才要集结一起,抵制国师。
万众瞩目下,国师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扶着他的苏砚退下,心中竟升起丝遗憾。
谢笙洛站起来?,先向上首的陛下简单地行礼以示尊敬,然后?调转身体,站得竹般笔直:
“臣觉得诸位说得有理,身居高位,理当做出贡献。前段时间,臣身体抱恙,没有尽职尽责,实在惭愧。”
说着,谢笙洛撩袍向着皇上的方?向,作势要跪:“请陛下给臣将?功赎罪的机会,让臣去往洪水之?地,处理灾情。”
这一跪的动?作吓得皇上连忙说“爱卿请起”,苏砚察言观色,觉得皇上是真心的,试探地半跪下扶住国师,给体弱的国师支撑点。
原著受很贴心。谢笙洛想。
但他没顺着力道起来?,坚持跪着:“请陛下给臣将?功赎罪的机会。”
“好好好,好商量,爱卿先起来?。”皇上痛心疾首,生怕国师跪久了跪出什么毛病。
此时,底下从头跪到尾,膝盖已经开始痛了,却没得到皇上一点注意力的百官:“......”
竖子可恨!
谢笙洛表情缓和,在苏砚的扶持下站起来?,以为事情就这么定了:“请陛下给臣全权操办的权利,臣必将?不负众望......”
他还没说完,下面有官员跳出来?制止:“臣以为不妥!”
谢笙洛话语一顿,奇怪地看向下方?。
他要去处理灾祸,一来?包揽了麻烦事,二来?远离了朝廷,给官员钻空隙的机会,三来?要是没处理好又可问罪,有什么不满吗?
“这种大事怎可交给国师一人。”官员大声道,“百姓性命容不得丝毫差错,臣恳求陛下三思。”
原来?是忧国忧民,害怕他把事情搞砸,葬送百姓性命。
这倒也是,谢笙洛想了想:“要如何才能放心将?此事交与我?”
站出来?反对谢笙洛的官员一愣,绞尽脑汁想了想,憋出一个:“除非你能证明?你确实有能力!”
“好。”事到如今,谢笙洛决定先试试看,“阁下想如何验证我的能力?”
官员眼睛一转,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我看不如测观星好了,身为国师,观天?地而知万物,请国师大人观星预测之?后?三天?的天?气状况如何?”
现在是春季,天?气变幻莫测,他不信三天?都能猜对。说完怕谢笙洛拒绝,官员忙又道:“国师大人不会心虚不敢接受吧?”
苏砚忧心忡忡,他伺候在国师左右,知道国师根本没做过观星预测之?类的事,倒是热衷与炼制丹药。
这一看就是陷阱。
坐于上位的皇上也饶有趣味:“爱卿是有才能之?人,不如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皇上开口,骑虎难下了,谢笙洛盯着官员,缓缓点了点头。
“臣必当竭尽全力。”
事情就变成了这样,要获得治灾的许可,就要先通过能力测试。
退朝时皇上邀请国师一道,国师不敢拒绝,勉力跟上皇上步伐,听对方?热切地询问仙丹之?事。百官看着,不敢动?弹,恭送他们离开,心中耻辱。
那个国师,哪里有权利让他们恭送,不过是仗着皇上倚重罢了。
谢笙洛应付着皇上,糊弄一段后?道:“陛下,臣想要治灾的心是真切的,若三天?后?结果不尽如人意,陛下会如何决断?”
皇上眯缝的眼里透出一丝精明?:“爱卿是真神仙,怎么会被这种小?事难倒?朕也盼望着爱卿一展身手啊。”
看来?丹药还没让这个皇帝脑子生锈,皇上也想试探一下自己到底神不神。
谢笙洛徒然生出危机感,之?后?三天?观星不准的话,自己国师的宝座会不会被撸掉?
他只好顺从应“是”,下一秒又咳嗽起来?。
皇上看着他,好像有些担忧,却又带着些满意:“窥探天?机的人总是身有缺陷,爱卿一定要好好调养身子啊。”
说完大方?地放走被强留着陪他走路的国师,自己大笑两?声,快步离去。
没想到身体虚弱在皇上眼里也是一种国师身份的佐证。
谢笙洛站在原地,平复呼吸,他觉得自己不要有感情波动?比较好,冷冷清清佛系淡定一些,才不会动?不动?就咳嗽。
苏砚好像和侍卫认识,招手交谈两?句,让候着的侍卫去叫来?软轿。他自己则扶着国师,忠心耿耿的模样。
“国师大人。”苏砚小?声说道,“那个观星,真的要去做吗?您从来?没做过。”
这么惨,那这个方?法肯定靠不住了。
但身为原著受的师父,谢笙洛还是撑了撑表面面子:“试一试也无妨。”
苏砚很是担忧,为国师出谋划策:“陛下倚重大人,多求情两?次陛下肯定会让国师大人去的。”
“不必担心。”
“是。”苏砚用充满信任崇拜的目光看向国师,任谁被这么看着虚荣心都会被满足,“国师大人想做的事从来?都会做成。”
这个劝不成,苏砚又说起其?他:“刚才朝廷上阻拦您的大人名声并不算好,他纵容嫡子为祸一方?,自身也有虐待妻妾的恶名。”
如果是这样的话,借口为民着想显得有些可笑了。
谢笙洛看他,苏砚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你是说,他站出来?阻止我另有所图?”
“小?人不敢。”
谢笙洛没有把苏砚的话当耳边风。
原著受之?所以能当原著受,自身当然是有本事的。苏砚交际能力点满,连冷宫的皇子能有接触,高位低位的人苏砚多多少少都能说上两?句话。
他刚开始一直待在国师身边当眼线,在原著攻待在冷宫的时候接济对方?,被国师拎去祭天?的时候照顾他,之?后?国师下线,苏砚依旧和原著攻有联系——毕竟他是大皇子安插在国师身边的棋子,原著攻要当皇上和大皇子不可避免会产生冲突。
之?后?苏砚反水帮助原著攻,成为原著攻在大皇子身边的棋子。能当好双面间谍的苏砚看似温顺低调,其?实细心周全,八面玲珑。
谢笙洛很欣慰,也许苏砚是想讨好身为国师的自己,让自己更?重用他一点,提升自己身为棋子的价值。但不得不说,即使知道是他人的棋子,但接触不到一天?的短短时间里,感觉用起来?的确顺心。
“里面也许牵扯了什么利益关系。”谢笙洛放远视线,去看宫墙外的方?向,“苏砚,之?后?去治灾,你跟着我。”
苏砚心中欣喜,面上依旧沉稳:“是。”
转念一想,国师已经开始考虑人员安排了,莫非他对之?后?的观星有信心?
“国师大人已经对之?后?的观星有把握吗?”苏砚轻声提醒。
谢笙洛依旧是那个说辞:“不必慌张。”
——实在不行,当场拿出一种新型仙丹出来?蛊惑皇上,让他屁颠屁颠亲自把自己送去治灾。
有了想法的谢笙洛当即将?注意力放在仙丹上,坐着软轿回府后?让苏砚去将?所有炼丹观星五行八卦的资料从库存中抱出来?。这些纸质资料有的已经受潮了,粘连发霉缺损,各种情况都有。
苏砚领着人忙前忙后?,将?这些书籍小?心翼翼搬出来?,居然放了两?个屋子,堆在十?张桌子上。
谢笙洛看着这么多资料本该是不慌的,他可是能在极短时间内迅速浏览完剧情的人。但是用虚弱的身体翻看资料和在脑中翻看不同,又或者是书籍的霉臭和灰尘实在让这具身体窒息,谢笙洛一看到这小?山一样的资料,呼吸一窒,又咳嗽起来?。
苏砚忧心忡忡伴随左右:“国师大人,您要找什么?小?人可以帮您。”
谢笙洛出了这让人窒息的耳房,坐在木椅上思索一下。
他想临时抱佛脚在里面找出新仙丹的配方?,但翻看原著,他想起之?后?去治灾的途中原主给了苏砚一个丹药配方?让其?炼制,谢笙洛心神一动?,念出那个丹药的名称。
“生死?丸......你去将?那堆书里面生死?丸的配方?找出来?。”
原著记了这个名字,但没说什么用途的。国师方?面的事因为视角缺失很多都不清楚,但谢笙洛也不关心,他只要按部就班将?这些剧情走一遍就好了。
谢笙洛让苏砚去整理书籍,借口“我只信任你”,苏砚没动?,低声道:“国师大人的身体状况离不开人,请让小?人伺候左右。”
原著受担心自己在国师身边地位不稳,没法当好棋子吗?
“不必担心。”谢笙洛道,“唤别人来?即可,配方?对我很重要,找到了你当有功,必有赏赐。”
苏砚不想让别人代替他离国师这么近,如果他去忙着整理这些东西了,那国师身边伺候的人就要换成别人了。
两?人正在说这事的时候,有人过来?禀告太医来?访,谢笙洛一怔,只好先放下苏砚的事,让太医进来?。
应该是今天?上朝咳嗽那几下,让皇上派了个太医来?。
下人去引太医来?,没多久一个轻盈有节奏的步子响起,一声“得罪”,太医推门而进。
太医跟谢笙洛想得不太一样。
他以为太医该是那种留着长?胡须的老头子,但进来?的这个,年轻英俊,生得芝兰玉树,像什么文?人君子,而不是太医。
“臣奉皇上之?命来?看看国师。”太医彬彬有礼道。
谢笙洛感觉这人的气质和身份不太相符,心中有些好奇,但没问出口。他颌首,稍稍撩起衣袖,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臂。
太医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搭上去,好像在碰什么珍稀宝物,凝神不过两?秒,太医皱起眉头。
“您身体太差了,底子极虚,但是不能大补......得慢慢地细心调养。”
谢笙洛开口:“请开药吧。”
“光靠药不行。”太医道,“最好配着药膳一步步调养。”
这么麻烦?
谢笙洛内心震颤,这是说以后?每一顿饭都跟吃药一样吗?
痛苦了两?秒,谢笙洛面上摆出包容宽和的表情:“药膳该从哪方?面入手?御膳房能做吗。”
似乎是看穿了谢笙洛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太医眼中带出几丝笑意:“臣以后?每日来?为您准备药膳,请宽心。”
“麻烦了。”谢笙洛道。看太医在一旁写药方?,觉得这场会诊差不多了,目光转向苏砚要继续说正事。
没想到苏砚恭恭敬敬地请教太医:“大人,国师的身体如何?”
太医思考了一下苏砚问话的立场,道:“容不得半点差池。”
苏砚欣喜,好像得到借口了一样。
太医说了句“去向陛下请求照顾国师”,走后?,苏砚直直跪在谢笙洛面前:“国师大人的身体容不得半点差池,临时换人伺候,实在让小?人担忧。”
那堆书籍不是短短几天?或者几十?天?能整理好的,让他整理书籍肯定不止找一个配方?就结束了,不然何必将?全部纸书都搬出来?。
苏砚可以预想自己大概会一直整理那些东西了——即使国师说会带上他前去治灾,恐怕近身伺候的也不会是他。
谢笙洛铁了心要将?苏砚换走,他不能让原著受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苏砚,你不是伺候我的,你是我的徒弟,去整理那些东西专研学识才是你该做的。”
听了这话,苏砚一怔,国师竟然是为他着想。
只是他却不愿意离开了。
苏砚也说不清为什么,内心的冲动?让他膝行两?步到谢笙洛身边,带着孺幕崇敬的渴求目光,伸手去碰谢笙洛的腿。
十?分?纤细的腿,一触碰,那腿微微颤抖着躲了下,谢笙洛训斥他:“你做什么!”
“小?人只是,十?分?崇敬国师大人罢了。”苏砚轻轻将?头靠在谢笙洛膝盖上,没有用力,贴心地控制力道,“苏砚想待在国师大人身边。”
谢笙洛头疼,苏砚离他太近了,让他不太自在。他想挥开苏砚,抵着苏砚肩膀,孱弱的身体却根本支撑不了他把人抵开。
苏砚感觉到脸贴着的大腿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颤,为了避免谢笙洛借着站起来?的动?作避开他,苏砚手放在椅子两?侧,有意无意地贴着腰。
腰也在敏感地微颤。
高高在上的国师现在被他半强迫地压在身下,在谢笙洛无法看到的角度,苏砚神色出现一种微妙的兴奋。
脑海里不期然出现今早掀开床幔的景象,国师大人一身洁白的里衣,揪着衣领俯身在床榻上,黑发散落披在单薄的背上,黑的更?黑,白的更?白,一仰头,眼含秋水,艳色无边。
这么孱弱的国师大人,就好像离不开他就不行一样......苏砚想更?加亲近国师。
“叩叩。”
敲门声打断苏砚的思绪,门外彬彬有礼的青年声音又响了起来?:“国师大人,我已请示过陛下,今后?将?由我全权负责照顾您的身体。”
谢笙洛急于摆脱苏砚,提高声音说了声“请进”。
太医推开门,本来?是礼貌地垂眼进来?,瞟见趴在国师膝上的人却是一怔。
苏砚脸色沉了沉,很快又收敛起来?,乖巧地站起,退到谢笙洛身后?。
太医奇道:“这是在做什么?”
“让阁下笑话了。”谢笙洛头疼道,“这孩子似是有些不舍离开,偏要在我身旁伺候。”
“原来?如此。”太医颌首,“这便是之?前询问臣的原因吗?”
苏砚垂首不语,其?实心里恨不得在太医身上咬下一块肉。这个太医怎么这么烦人,这么上赶着凑上来?,让他私心里狐疑这人图谋不轨。
“不必担心。”太医目光落在苏砚身上,“臣今后?是国师大人的专属太医,由臣来?照顾就好,必然护国师无恙。”
苏砚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太医,有些不可置信——来?抢他地位的不是别的什么下人,竟然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太医。
不知道是不是苏砚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太医嘴角向他挑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像是得意或者挑衅一般,似乎觉得这个场景很有趣。
这人是在嘲弄他,而且专门摆给他看的,国师大人一点也没察觉到。
一股无名怒火在苏砚心中蹭地上涨。
谢笙洛惊喜,这正好搪塞了苏砚,解决了目前的困境:“劳烦了。”
又转而看向苏砚:“你快去整理,这件事很重要。”
苏砚咬牙,还想挣扎一下:“霍太医身为堂堂丞相之?子,不敢劳烦您接替小?人之?位。”
果然是八面玲珑的间谍,知道不少消息。
太医笑得热切:“进了皇宫都是为天?子效忠,不过是听命行事,出身不值得一提。”
“你是丞相的孩子?”谢笙洛奇道,“为什么会来?当个太医?不入仕途吗?”
太医恭敬地鞠躬拱手:“兴趣所在罢了。”
谢笙洛只好奇了一下,立即又把注意力拉回来?。太医怎么样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原著受:“太医所言极是,苏砚你退下。”
苏砚哀求:“国师大人......”
“苏砚。”谢笙洛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想必你是觉得我说的话并不管用。”
这话让苏砚骤然脸色苍白,仓惶跪下,之?前魔障一样的执着顿时也烟消云散:“苏砚不敢。”
“退下。”
苏砚默不作声退出房间,临走前目光不甘地看了眼太医。
出来?后?静静站在院子里吹冷风,苏砚觉得不甘,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甘。在国师身边伺候的他知道国师是个怎样的人,病弱,没有什么本事,还收礼受贿,从前他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去伺候。
现在却突然舍不得离开了。
太医在屋里向谢笙洛介绍自己,霍晚丞,字迟安,丞相的小?儿子,出于对医学的兴趣与热爱进了太医院,成为最年轻的太医。
“大人唤我迟安就好。”霍晚丞用一种朋友一样的亲切口吻道,言语上立即拉近和谢笙洛的距离。
不仅是言语,霍晚丞还上前弯下腰,递出手臂:“晚丞吩咐人去准备药膳了,需要臣扶您去吗?”
谢笙洛摇摇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我没残疾。”
是苏砚过于贴心的扶持给太医错觉他连站都站不起了?苏砚每次扶住他是因为他咳嗽得难以自控,上前给他靠着,之?后?也不松手,作为一枚安插的棋子来?说,的确尽心尽力。
谢笙洛拒绝太医的手臂,自己慢吞吞走去大厅,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还未走近大厅,浓郁的食物香气幽幽飘来?。
这个香气让谢笙洛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药膳跟吃药一样糟心,差点以为从此就要告别美食,过上凄惨无比的日子了。
这点小?动?作被霍晚丞收进眼里,不觉露出丝丝笑意。
“国师放心,晚丞在药膳方?面还是有些研究的。”
谢笙洛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思被太医看穿,点点头,耳边有些窘迫地红了。
霍晚丞和谢笙洛一起用过晚膳,莫名其?妙就这样住下了,为了贴身照顾谢笙洛,霍晚丞的房间离谢笙洛的房间不远。
“迟安不必委屈自己,我身体没有危急到需要一位太医这般贴身候着。”谢笙洛劝道。
霍晚丞一律用“圣命难违”“晚丞今后?便是国师的专属太医”来?回答。
“我去与陛下说清楚,你不必为难。”谢笙洛又道。
这下太医露出无奈的笑容了,微微叹了口气:“国师大人,您不明?白吗,迟安所为皆是从心,希望国师能看到我的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