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Chapter79

玛丽带着最新推测赶往英国使领馆,想要?再接触一下小拉尔夫的尸体。将刺入他心脏凶器的倒模做出来,以而确定特殊弯钩状的凶器是否如猜测中是一只水牛角。

牛角能?杀人吗?

当?然?可以。隔壁西?班牙搞斗牛节,时不时听说有些斗牛士成为牛角下的亡魂。

用牛角扎死小拉尔夫一举却有特殊意义。

因为水牛角和出现在?尸体上?的荨麻、三叶草构成了一个家族的纹章,这个家族的代表人物如今几乎人尽皆知。

——德意志帝国的铁血首相俾斯麦。

俾斯麦家族的纹章以盾徽为底图,上?方有骑士头盔、水牛角、冠冕,而中间为三叶草与荨麻叶的组合。

三叶草象征着幸运,是常见的纹章图样;荨麻有毒性?又有刺,它则成了骁勇善战,坚韧不拔的象征。

不论是幸运也好,骁勇也好,或是水牛角代表的力量也好,当?原本寓意美好的纹章聚合一具尸体上?,那就是对一种纹章的侮辱。

纹章一词(en)起源于中古德语的武器(waffe)。后来成为了彰显身份的符号,更是一个家族的标志。

凶手侮辱一种纹章,是一种变相的武力胜利,更是对俾斯麦个人或其所在?家族的蔑视。

为什?么呢?

结合凶手表现出的分尸手法、其开始作案的时间是在?近半年,以及他对童话故事美好结尾的讽刺性?谋杀了四只动物,不妨大胆推测凶手作案刺激源与战争相关。

去年的普法战争,开端是一封挑衅性?电报。

正是由时任普鲁士王国首相俾斯麦发?出,电报激怒了法国的拿破仑三世,法国先?宣布要?攻打普鲁士。

这却正中普鲁士王国下怀。

战争开始后,法兰西?第二帝国连续败北,伤亡惨重。战争结果对比鲜明,法兰西?第二帝国灭亡了,而普鲁士王国趁此机会统一了德意志。

假设黑色羽毛凶手是受了重伤的战败者,他会对谁产生仇恨?

可以恨的人有很多,比如对战中直接对他造成伤害的敌对士兵或军官,比如责怪法兰西?帝国不够强盛,但更会责怪点燃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

下午四点。

玛丽一边想着一边来到大使馆,发?现走廊上?的青花瓷花瓶少了两只,而且还没有换上?新的。难道下午拉尔夫参赞在?听闻儿子?被害后,气到把花瓶都砸了?那也太过失态了。

“明顿先?生,您来找福尔摩斯先?生?”

前来接待的是脸熟的胖秃顶,他说:“福尔摩斯先?生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了。”

为什?么提早下班?因为大使馆刚刚经?历一场拉尔夫参赞式的‘哭丧’。那音效炸得人头皮发?麻,让使馆里的人都不想多呆了。

众人还要?保持理?解的表情,由于小拉尔夫被谋杀了,要?体谅他的父亲无比悲伤。

胖秃顶也要?早点下班去洗一洗耳朵。

玛丽没趣八卦拉尔夫参赞究竟怎么闹场,只关心小拉尔夫的尸体在?哪里。“请问小拉尔夫先?生的尸体呢?有没有决定送去哪里做深入解剖?”

解剖?拉尔夫参赞绝不允许他的儿子?被解剖。

即便从客观上?分析,越是详细的尸检越能?提供更多的线索,是对于抓获凶手越有利。

拉尔夫参赞却是失了智,下午大骂了一通。怪就怪破案速度太慢,如果能?早几天找到小拉尔夫,那么人就不会遇害。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柏林警局与大使馆的调查者就是一群废物,都是没用的东西?。更不该让小拉尔夫回国,他就不会遇害。

胖秃顶也承受了无差别攻击,他早就放弃纠正拉尔夫参赞的逻辑,破案不需要?时间吗?

难道拉尔夫参赞没长眼睛,调查这起案件的人都是加班加点地在?干活,都没提加班工资。反倒是他阻挠解剖的行为,简直就是再变相帮助凶手。

再说让小拉尔夫滚蛋回国,这完全是小拉尔夫咎由自取,谁让他在?柏林闹事抹黑英国形象。拉尔夫参赞为什?么不说早知道他应该严格约束儿子?的行为?

胖秃顶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只能?表示遗憾,“拉尔夫参赞将尸体运走了,不允许外?人再靠近。”

“这样啊。”

玛丽没有感到意外?,拉尔夫参赞是会搞这种操作,只是导致她可能?要?去抢尸体。

她还想挣扎一番,寄希望于此前做初步尸检的迈克罗夫特,那位如果能?凭记忆力精准还原伤口形状就好了。

“能?否告之福尔摩斯先?生的联系地址?我?有些案情上?的事需要?及时与他联络。”

玛丽顺便一问,即便胖秃顶不说也没关系。理?论上?她是不知情的,但实际上?总能?使用特殊手段获知门?牌号码。

胖秃顶却很好说话,二话不说报出了一串地址。

末了补充,“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假如您问起再告诉您地址。另外?友情告之,他今天要?晚八点后才回家。”

玛丽听了简直想笑。听听这话,乍一听没有逻辑毛病,偏偏她敏锐地分出了主动与被动的区别。

今天她必然?会来大使馆交流案件调查进度,迈克罗夫特对此心知肚明,这人既然?提前下班就不能?主动留口信吗?为什?么要?等她问了,才让人转达消息?

“我?有一个小问题。”

玛丽微笑,“如果我?一时忘了询问联系地址呢?您知道的,一旦超过五点,您下班了,我?再想起来打听地址就晚了。”

“没有及时询问就代表不必着急,可以等明天再议。”

胖秃顶表示他只是传话人,这种解释必然?不会是他的本意。

很好!迈克罗夫特,你是好样的!

玛丽彬彬有礼地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辞,然?后感谢了很不容易的传话人胖秃顶。

城市的另一处,柏林音乐厅。

迈克罗夫特觉得鼻子?稍稍有点痒,是不是有谁在?背后「问候」他?认真回想,他确定今天没有失误的操作。

什?么?不主动对明顿先?生提供联络方式不妥当??

不,没有不妥。最初就想将那本联名发?表论文?的期刊压到行李箱底,也决定保持距离不能?放任自己对另一个人有特殊感觉,现在?就是付之行动而已。

这种逻辑值得打满分。

迈克罗夫特心安理?得地开始听起了音乐剧,在?经?受了拉尔夫参赞的大吵大闹后,他也要?暂歇休息一下洗洗耳朵。

音乐剧很美妙,一个人听,完全不觉得孤单——这不是自欺欺人。

但二十二分钟过去,有些令人无奈的情况出现了,今天居然?没能?完全沉浸到演出中。

理?性?分析,原因有二。

这个剧团的专业能?力有待提高?,不够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作为心系社会和平的人,在?连环杀手尚未落网时,他也无法尽情享受。

绝没有第三个理?由。

既然?无法专心聆听,只能?思考案情中的未解谜题。

既然?黑色羽毛凶手杀了《不莱梅的音乐家》童话故事主角为原型的四只动物,他在?其他地方有没有留下别的与音乐相关痕迹?

表面上?完全没有,即便是小拉尔夫尸体上?的植物也与之无关。那杀死公鸡、野狗、黑猫、驴子?的寓意,难道和音乐家完全无关?

迈克罗夫特从头开始梳理?,是否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

凶手有打扫犯罪现场的习惯,会将不必要?的作案痕迹清除掉,比如将残尸喂鳄鱼。

换言之,留在?现场的痕迹多少都有意义。废弃教堂充斥着血色涂鸦的地下室,诡异扭曲的血色图案必然?想要?表达些什?么。

舞台上?,意大利剧团的演出继续着。

一句句意大利语的歌词旋绕在?演奏厅中,其实演员们的唱功练得已经?算不错,反正没有人走音。

迈克罗夫特当?然?知道演出不走音是最基本的要?求。他只是在?音乐歌声中放空发?散思维,发?散到演员们练习音乐剧需要?看曲谱。

曲谱,专业人士肯定使用五线谱。哪怕简谱几经?改良,但它的存在?还未得到广泛认可,人们认为它过于简陋而根本谈不上?专业。

尽管如此,不得不承认简谱容易记忆辨识,总体上?使用了通俗易懂的七个数字。

等一下,是七个数字!

「七」,它在?其他地方也出现过。

地下室的涂鸦是变异人类的七个部位,脑袋、颈部、手臂、躯干、双脚、尾巴、翅膀。

可以确定七个部位从未合成为一个怪人。

在?墙体、天花板、地面、门?后,七个部位一直都是独立出现,也不存在?头与脖子?相连等两个部位融合的情况。

思及此,迈克罗夫特立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座位。

马上?回家找出记录血室涂鸦全景的笔记,试一试对应翻译,古怪的残肢是不是对应了七个数字以而谱写出了一段乐曲。

**

夜色渐深。

深冬已经?来了,十一月下旬的夜晚,窗凝寒霜。

迈克罗夫特的书房内却充斥着浓浓暖意。是壁炉散发?着温暖,更是因为验证了简谱与涂鸦对应的猜测。

血室涂鸦了七种古怪造型的身体部位,可以分别对应数字1-7。依照先?后绘制的顺序,所有涂鸦可以翻译成一段简谱。

是1841年威尔第创作的歌剧《纳布科》,这部剧大致是描述了一则反抗侵略者的故事。其中,以歌词「飞吧,我?的思想,展开金色的翅膀」最为出名。

血室内的人体残肢型简谱,正是节选了这一段。

歌词里,思想展开了金色翅膀,吻合了凶手的犯罪思维。凶手给自己按了翅膀但又有所改编,是幻想长出了代表奥丁主神手乌鸦的黑色翅膀。

眼下,终于弄清了血室涂鸦的含义。

迈克罗夫特第一反应要?去找明顿先?生说明新发?现,说不定对方也有新收获,刚好交流整合,碰撞思想火花。但,他很快想起了下午自己的操作,特意没有主动邀约明顿先?生。

现在?问题来了。也不知道明顿先?生究竟有没有去大使馆询问地址,又是否打算晚上?来一趟?

如果他前往明顿家,会不会正好错过了?还是派一位侍从先?去对方家里询问情况,可一来一回又浪费了大段时间。

座钟指向了19:58。

迈克罗夫特觉得自挖了一个小坑里跳了下去,为什?么下午没主动约定见面交流时间?

难道真要?等明天再议?那要?等十一个小时才能?见到天亮。是要?十一个小时,一个人憋着这样的重要?发?现。

当?然?了。

他的耐心应该很好,也可以安心入睡等到天明。

‘铛铛,铛荡……’

时钟指向夜八点。

寂静的冬夜,窗外?响起由远及近的马车车轮声。

四分钟后,隐约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响,接着隐隐听到仆从说了那句‘明顿先?生,楼上?请。’

迈克罗夫特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非常好,明顿先?生来得又准时又及时。

不过,他又克制住了笑意。

不能?引起误会,他不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明顿先?生,只是想要?尽快分享最新对案件的见解。

很快,玛丽来到书房门?口。

书房木门?开着,她能?够清楚得看到迈克罗夫特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说呢?

此刻,玛丽总觉得迈克罗夫特面无波澜的表情,让她着实有点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