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乔以越总会怀疑,蔡书虞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窍门,不然为什么总能如此轻易地看穿她的内心?
在她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后?,蔡书虞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露出?暴怒的表情,而?是上?前?,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说:“你是不是在害怕?”
接着她又说:“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
她还说了很多,比如说她们本来就是好朋友,走得近一些不会让人起疑的;比如说她的经纪人和助理都跟了她很多年,是值得信任的,不会走漏消息;又比如她会格外小心,不会让人有机可乘的,就算真的出?了意外,她也有能力第一时间买断所?有情报。
乔以越不禁心想?,蔡书虞是不是很早就开始准备了,考虑到了所?有情况,并且全部做了妥善的安排,不但?照顾到了她的所?有顾虑,甚至一些她没想?到的,蔡书虞都想?到了。
蔡书虞已经为她建好了安全的营垒,可她却始终沉默不语,直到蔡书虞再也维持不了心平气和,声音被慌张和焦急占满,逼问她:“你明明也喜欢我的吧,试一下,不可以吗?”
那时她的后?背已抵到了扶栏,被迫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最?后?她终于缓缓开口。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每回想?起那个时候,乔以越眼里?都会划过恍惚的神色。
她说了什么?对,她记得很清楚,她说:“我不喜欢你。”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将“不”说出?口,以前?回绝追求时,她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托词,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情不得已的感?觉,为彼此留几分情面。
可在蔡书虞面前?,不知?怎么,那些张口即来的推诿她一句都说不出?口,好像不管说什么,都太过轻率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蹩脚至极,可蔡书虞追得那么紧,不给她留一丝一毫的余地。最?后?,被逼得无路可退,她反倒冷静下来。
她看着蔡书虞的眼睛,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晰地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话一出?口,尘埃般四下飞扬的杂念瞬间了无踪迹,哪怕蔡书虞已经替她铺好了路,她却依旧不愿意迈出?一步,就是因为不喜欢,或者说,没有喜欢到那个程度的缘故。
当初她虽然对对林瑜抱有好感?,却连尝试的念头?都不曾有,现在也是一样,她不会因为这份心动而?离开自己的安全区域。
不够喜欢,也就是不喜欢吧,她这么想?,她承认蔡书虞的话确实很动人,像蜜糖一样诱惑着她,但?是她不信,也不愿去尝试,仅此而?已。
——她愿意相信的只有自己,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任何人身上?。
她说出?这句话后?,蔡书虞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似已无话可说,但?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过激的情绪,慌张和焦虑都消失了,只余风浪停止后?的平静,片刻沉默之后?,她再度开口,语气中已没有任何波澜:“我知?道了,抱歉,让你为难了,昨天?是我不好,那就当没发生过吧,这样对我们都好。”然后?她又问:“那我们以后?还可以是朋友么?”
这是乔以越不曾预料的,她做好了被指责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蔡书虞如此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还表现得异常大度和体面。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这对她来说或许也只是一场意外,并不会改变什么,乔以越心想?,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胃突然歪了一下,像是那附近有什么地方突然空了一块,但?她无视了这股奇特的感?觉,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得了她的允诺,蔡书虞便如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轻轻笑了一声,就离开了。
船在当天?就返航了,蔡正誊一脸不好意思?地向?所?有人道歉,说是突然出?了要紧事?,得立刻回去。乔以越不清楚这理由有几分可信,蔡书虞没有露面,她无从推断这到底是谁的意思?。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虽然那场意外最?终以很体面的方式收场,但?终归有些难以启齿,无论是昨晚的事?还是今早的谈话,哪件都都叫她在短时间内很难以平常心态面对蔡书虞,而?她们还被安排在一个房,一想?到这个她就坐立难安,巴不得能早点走,得知?能提早离开,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船靠岸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齐昊提出?由自己送蔡书虞和她回去,她立刻回绝了。
“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了,我联系了公司的人,司机已经到了。”她这么说,注意到走在前?面的蔡书虞突然回过头?,她下意识想?迎上?去,看一下蔡书虞的表情,但?下一秒就收住了,只若无其?事?地盯着脚尖前?的路面,像是生怕摔倒似的。
蔡书虞和她一个团,住一个地方,按道理两人可以一起回去,就算分头?走,也要说一声,她自己找了司机过来,实属反常,但?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对此闭口不谈,像是已心照不宣地签订了某种互不干涉的契约。
上?了车,她把提前?回来的消息和翁品言说了声,没提和蔡书虞的事?,只照搬了蔡正誊的借口,翁品言察觉到了她语气有点不对劲,却只当她是累的,嘱咐她好好休息,明天?饭局上?不要丢脸,就挂了。
回去一路,她都盯着窗外发呆,来时她睡着了,没注意路边的景色,这时入了夜,看着差不多的绿化带,只觉得这整条路都索然无味,回程也漫长得像没有尽头?似的。
到家,一推开门,客厅里?黑魆魆的,只有屏幕发着幽光,应该是正在放电影,紧接着她就听到一声怪叫,一个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恰好亮起的屏幕照出?庄楚唐略显呆滞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明天?么?”庄楚唐拍了拍胸口,“大晚上?的,进门都不吱一声,吓我一跳。”她说着开了灯,顺手把手机上?的视频通话关了。
乔以越看到了上?面小米的脸一闪而?过,便猜到庄楚唐刚刚是在和小米连线看电影,看到有人进来才会那么慌。
“小虞……她的舅舅有点急事?。”大抵是船上?种种情形还残留着在脑海中,和眼前?熟悉的场景碰撞后?给人某种撕裂感?,提到蔡书虞,她竟生出?一股生疏的感?觉。
“那真可惜,她舅舅可会玩了,有他?在永远都不会无聊。”庄楚唐叹了一口气,“我也好想?去呢,就是菜小鸡她……”说到这,她忽地捂住嘴,露出?有些慌张的表情,然后?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看她语无伦次的模样,乔以越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之前?她答应蔡书虞的邀约后?,和庄楚唐提起过,还问她是不是也去,庄楚唐却说她这几天?都没时间,这会儿听她这半句话,倒像是蔡书虞不让她去。
再看她一脸说漏嘴的心虚样,乔以越突然想?起前?阵子庄她的反常,就在她和蔡书虞去过迪士尼后?,心中便忽地闪过几分了然。
想?来是蔡书虞和庄楚唐说了这个事?,庄楚唐才会频频做出?莫名其?妙的行为吧,这时候去回想?,只一眼就能瞧出?快要从她们的言行举止里?溢出?来的意图。
她也想?起来了,为什么那时候会觉得蔡书虞卷发尾那个动作眼熟,这个动作在蔡书虞几乎所?有角色身上?出?现过,那大概是她用来演绎紧张害羞的习惯方式,那几天?她正在揣摩新剧本,大抵是一不小心把这个小动作带了出?来。
太明显了,为什么我那时候一点都没注意到,乔以越忍不住苦笑。
这时听得庄楚唐问蔡书虞怎么没一起回来,她推说自己也不清楚,就回屋了。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问问庄楚唐这个知?情者,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或者不拦住蔡书虞,在整个过程中,但?凡她能听闻一点风声,又或者有人劝一下蔡书虞,最?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是话未出?口,她就先一步失了兴致。
问了又如何呢?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回房,她就瘫倒在床上?,可几乎是躺下的瞬间她就弹了起来,怔怔盯着床单被子以及那个硕大的抱枕,露出?复杂的神情。
蔡书虞进组后?就没回来住过,她们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在酒店,而?她卧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清洗过了,本应不存在任何蔡书虞的气味,可刚刚她却分明闻到了果香,铺满了整张床,她一躺下,就将她团团包围。
她甚至还在自己身上?闻到了蔡书虞的香水味,她想?确认一下,却又不敢,她已经离开了那艘船,她不愿再去想?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事?。
已经结束了,就当是一场梦。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与她无关,她只要看着自己就好了,她闭眼又睁开,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过去一把推开了窗,又将换气开到了最?大,然后?把床上?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个抱枕——都收起来丢去了洗衣房,再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全新的铺上?。
做完这些,她心里?才变得踏实起来,重新躺上?床,连没卸妆都顾不上?,闭上?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睡得不安稳,光怪陆离的画面一幅接一幅在眼前?晃过,晃得她头?晕眼花,第二天?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只能拼命往脸上?拍粉,晚上?去饭局时候还被翁品言说了,叫她不要在这种时候突发奇想?,她没法辩解,只能不住点头?。
一连几天?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冷不丁就想?到蔡书虞,她只能安慰自己,遇到这种事?,受影响也是难免的,过阵子就好了。
过去一年,除了团体活动,她和蔡书虞的行程很少重合,蔡书虞抱怨过好几次,现在倒变成了好事?,不见面,就不用尴尬。
她以为接下来大抵也是如此,两人各做各的,过上?几个月不见,再见面时,情绪应该都淡了。
可接到下个月行程时,她却两眼一黑。
Nebula-7的巡演企划终于批了下来,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两个月的大部分时候,七个人都会待在一起。
她和蔡书虞即将抬头?不见低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