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传来女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
曹猛冷冷地看了一眼这边,开口：“跟我下去。”
朱芷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都?没有?动作，倒是?乔碗碗脸上挂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脚步悠悠地跟在了曹猛身后。
乔碗碗一走,桑雪和柴渐洪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朱芷迟疑了一下,推开曹猛房间的门，安晓楠正伏在陆衡身上痛哭流涕，听到有?人?进屋,头也?不抬。
朱芷有?点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在屋子里留下一包纸，跟着其他人?一起下了楼。
曹猛像一座山一样在前面走,手?上抓着的那支花吸饱了血，红得刺眼,细长的花茎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折断。
他的手?上身上也?都?是?血，半面身子都?被染得鲜红鲜红，从背后看，看不出那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给人?一种错觉，像是?他从中?间开始被剖成了两半。
乔碗碗眯着眼睛望着他,在脑子里想象他被劈成两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乔碗碗的直播间里正喧闹得热火朝天。
古月刀精：“我去,这人?下手?真狠啊，他把谁杀了？？”
烧伤患者：“所以他有?红玫瑰了？他要去召唤最终Boss了吗？咱们主播不是?也?有?红玫瑰吗？”
路人?9035：“对啊，话说主播为什么会有?红玫瑰？主播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杀了个人?？？”
虽然有?鬼被曹猛的残暴所吸引,但更多的观众还?是?对乔碗碗的神秘莫测更感兴趣，你一言我一语地预判起谁能拿到这一波的积分大头，以及主播接下来会使出什么骚操作。
仙霓大油鹿：“不知道?主播和曹猛谁能抢先？会不会要打一架啊。”
究极黑地蛛：“不过曹猛不知道?主播也?有?红玫瑰吧,主播应该能抢个出其不意。”
烧伤患者：“他们过去了！去祭坛了！诶……等?等?，曹猛在干嘛啊？？？”
路人?9142：“曹猛有?病吧？”
祭祀怪：“喂？绿晋江精神病医院吗？你们家3号床那个姓曹的跑出来了！”
曹猛带着大家去花圃了。
这些不明就里觉得曹猛有?病的，都?是?今天才新进乔碗碗直播间的观众。
他们没有?看到过乔碗碗昨天下午指挥安娜贝尔把大家骗得团团转的画面，眼下见曹猛拿到玫瑰，不去祭坛上召唤Boss，反倒开始锄地，只?觉得他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有?一直蹲着看了两天的老观众见状，开始给新人?科普，新人?们这才搞清楚状况，乐不可支，“哈哈哈哈”的字样又刷了一屏幕。
曹猛直播间里也?有?鬼观众是?在乔碗碗和他这边两头跑的，见状急得吱哇乱叫。
狗龙王：“那是?她骗你的！别信啊！！那么沙雕的故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海岸鱼人?：“你清醒一点，快把玫瑰花放到祭坛上去！！”
可惜冥府直播系统别的不说，智能化实时屏蔽词的算法绝对超一流，这些被判定为剧透的弹幕在曹猛眼里都?是?马赛克，他拿出手?机，看到满屏马赛克，还?以为观众在聊剧情，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我一定会最先找到神明的三个子嗣。”
说着他开始指挥其他人?，让他们分散开在花圃里挖，一旦有?什么发现立马叫自己。
昨天的花农死了，今天上午不看修女又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花农，如今正带着遮阳帽在花圃间劳作，也?一并被曹猛拉来帮忙刨地。
曹猛看不见那些剧透弹幕，但他直播间里的观众却?是?看得见的，听说他居然被那个红名主播骗了，纷纷起了兴趣，跑到了乔碗碗那里，想看看她到底准备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曹猛见自己胜券在握观众却?纷纷跑路，十分疑惑，还?以为是?他们是?觉得没悬念了不想看了，指挥得更起劲，在花圃东一铲子西?一铲子，累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乔碗碗双手?抱臂，冷眼站在花圃旁边看，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曹猛到底还?是?畏惧着她红名的名头，见她不动也?没来找她麻烦，自己带着柴渐洪几个在花圃里挖。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伴随着低低的啜泣，乔碗碗扭头，看到安晓楠双眼通红地走了过来，仇视地看着花圃中?的曹猛。
血色玫瑰要变红，就势必要用到新死之?人?的血，陆衡必然已经没救了。
乔碗碗看着安晓楠眼睛肿得像桃子，张了张嘴，又闭上，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安晓楠见乔碗碗走近，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那什么，如果他的手?没事就好了。”乔碗碗在她身前一米多点的距离停下，咬了咬下唇，有?点干涩地找着话题。
跟着她一起出来了的安娜贝尔在她脑袋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不能怪你呀。”安娜贝尔知道?乔碗碗还?是?对陆衡的死有?点介意，大概是?觉得如果她那时候不叫它去捣乱，曹猛也?不会有?机会坑陆衡，陆衡胳膊就不会断，现在也?不会死。
“我知道?。”乔碗碗有?点烦躁，“我就是?想跟她说几句话，不行吗？”
安娜贝尔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好声?好气?地哄她：“行的，行的。”
乔碗碗知道?这事不怪她。
她也?知道?，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则在那个时候让安娜贝尔跳出去假扮npc。
冥府直播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不仅攸关着别人?，也?攸关着她自己，她当然不可能在直播里当个圣母，文明礼貌有?爱谦让，看到老弱病残都?上去帮一把，这样她迟早得玩完。
算计和误导都?是?必不可少的，为了多拿点积分，坑蒙拐骗的事情以后她也?一样不会少做。
但是?乔碗碗再怎么样也?只?是?个21世纪遵纪守法的女大学生，她是?个有?底线的人?，做不到像曹猛那样当面结盟反手?就把队友杀了，她看到有?无辜的人?直接或间接地因为自己出了事，心里会不舒服，这是?无法避免的。
安晓楠终于意识到红名主播走过来似乎是?想要安慰她。
她有?点意外，摇摇头：“没有?，其实就算哥哥的手?没事，我们也?、我们也?一样不是?他的对手?。”
是?他们看错了曹猛的实力，也?看错了曹猛的野心。
“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就好了。”她说着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如果我们一开始小心一点，离他远一点，就好了。”
对面房间的那三个人?，随便挑出哪个来实力都?比她和哥哥弱，但曹猛不会去选他们，因为哥哥就在曹猛身边，手?起刀落，一切在瞬息之?间就已经结束，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自己不够小心。
乔碗碗抿了抿嘴，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个黑黢黢东西?塞到了安晓楠的手?里。
是?半截鞭子。
昨天下午陆衡在花圃被眼球蚯蚓吃掉胳膊的时候，他的鞭子也?被弄断了，兄妹俩当时大概是?没能顾得上，就直接把它扔在了那里。
乔碗碗后来回去看玫瑰花的时候看见，就顺手?捡起来收进包里了，想着等?副本结束的时候再还?给这两个人?。
没想到才过了一晚，两个人?就变成一个了。
安晓楠怔了怔，伸手?接过那半截鞭子。
冰冷的黑色鳞片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上面，断掉的截面上还?沾着一点点似有?若无的血迹。
她抽了抽鼻子，大声?地喘着气?，低头，没有?看乔碗碗，语气?含糊地向她道?了一声?谢，捧着鞭子跑开了。
乔碗碗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半晌都?没有?动。
“我亲爱的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看修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乔碗碗的背后。
乔碗碗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抛到了脑后，转身，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支玫瑰。
“尊敬的修女。”乔碗碗又露出那副在不看修女面前永恒不变的、面具一般的乖顺微笑，“请问?，这会是?神明喜爱的玫瑰花吗？”
这花虽然看上去和副本里的玫瑰没有?任何区别，可说到底还?是?她从外面带进来的，在她把花扔上祭坛之?前，还?是?先确认一下为好。
不看修女接过玫瑰，对着日光凝视了许久，苍老枯瘦的手?抚摸着玫瑰花瓣：“当然了，我的孩子，这会是?神明喜爱的玫瑰花。”
乔碗碗谢过修女，将?花收好，大跨步走到了花圃正中?间、正对着祭坛的位置。
花圃里的所有?人?全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看着她，曹猛的眼神更是?像刀片般刷刷向她飞来。
乔碗碗没有?理会曹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屏幕伸手?比了个心，声?音甜滋滋地像是?酿了蜜。
“亲爱的家人?朋友们～大家看，这里好美哦！”她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说话，伸出手?，远远指了指正向她走来的曹猛，“可惜里面放了个丑东西?。”
曹猛被这份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给弄得脚步一顿。
“你们看，那个人?。”乔碗碗望着曹猛，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的头顶，刺得她忍不住眯了眯眼，像一只?餍足的猫，懒散又可爱。
可惜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与外表完全不相符：“像不像个大傻逼？”
下一秒，在曹猛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少女细细的手?腕一杨，整整一把鲜红的玫瑰飞到了半空，尽数落在了祭坛上。
花圃里的人?都?愣住了，曹猛的眼中?顿时似是?有?火在烧：“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金色的光束从祭坛中?缓缓升起。
荣格，终于出现了。
……
这是?一颗通体透明的眼球，眼皮、睫毛，在阳光下统统泛着水晶般的光泽，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那个无辜的花农已经被眼前超出他常识的一切所震撼，手?里的耙犁“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好像一颗眼球形状的大海蜇。”乔碗碗在脑子里偷偷向安娜贝尔吐槽。
这神明实在是?长得有?一点点草率。
安娜贝尔无语：“你不是?个软妹吗？能不能符合身份一点，看到七彩水晶球就只?能联想到海蜇这种东西?？？”
乔碗碗被安娜贝尔点醒，立马补救，双手?交握放在胸口，用陶醉又仰慕的眼神望向漂浮在圣光中?的大眼珠子。
“哦，这就是?神明大人?吗？这可真是?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比这更美的东西?！”乔碗碗柔声?感叹。
她的软妹值已经成功破百，如今正向着110的大关冲刺而去。
乔碗碗看不见的直播间弹幕里顿时刷过一大片“嘶哈——”声?，所有?人?都?背着主播弄得寒毛直立。
曹猛上前两步，走到乔碗碗身边，用压得很低的声?音警告乔碗碗：“第四个修女的任务还?没有?做完，你擅自把神明召唤出来，会害死我们大家的。”
他到现在还?以为乔碗碗不知道?剧情，虽然他不懂乔碗碗为什么也?会有?红玫瑰，但她抢了他的重要任务点，让他十分恼火。
乔碗碗表情不变，上嘴皮碰下嘴皮，微笑着甩出一句话：“闭嘴，管好你自己。”
曹猛身侧的拳头猛地收紧，可副本的最终Boss就在跟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终于来了。”神明荣格在祭坛正中?微微浮动。
它的嗓音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仿佛正在吟唱史诗一般浑厚而悠远。
“我已经等?待你们许久。”荣格说，“你们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你们有?什么问?题，尽可以向我发问?。”
他们的来意，它已经清楚？
众人?被这句话惊到，瞪大眼睛望着半空中?的大眼珠子。
荣格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全局的快感：“当然，我是?伟大的全能之?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就像我很清楚，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杀死我。”
安晓楠不知什么时候也?回到了主播的队伍里，呼吸急促地望着眼前的Boss。
乔碗碗眨眼，声?音柔和，语调困惑：“哦，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怎么可能想要杀死您？”
荣格：……
荣格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过，虽然它知道?乔碗碗是?在说瞎话，但不可否认，自恋又自大的神明还?是?被乔碗碗这句话哄得有?一丝丝的高兴。
“你很不错，年轻人?，不如归顺于我，成为我真正的信徒。”神明身周金色的光芒更盛，“为了奖励你，我，伟大的全能之?神，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个秘密就是?——没有?人?能够杀死全能之?神。”眼球怪哈哈大笑，“杀死神明的唯一方法，就是?向神明提出它无法回答的问?题，可惜，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我不知道?的！”
曹猛的脸上流露出迷惑的神采。
“是?这样吗？”他有?些不解，不动声?色地看了乔碗碗一眼。
怎么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是?应该有?一场神明与昔日情人?的世纪大战吗？怎么好好的武斗忽然变成文斗了？
神明是?不是?在驴他们？
乔碗碗在心里偷偷冷笑。
神明当然是?没有?说谎的。
不过乔碗碗能看得出，它故意装出一副张狂的样子，其实明明就很怕，否则它会把一切都?说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一半藏一半，一看就是?在心虚。
乔碗碗低垂着头，暗自梳理着所有?的线索。
囚室里的修女曾经告诉乔碗碗，神明最怕的是?未知。
而第一晚主播们收到的提示中?，有?一条【知识就是?力量】，同样也?指向了这一点。
未知的知识就是?杀死荣格的力量。
结合图书室中?朝圣者的笔记里曾提到过的、每一位朝圣者都?会向神明提问?，可以得出结论：向神明提出它回答不出的问?题，就能够打败它。
这是?杀死荣格的第一要义。
但荣格无所不知。
按理来说，没人?能难倒一个无所不知的人?。
于是?，第二点有?关神明的系统提示发挥了作用。
【神明必须是?全知全能的】，这一条提示可以和图书室里得到的“真神创造规则，而伪神被规则所限”结合起来看。
正因为荣格不是?真神，而是?伪神，所以它被规则束缚着，永远无法脱身。
束缚着它的规则，金发修女已经用图书室里的书架编号提示了他们。
oneminute，一分钟。
荣格必须是?全知全能的，任何人?向它发问?，它都?要在一分钟之?内给予回答，否则他就违背了规则，会被规则抹杀。
这就是?朝圣者的笔记中?写的，荣格“神色慌张、语速加快”的原因——它在害怕，怕时间太赶，怕自己来不及答完这个问?题。
这一分钟的时间限制，就是?杀死荣格的关键。
现在，荣格隐瞒了关键的线索，试图蒙骗它无知的信徒们上当。
“谁先开始呢？愚蠢的小臭虫们。”透明的大眼珠子显然有?些生气?了，口中?的称呼也?变得轻蔑。
曹猛有?一瞬间的犹豫。
问?一个神明不知道?的问?题，就能够杀死它？
这个副本的最终关卡会这样简单吗？
他对整个副本剧情的理解并没有?乔碗碗那样透彻，对线索的分析也?不如她那样深，但他基本的思考能力还?是?有?的，副本中?所有?的npc和书籍都?在强调着同一件事：神明全知全能，向这样一个人?提一个它无法解答的问?题，真的可行吗？
有?什么问?题是?神明一定不知道?的呢？
曹猛紧皱着眉，头脑飞速运转着。
有?了！这样的问?题，即使是?无所不知的神明，也?一定不可能知道?！
曹猛眼神一闪，余光向身旁瞥去，却?见身侧的其他人?不知何时已经全数后退了一步，如今正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身后。
而他一个人?，无比显眼地、鹤立鸡群地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愚昧的挑战者。”神明紧盯着曹猛，发出一声?冷笑。
不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曹猛张嘴想要辩驳，脚步往后，试图和其他人?退到同一条线上去。
就在这时，一只?脚从他身后猛地伸出，狠狠往前一踹。
正中?他的屁股。
曹猛骤然失去中?心，踉跄着往前几步，一个滑跪磕在了祭坛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