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怎么都说我死了?

仔细想来,诡异的事情似乎是从半个月以前开始发生的。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日下午,乔碗碗刚把最近很火的惊悚逃生游戏《第十监狱》打通关,在直播间的弹幕里赢得了叫好声一片。

这游戏挺费脑子,闲下来的乔碗碗搬了把小椅子坐到了宿舍阳台上,晒着太阳放松休息。

秋日午后的阳光和煦而温暖,落在人的脸上有种奇异的、软软茸茸的触感,乔碗碗舒服得要命,眼皮也越来越重。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阴森森的乐声,敲锣打鼓的,间中伴着唢呐尖锐刺耳的奏响,震得她立时便睡意全无。

大中午的学校里怎么会有人吹唢呐?

乔碗碗被吵得心头火起,不情不愿地从躺椅上起身,靠在阳台的护栏上探头向外张望。

乔碗碗所在的Z大是H市最好的大学,女生宿舍楼一共5栋,全部位于操场南面的草坪后方,她从9楼阳台上往外看,能直接俯瞰整个操场的全貌。

不看不要紧,一看乔碗碗立马瞪圆了眼睛。

空空荡荡的操场上,一只披麻戴孝的队伍正排着队稳步前进,为首的两人扛着一副巨大的黑白相框,距离太远,阳光又很刺眼,乔碗碗看不清照片上人的模样,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子。

后面的人都低垂着头,有人在哭,有人在奏乐,队伍中间的人则扛着一副深色的灵柩。

送葬的队伍绕着操场走了几圈,从操场后面的小门离开,上了一辆早就停靠在路边的灵车。

灵车扬长而去,乔碗碗目瞪口呆。

她上了两年大学,这还是第一次见学校里有人送葬。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背后传来一阵响动。

是舍友崔媛回来了。

“碗碗,怎么了?”崔媛推开门,从手里提着的购物袋中挑了两个苹果拿到阳台上洗了洗,将其中一个塞给了乔碗碗,“发什么呆啊?”

苹果脆甜脆甜的,甘润的汁水流过喉间,冰冰凉凉,乔碗碗终于回过神来,将刚刚看到的场景告诉了崔媛。

“什么?”崔媛露出了和乔碗碗一样的愕然神色。

从来没见过有人在学校里送灵柩,崔媛八卦心起,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和校园纠纷有关的社会新闻:“哇,这绝对有内幕啊。”

正常来说学生没了家里人肯定不会跑学校里来送葬,乔碗碗对崔媛的推测表示了一百个认同。

于是下午上大课的时候,两人便随口和身边的其他同学聊起了这事。

结果出人意料。

除了乔碗碗以外,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那只送葬的队伍,那些震耳欲聋的乐声也没人听见过。

“嗨,瞎说什么呢?”张海是乔碗碗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是个运动狂人,“我一中午都在操场上打球,一直到4点上课前才回来,哪儿有什么人来送葬啊?”

“而且你什么时候见咱学校操场有过后门的,那儿明明就是一排栅栏啊。”张海笑道,“碗碗,你别不是午睡睡迷糊了吧?”

乔碗碗和崔媛面面相觑。

这事怪吓人的,乔碗碗和崔媛在学校里继续打听,得到的答复却是学校里压根没人去世,更别提有亲属跑来闹了。

崔媛被吓得半死:“卧槽,碗碗,你特么别是见鬼了吧??”

乔碗碗却不死心:“也许是旁边小区里的人?我再去问问。”

没有,还是没有。

乔碗碗将学校周围四个小区都问了一遍,最近半年就只有一个人去世了,还是个80多岁的老公公,无病无灾自然死亡,死的时候儿孙绕膝,怎么看都不可能变成鬼魂跑学校里作祟。

乔碗碗束手无策,只好将这事暂时搁下,和崔媛一起去庙里求了个平安符。

然而怪事并没有因此消失,一晃半个月过去,难以解释的事情接二连三地不停发生。

譬如说明明早就打印好了的奖学金名单,在贴在公告栏上一天之后,乔碗碗的名字莫名其妙地从表格上消失了。

譬如说乔碗碗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地被人撞,她拉着人家要理论,人家却道歉说是没看见她。

譬如说派出所忽然打电话到乔碗碗家,说要给她销户。

在乔碗碗第三次接到殡仪馆的回访电话,询问死者家属对火化流程是否满意,是否需要办理会员卡以后,崔媛终于受不了了。

“碗碗。”崔媛十分崩溃地拉着乔碗碗的衣袖,“要不咱们找个大师来看看吧?你别不是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盯上了。”

她一股脑地说着:“你看你前段时间生了个大病,正好体虚,又一天到晚窝在宿舍里打那些恐怖游戏,我是鬼魂我也来招你!”

乔碗碗这边暂时没空理她,她正在电话里和殡仪馆的人据理力争:“我说了几遍了,我就是你说的死者本人,我还没死,活得好好的,麻烦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而且这殡仪馆什么傻逼会员制度,还特么买三次送一次,三口之家都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电话那头,殡仪馆客服听得一愣一愣的:“呃,对不起啊这位女士,我们的电子记录里你确实是已经死了……”

乔碗碗一口气抽不上来,直接撂了电话。

千头万绪糅合成一股郁气在乔碗碗胸口回荡不休,她疲惫地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虚弱地同崔媛道:“我先睡一会儿,有什么事儿起来再说。”

“嗯。”崔媛担忧地望着乔碗碗,拉上了宿舍窗帘,打开电脑搜索起驱邪大法。

乔碗碗这一觉睡了没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还没黑,日光反倒比之前更加明亮,和她半个月前活见鬼的那天有点像。

崔媛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乔碗碗揉了揉干涩的眼,拿着烧水壶来到阳台,打开水龙头接水。

自来水的“哗哗”声中,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在乔碗碗耳畔响起。

乔碗碗皱了皱眉。

操场上,那只敲锣打鼓的送葬队伍再度出现。

这一次他们没有绕着操场转圈,反倒是踩着草坪直直向宿舍楼这边走了过来,乔碗碗站在阳台上眼也不眨地往下望,看着那只队伍离宿舍楼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送葬的队伍终于走到了宿舍楼楼下。

为首两人仍举着那副巨大的黑白色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儿年轻明媚的脸孔清晰地展现在了乔碗碗的眼前。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双水润的杏眼,嘴唇小而饱满,脸蛋的线条柔润,是个难得的美人。

可这赫然就是乔碗碗自己的脸!

送葬队伍中垂首低眉的人们蓦地抬起了头来,齐刷刷盯着乔碗碗看,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舅舅、舅妈、表弟、二婶、崔媛……

他们神色僵硬地望着她,口中念念有词。

“梧桐路713号、梧桐路713号……”

他们不停地对她重复着这句话。

“卧槽!!!”饶是乔碗碗胆子这么大的人也不禁吓了一跳。

她倒抽一口凉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漆黑的窗外、开着灯的宿舍,又看了看斜下方书桌前被她吓到的崔媛,长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是做梦,还好还好。

忽然,她觉得手心里有个什么东西,硬硬的,有点硌手。

她摊开掌心,在右手中间看到了一个小纸团,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句话。

梧桐路713号。

……

乔碗碗和崔媛头对头坐在一起,反反复复地研究着这张纸条。

“碗碗,这明明就是你自己的笔迹嘛。”崔媛看了半天,终于下了定论。

她抄了乔碗碗无数作业,对乔碗碗的笔迹烂熟于心。

“我也觉得。”乔碗碗认同道,“问题是,我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写过这玩意。”

现在是电子时代,除了有些上课记笔记和写作业,谁还用笔写字?乔碗碗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墨宝记得一清二楚,自己绝对没写过这张字条。

况且。

“有梧桐路713号这地方吗?”乔碗碗转过脸面向崔媛。

崔媛迟疑着:“我也不太清楚……我记得咱们市好像就有一条梧桐路来着。”

说着她拿起手机:“我查一查。”

“啊,有了!”崔媛点开搜索出来的结果,一目十行地看着,脸色却越来越差。

“碗碗……”等她终于看完全部内容,抬起头看向乔碗碗时,额角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乔碗碗一头雾水:“怎么了?”

崔媛吞了口口水:“梧桐街713号,是福佳超市。”

福佳超市,3天前,这里爆发了一起震惊全市的恶性杀人案件,凶手拿着宰猪骨的砍刀冲进超市里,对在场顾客进行了无差别攻击,有6人当场死亡,80多人受伤。

有在场的人传出过未打码的录像和视频,当时超市里血流成河,尖叫哭号一片,宛若人间地狱。

乔碗碗愕然。

“福佳超市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半点和这超市有关的记忆,“我去都没去过。”

联想到她最近不停地被人以各种方式告知自己已经翘辫子了的经历,乔碗碗做出了合理推测:“难道说,我三天前其实也在那里被砍死了?”

崔媛闻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一巴掌招呼在乔碗碗脸上:“热的,活的!”

乔碗碗揉了揉自己微微刺痛的脸颊,不满地瞪了崔媛一眼:“我也觉得不可能,那地方在市区北边,我怎么着也不可能跑那儿去买东西。”

而且,自己的诡异经历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月之久,这起案件却刚发生,时间也对不上。

“总之。”乔碗碗将桌上的东西往前一推,十分镇静地总结道,“明天先去那里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