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她将伏缉熙从案前挤了开去,伏缉熙不察跌倒一旁无奈只能站起身来。

看她奏琴,几番不愿,抿着唇还是低声讴吟: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

“是我幼时娘曾唱与我听,哄我入睡的。余得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伏缉熙解释,几分羞涩看着地面。

燕攸宁止了琴音,望他,笑意盈盈,“倒真像个痴情郎,不知将来会倾心何家女子。阿玉之貌色清贵似天上神灵,性情纯良又如山间精怪,谁会舍得让你如此求而不得的相思呢?”

伏缉熙沉默许久,视线落于她身上,那通透澄澈的琥珀色眼眸里光点闪烁,似清湖吹皱了涟漪。

“公主会放我离开么?”她话中有似有此意。

“暂且不会,将来会的。你若一直不甘愿留下,我腻了自然放你离开。”

他便又默然不语敛下眸。

他没有时间等候这个将来。

燕攸宁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袖摆将他拽倒身侧,呼吸打在他耳畔,伏缉熙要起身就听她道:“阿玉想什么?可是觉得太久等不及。沂山猛兽众多,你若想在那儿伺机离群,多半是横尸山野的下场。”

“不知林中那些野兽,是否也喜爱你这白净的身子。咬起来细嫩、香软。”她的指腹滑掠过他颈间,他倏然起身面色羞恼。

燕攸宁瞧着指腹,噙几分笑意,“若让那些没人性的东西分食了,可惜啊,闻者伤心。”

抬头看他含怒的模样,“你是选择入它们的獠牙肚腹还是在我身侧呢?好歹我也是个美人。”

“父王认为,以山野猛兽作为祭品,更能显示诚心,获得天地神灵的庇佑。若狩猎之中有王子不幸葬身兽腹则是不得天命。当然,王子不会是孤身打猎,会有亲近的随从护卫。可见,林中凶险。”

“公主多想,我未存什么想法。”伏缉熙移开视线说道。

燕攸宁含笑,像是不甚在意的模样,“无论有何选择,都要做好承受其结果的准备。阿玉的歌声不止悦耳,还撩动人心呢,听着这情意都要为你倾心了。”

伏缉熙不理睬她,她惯会说这些轻佻的话。

半晌后又突然问道:“公主还是不愿告知我名字吗?”

“想要知我名,难不成是计划着逃走后好报复?”

他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眸里几分愠怒,“我并非这种小人。公主到底还是救了我的命的。”

燕攸宁遂笑,想不到他还会因这话生气,“哦?你竟然不记恨我。”

伏缉熙答不上话来,是记恨还是不记恨?似乎并没有想象中记恨。

若非如此主仆关系,或许还可相交为友。

燕攸宁见他沉默着垂着眼眸走了神,站起身到他身前抬头瞧着他,“阿玉莫不是沉醉于这其中了?”

伏缉熙当即羞恼。燕攸宁顿时愉悦地大笑,眼角眉梢皆似点情丝。

她的模样与她的性子当真是相配。

笑时含情,不笑时含霜。然而,她终究只是冬日寒梅上雪而非三月枝上桃花。

他退开数步。

“我的字不是已告诉过你?”燕攸宁止住笑,道。

“你为何要知我的名呢?我都尚不知你的。”

伏缉熙沉默。

“既然你似执着于知道,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你打算用什么来换取我告诉你呢?”

伏缉熙知道,她是又想要让他主动做些什么。没有说话,衡量着。

“公主,想要什么?”他低声问。

燕攸宁扬起唇角,“该是你想用什么来换我告诉你,而并非我想要什么。”

他抬眸看她,半晌也没想出个什么来,猜不出她会想要什么样的主动,耳上又红了些侧开视线,“那请公主给我些时间想一想。”

“希望阿玉能令我满意。”燕攸宁瞧他微微红了的耳尖,想他已然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在她身边待得久了,上道了呢。遂心情愉悦。

之后,伏缉熙在殿前遇见琇莹,踌躇地叫住她。

“琇莹姑娘。”

琇莹觉得他很是见外,又很是恭谨,他虽名义上是个仆从,实际上却是在公主之下这高平宫里的半个主子。

她没见过这样的。她曾刁难他也不是一两次了,竟然不会记仇。

“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想着约莫是有所求于她。

伏缉熙有些难以启齿,又怕耽误她做事垂着那精致的睫毛脸颊淡淡的红,“我想问公主的名字,公主让我做些什么换取她来告诉我。我不知,该做什么。”

纵然已是万分熟悉这张脸了,却仍旧遭不住他这模样,琇莹恨不得将眼睛蒙起来。

回答便显得敷衍了,只欲赶紧离开,“你不若献身公主,多半能成。”

伏缉熙当即抬眸,眸里震惊,侧过脸去,“不可能。”

“那你就将公主推倒床上,扯她的衣裳,亲她。”

伏缉熙觉得或许不该问她,他明白了有其主必有其仆,垂着眼脸颊红了许多,“琇莹姑娘……多谢。”

琇莹见他红着脸离开,心里复杂无语。实在是与那些八卦的宦人宫娥混在一块儿,听他们编公主与男姬的故事听多了。

这会儿见他问也答不出,随便拿出了一段。啊呀,定然让他以为她是什么不正经的人了。

实在是那些故事编的太香艳精彩,欲罢不能呀。坏了。

琇莹也红透了脸颊,双手捧了许久才降了温度进殿中去。

几日过去,伏缉熙一直不曾有什么举动。燕攸宁也未催促他,仿佛并未有那日的事。

直到向翎、赵毅回到国都,燕王寿下令次日前往沂山狩猎,整顿了部分兵卒做护卫。燕攸宁将此事告知伏缉熙。

“明日便去沂山狩猎了。”寝乐殿里,坐在案前,拿着木梳望着妆镜,燕攸宁梳理着青丝道。

伏缉熙坐于她对面,本正看着妆奁中的钗饰发呆,闻言回了神。

“嗯。”

片刻后又道:“公主会想要什么?”

燕攸宁当即明白他的话,“阿玉还未想好吗,你不是还问了琇莹?”

伏缉熙倏然间耳上就红了。燕攸宁并不知琇莹与他说了什么,抬眸见他又羞了才好奇起来。

“琇莹会与你说什么,阿玉不若说给我听听?”

伏缉熙又如何说得出口,他忽得站起身长腿跨过了矮案,高高地看着跪坐的燕攸宁,她抬头来,他便蓦地将她按倒在地。

木梳脱手而去丢落一旁。

燕攸宁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他紧张的呼吸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倏然,燕攸宁笑。

“难道是琇莹,”教得。

话未说完温凉的唇就止住了她的话,燕攸宁见他垂着眼望着她眼里,睫毛簌簌颤动。

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他的。他的要快上些。

十分青涩,甚至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舌尖舔了舔她的唇又吮了吮,而后起身坐起呼吸错乱地坐在一旁。

燕攸宁朱色的唇勾起艳丽地笑来,坐起身附到他身侧轻声问:“琇莹教你的?”

他别过头,耳根都染了红。

她于是道:“我姓姬,燕氏,名攸宁。”

伏缉熙不言语,只觉她热烫的呼吸远去。而后就闻她的笑声,笑得他心更乱了。

“看不出来呀,琇莹竟然还懂这些。”燕攸宁面上笑意盈满。

她一直以为琇莹是个青涩的丫头。卖身葬母的时候,哭得像个泪人,见她路过一个劲向她磕头。

上回听她口头调戏伏缉熙还会脸红跑走。

伏缉熙好半晌都没声,燕攸宁不禁又向他看去,凑近了,“阿玉,怎会如此害羞?”

“此非礼也。”

燕攸宁遂在他脸侧吻了一下,“扯平了。”

“你!”他回头怒瞪她。脸颊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桃。“公主实在是过分!”

“刚刚明明你更过分。”燕攸宁看着他道。他便又侧过头去不说话了。

燕攸宁心情甚好,不再逗他。

想他到明日也就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