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纤细漂亮的青年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一手搁在身侧，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跟他对视。青年姿态慵懒，没有因为顾衡的到来而起身相迎，像只趴在椅子上休息的皮毛华丽的猫，偏有双豹子一样摄人的眼。
顾衡记得，他叫沈妄。
这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见顾衡停止了谈话，斯蒂芬有些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沈妄，斯蒂芬高兴地冲沈妄挥了挥手，“沈。”
沈妄这才起身来到斯蒂芬身旁。
夏黎笑容和善地跟沈妄打了声招呼，然后凑到顾衡耳边，关心道：“就是拍个广告而已，你不用担心我，你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回来，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声音虽低，沈妄还是听到了。
看来顾衡是真的很喜欢夏黎，不放心夏黎还亲自陪同。
沈妄垂眸，敛去眸底的讽意，就听顾衡跟夏黎道：“没事。”
随后，沈妄又听到顾衡道：“你好，我是顾衡。”
沈妄抬眸，看了眼顾衡，目光落到了顾衡伸来的手上，顾衡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指节纤细，修剪的整齐的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
以前在一起时，沈妄总打趣顾衡，说他的手这么好看可以去当手模了……
沈妄及时在脑海里将回忆掐断，握上了顾衡的手，“你好，我是沈妄。”
语气疏离淡漠。
如同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夏黎时间有限，一会儿还要赶下午三点的飞机，就先给他拍。
沈妄化好妆，站在底下看了会儿，觉得闷得慌，就出去透透气。
靠在走廊的墙上，摸出一根烟点上，吞云吐雾中，沈妄想起了跟顾衡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是高三的暑假，他跟霍浔他们几个打完篮球回来，路过客厅时，发现江宴罕见地带了个同学回来。江宴读书聪明，连跳了两级，是他们班上年纪最小的男生，说来惭愧，沈妄虽然比江宴大了五岁，但是入学晚，不过比江宴高了一个年级。
许是江宴年纪小，又是跳级，跟班上同学一直不怎么熟络。
看到江宴跟他同学一起在客厅做暑假作业，沈妄很替江宴感到开心，主动凑了上去，跟那个男孩打招呼，让他以后常来家里玩。
出于礼貌，沈妄自我介绍了下，然后问了对方的名字。
——我叫容春生。
沈妄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一并记住的，还有男生望过来时那湖水般静谧的眸光。
只是自那天过后，江宴没再带同学回来，跟江宴问起，江宴说对方家里有事不过来了。
再次见到容春生，已经是三年后了……
沈妄在外面抽了两根烟，调整好心情，重新进入影棚。
夏黎毕竟接过不少代言，拍起广告驾轻就熟，镜头中的他，温柔优雅，低眉浅笑间，魅惑不经意间就从眼里流露出来。
能混到顶流的位置，除了运气实力也不容小觑。
看到沈妄回来，方子烨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在他看来夏黎的表现堪称完美，沈妄不可能超越夏黎。
他等着沈妄出洋相。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轮到沈妄上场时，沈妄气场全开，五官精致华丽，属于越放大越好看的类型，完美的没有丝毫瑕疵，只懒散地站在镜头前，漫不经心地朝镜头看来，就是一幅画。这幅画，生动鲜活，极富张力，让看画的人不知不觉沉迷其中。
怎么可能？
方子烨一脸愕然。
他之前是见过沈妄的，以专业的眼光来看，沈妄就是根木头，空有副好看皮囊，跟夏黎比，就是正版跟盗版的差距，可现在这个“盗版”，隐隐有赶超“正版”的势头。
顾衡站在下面，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妄，有那么一瞬，他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死去的那个人的影子。
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六年后的今天，娱乐圈出了跟那人同名同姓的年轻人，一样的桀骜不羁，一样的生机勃勃，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打败。
如果那个人没死，现在应该有三十二岁了吧。
顾衡心想。
看到沈妄在镜头前的表现，夏黎就知道自己输了。
应该说更早之前，在斯蒂芬坚持要用沈妄时，就知道这个结果了。斯蒂芬是享誉国际的香水研发大师，他最了解自己的作品，知道要找什么类型的代言人，沈妄能得到斯蒂芬的肯定，那沈妄必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夏黎叹息着跟顾衡道：“他表现的比我好。”
顾衡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追随着青年，一如当初追随曾经的沈妄那般，眼里有着他不自知的迷恋。
夏黎却看得清楚，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拉了拉顾衡的手，“春生。”
“嗯？”
“我马上就要出发去机场了。”
夏黎垂眸，笑容落寞：“真舍不得跟你分开。”
顾衡眸色恢复清明，将视线从沈妄身上移开，淡淡问：“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夏黎摇头，“不用了，你刚从机场回来。”
“嗯，那我等会儿要先回趟公司。”
顾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过去跟斯蒂芬说了一声，然后送夏黎上了车。
临走前，夏黎摇下车窗，跟顾衡道：“别为难沈妄，既然这是SH总部的安排，那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顾衡应了声：“嗯。”
等到车子发动，夏黎靠在皮质车座的椅背上，想起顾衡刚才看沈妄的那个眼神，心底有些不安。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SH那边突然变卦，跟顾衡打听原因，顾衡也没有跟他透露分毫。
更让他不安的，是沈妄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性格。
印象里，沈妄安静内向，在片场话不多，没什么存在感。
可现在的沈妄，骄傲自信，神采飞扬，周身散发着不输于大牌明星的那种强大气场。
记忆中，也有那么一个人，只要他一出现，自己就被衬托的黯淡无光，沈妄如今的神态动作，像极了那个人。
难道——
那个人回来了？
车内的方子烨也是一脸凝重，“我没想到沈妄这小子变化这么大，简直跟脱胎换骨一样，这次的结果估计有点悬。”
“我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这句话除了说给方子烨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夏黎自己就是穿书的，要是那个人真的重生了，他也不会太震惊。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顾衡知道了，会怎么做呢？
这一厢，顾衡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消失在他的视野。
秘书问：“顾总，现在是先回公司吗？”
顾衡顿了顿，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建筑，眼里分不清是什么情绪，片刻后，他道：“等会儿吧。”
沈妄镜头表现力很好，很快就拍完了。
毕竟不是正式投放的广告，不需要精雕细琢，只要大致拍出需要的感觉就行了。
斯蒂芬对他很有信心，让他回去等好消息，沈妄觉得这次稳了，步伐轻松地离开了影棚。
沈妄的好心情，只维持到了看到顾衡的前一秒。
他以为顾衡早跟夏黎离开了，没想到会在路边碰到。
顾衡倚在车身，微低着头，白皙修长的指尖夹着根烟，背对着阳光的关系，英俊的面容隐在了阴暗处。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顾衡侧过脸，看向沈妄这边。
记忆里湖水般澄澈静谧的眸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暗如深潭的眼眸。
沈妄站在原地没动。
倒是顾衡掐灭烟蒂，站直了身体，迈开步子来到沈妄面前。
“你刚才的表现很好。”
“谢谢。”
“这是我的名片。”
沈妄扫了眼顾衡递来的名片，没接，眉头微挑，“顾总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