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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色窗帘被人拉开,明亮的光线争先恐后的从玻璃窗透进来,折射大床上,黑色的被子拱出高高的一团。
男人站在窗前,上身赤|裸,胸膛匀称有力,双腿修长笔直,大腿上是紧实的肌肉,灭了烟,他微微侧过身,对床上的人道:“起床。”
陈慢一把被子拉过头顶,将她自己罩的严实,罔若未闻,换了方向继续睡。
蒋京明是个极为自律的男人,生活作息规律,几点睡觉几点起床都有严格的限制,陈慢一身为他的女人,也被迫要按照他的作风来。
要放在平时,陈慢一肯定不敢在蒋京明面前装聋作哑,她对他有种自内心而起的畏惧感,而身为蒋家老大的蒋京明气场也不是一般的强大,他有种浑然天成的不容抗拒。
“我太困了。”她嘟囔道。
昨晚修图到凌晨,又被暗自生气的蒋京明按着腰这样那样,这会才七点,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等于要了她的老命。
蒋京明从衣柜里挑了件衬衫,纽扣一颗颗被扣上,他在打领带,“我说起来。”
语调低沉,威严十足。
陈慢一怂了,乖乖的从被子里钻出来,眼底是明显的青黑色,洗漱穿衣的全程都憋着气,没看蒋京明一眼。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和他交往,当初被这男人的皮相所骗,这厮长得清隽,五官柔和精致,她以为他是温文尔雅的,他的本性却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巴子,扇在脸上生疼。
蒋京明有严重的强迫症,还相当专|制独断,交往三个月提出同居,而后就是漫无止境的磨合,要求她晚上回家的时间不得超过十点,不能去酒吧喝酒。
这不许那不准。
陈慢一刚开始那段时间还能够忍受,到后期就越发烦躁,只觉得他们两个人不合适。
她太爱自由,而他太严谨。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年,可她感觉到更多的是压抑。
是,她想分手了。
可她迟迟不敢主动提,蒋京明说一不二,性子乖张霸道,而且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应该无法容忍自己成为被抛弃的那一方。
“下楼吃饭吧。”蒋京明搂着她的肩说。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陈慢一跟着他下楼,端正地坐餐桌前,速度飞快的吃完早饭。
她如坐针毡,却偏偏不能走,于是百无聊赖之下,她只能支着脑袋傻傻地看着对面的蒋京明。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生的十分好看,五官深刻,肌肤透白,像是常年不见光养出来的那种,剑眉下是双淡漠深沉的眼,墨色的眸如深潭。
蒋京明仰头喝了口水,被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还蛮愉悦,他起身:“走吧,我送你去公司。”
“好的。”陈慢一回。
蒋京明是蒋家的长子,也是唯一继承人,背景深厚,身家千万。可她觉得这个男人很闲,早上送她上班,晚上又会去她的公司楼下接她,天天如此,雷打不动。
*
SUV停在商业楼的拐角处,让人不易察觉,陈慢一下了车拎着包就走,蒋京明望着她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唇畔绽放出抹阴冷的笑,一言不发,叼了根烟吸了两口,胸腔中乱窜的暴戾之气才压下去丝丝。
灭了烟,踩下油门,车子蹿了出去。
上班高峰期,电梯里塞满了人,陈慢一硬生生扒着门缝挤了进去。
果然远离了蒋京明,一直盘旋在她头顶的气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顺过气来,她才记起要按楼层。
陈慢一就职的工作室在娱乐圈里很出名,不少的明星都争破了脑袋来借衣服,而她只是工作室里的设计师之一。
她坐在电脑前,眼睛都要看花了,设计图里的细节改了又改,等能让她完全满意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
她松开鼠标,举高双手懒懒伸腰,然后转过椅子,戳了下原本坐在她背后的方圆,问道:“你抽屉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方圆把转椅挪近她身边,顺手拿了个士力架丢给她,“诶哟嘿,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咋的啦?”陈慢一费解地看着她问。
方圆恨铁不成钢的掐住她的手腕,拔高语调,不可置信,“你不知道?”
陈慢一咬了口士力架,边嚼边道:“知道什么?”
方圆掏出手机,拉到娱乐新闻头版,指给她看,“上面是你家蒋京明没错吧?”
陈慢一把她的手机拿到眼前,定睛看了看,【蒋家老大夜会新晋小花赵却清,爱巢共度两小时】。
她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然后把装成不在乎的态度说:“就这新闻我都看见好几回了。”
有时候是网红,有时候是稍微都能叫出名字来的女明星。
“你不生气吗?”方圆拍桌,她被陈慢一的淡定冷静惊住了。
陈慢一怎么会毫无波动呢?她的心又不是钢铁铸成的,心窝像是被针密密麻麻的往上戳,刺出淡淡地细碎地疼。
她故作洒脱地说:“不生气啊,肯定是假的。”
虽然每一次她都这样为蒋京明开脱,但是其实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些新闻被写的有鼻子有眼。
分手的念头一次次涌上心头,不仅仅是因为蒋京明强悍霸道的性格,还有其他羞于出口的原因。
“我没记错,你和蒋家这位在一起才一年多,你这么相信他?他有钱有势有地位,上赶着倒贴的人可不少,你长点心吧。”方圆好心提醒。
陈慢一心不在焉,顺口回,“他每晚都回家,基本没再外面过夜。”
“那还挺好。”方圆凑近了点,悄咪咪在她耳边继续说:“你知道吗?这个赵却清之前来咱们工作室借过衣服,还点名指姓要你设计的。”
陈慢一眼帘微抬,“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方圆仔细回忆了一通,“前两天吧,新闻还没出来的时候,你说她是不是故意上门挑衅?”
陈慢一的胸腔中憋着口气,有点难受,“李姐没答应借吧。”
“当然没有。”
“唉,其实借了也没关系,我想和蒋京明分手。”
“那就分!”方圆确认自己没听错,坚定的支持她。很久之前她就怂恿她分手,总说蒋京明太冷血。
陈慢一烦躁地攘了把头发,“我不敢跟他提。”
方圆想起来蒋京明能杀死的人的眼神,默默打了个寒噤,想了想,她给她出主意,“想办法让他厌烦你,逼他先开口。”
“比如?”
“第一步就是,他喜欢你乖乖巧巧听话的样子,你就反抗给他看。”她继续说:“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陈慢一有点怀疑,“这靠谱吗?我总觉得我这样做了会被他狠狠收拾一顿的。”
“你还想不想摆脱他了?”
她诚恳的点点头,“想。”
“那就得了,就按我说的做。”
“我再考虑考虑。”
*
陈慢一想了整个下午也没想到比这更好的办法,没心思修图,干脆关了电脑趴在桌子上。
昨天睡得太晚,脑袋昏沉,没一会就眯起了眼睛。
午后的日光层层晕染,昏黄的光线洒在她透白的肌肤上,在这样惬意的时光里,她梦见了和蒋京明初遇的那天。
那个时候高三刚开学,她抱着收齐的作业走进办公室,望见穿着蓝白色校服的男孩冷冷地站在老师的办公桌前,斜着眼睛往她身上扫了眼,那双眸子是极致的淡漠。
两个人是一起出的办公室,他在背后忽然叫住她,声音清透,他问:“同学,请问高三一班怎么走?”
她心里先是一紧,后来竟涌起些许失落。
原因无他,这个长相出色的男孩子和她并不是一个班。
她回头,“就在这条走廊的最后的教室。”
他说:“谢谢。”
高三这一整年,他们总共也就说了这一句话。
对于陈慢一而言,那时的蒋京明是遥不可及的光,是触手也碰不到的星星,他闪耀,也遥远。
*
睁开眼睛已经接近五点,她伸完懒腰,就开始收拾东西,今天的工作状态不对,强逼自己还不如放松放松。
恰巧这时,蒋京明的电话打了进来。
陈慢一心往上提了提,屏住呼吸,听见他熟悉的声音,“今天提前下班,我马上去接你。”
“怎么了?”
“李深过生日,一起过去吧。”
陈慢一想到方圆对她说的话,咬咬牙,闭着眼睛说:“我不去。”
任何事情一旦开了个口,后面的所有就不都不难,语音微颤,带着点令人讨厌的尖酸刻薄,“我和李深又不熟,而且我是真不想看见他这样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那头沉寂半晌,短暂的静默让她呼吸不畅,心往下沉了又沉。
“陈慢一。”他喊了他全名,也许是真的被惹恼了。
陈慢一忽然想起来件事,当年蒋京明把她从地震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亲口说过,就算是她死了,骨灰也是属于他的。
是她太过幼稚,以为逆着他来,他就会厌烦自己。
“我已经到楼下了,你下来。”他开口,打断她的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