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年岁大了?,脑子里总想着以前的事情,梦境与现实分不清。眼下更是将?陌生的小姑娘认作是自己的孙女,她糊涂,伺候她的贴身婢女却不糊涂,瞧着两人亲昵如同亲祖孙,也不知是好是坏,心里也有担忧。
明姝被祖母暗里嘲讽一顿后,脸色红了?红,道:“梦境罢了?。”
老?夫人叹道:“虽说是个梦,可瞧得跟真的一般,你说长公主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怎地就被你赖上了?。”
明姝忍不住了?,道:“为何是我赖上她?”
老?夫人笑话?道:“不是你,难不成还是她赖上你?”
“本就是她赖上我,她说她先喜欢的。”明姝辩驳道。
老?夫人眯着眼睛,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掐,道:“她为何喜欢你?”
明姝道:“我这么好,喜欢也是常事。”
老?夫人不信她:“你哪里好了?,调皮任性,还不知好。不知怎地,许久不见郡主过来了?,她去哪里了??”
郡主指的是秦见晗。
明姝浑然一惊,登基两年来都将?她给忘了?,她忙道:“殿下安排她出京去办事了?。”
老?夫人颔首了?然,没有再追问。
祖孙二人在一起吃了?午饭,明姝等老?夫人午睡后才起身,登上马车之?际,文青来禀道:“跟着的人都处置了?。”
明姝掀开车帘,问:“可有活口?”
文青摇首:“都是死士,被捉后就咬了?舌头。”
明姝吩咐回?宫,又问一句:“明帝的贵妃在何处?”
文青道:“在宫里,疯疯癫癫的。”
“去见见。”明姝放下车帘,死亡与活着之?间,不会人人都偏向后者,有的时候活着却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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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晗住在废旧的宫里,虽说不是冷宫,可里面的人都不大正常,还有些人是乾宗时的废妃,在这里活了?十多年。
明姝站在破旧的宫墙下,扬首望着破了?一块的墙面,眸色变得恍惚起来。
她对秦见晗曾是真心喜欢。
看管的内侍打?开了?宫门,颤颤惊惊地跪在一侧,这个地方?破旧不堪,就连宫人内侍都不想看一眼,贵人驾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气氛。
明姝不理会他,迈步进去,远远地见到一蓬头垢面女子趴在墙角,努力?的站在垫脚的石块上,可她不管怎么努力?都看不到墙外。
努力?几次后,她发现了?这个问题,聪明地跑回?屋子里去搬来一张三条腿的椅子放在墙下。
椅子不稳,站上去后身子在空中晃了?晃,没过多久就摔了?下来。
明姝静静地看着,唤来看守的内侍:“她在做什么?”
内侍回?道:“她想出去。”
“出去?”明姝重复,“她何时这样?的?”
“小的不知,以前没疯的时候很安静,待在角落里,后来疯了?就成天地想往外跑。”
明姝问他:“出去做什么?”
“都是疯子,哪里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去考虑她们的举止。”
远处的女子站在椅子上,踮着脚,可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双手努力?攀着墙,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竟让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双脚在空中晃了?晃,很快就爬了?上去。
“来了?、来了?……”她双手挥着,开心笑着,又脏又乱的头发就像是蜘蛛网一般,被风吹得四下飘动。
没有头发做遮掩后,那张脸就露了?出来,污秽、肮脏,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爱干净爱整洁的秦见晗死了?,活着的就只是一个疯子。
明姝靠近她,扬首望着:“你想去哪里?”
秦见晗闻言低头,骑.在墙头上的双.腿还在晃动着,整个人就像是风中落叶一样?,飘来荡去,她看着明姝高兴道:“我要去国公府。”
明姝诧异:“去国公府做什么。”
秦见晗喜道:“见赵澜。”
明姝又问:“找赵澜做什么?”
“成亲啊……”秦见晗依旧很高兴,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还充满着羞涩,她微微俯下身子,悄悄同明姝道:“我们定亲了?。”
明姝皱眉:“你不要明帝、你不要陛下了?吗?”在秦见晗的世界里,明帝应还只是她的陛下。
“陛下……”秦见晗略有不解,歪着脑袋极力?去想陛下这人是谁,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来,摇摇头道:“她是谁呢?”
“她是你最喜欢的人。”明姝提醒她,“她是你抛弃所有去讨好的人。”
“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赵澜。”秦见晗不信她,整个身子不断晃动,口中絮絮喊着驾驾驾。
明姝深深看她一眼,“你这是不愿记起她,还是醒悟过来了??”
浮云辽阔,好似就在秦见晗的身后,碧云青天,像是一幅很优美的画卷。
秦见晗欢快地似一个孩童,像在骑着高头大马,努力?拼命地往前冲,也不再同明姝说话?。
许久后,明姝转身离开,吩咐文青道:“赐酒吧。”
文青不意外,俯身领命,等送陛下回?殿后,让人置办了?毒.酒,自己亲自送了?过去。
秦见晗从墙头上下来了?,三条腿的椅子孤零零地还在墙角下,没有人将?它?拿回?去。
看守的内侍见到这等架势吓得脸色发白,立即明白过来,小跑着过去,“内侍长,您来说一声就成,小的就给您办好了?。”
文青没有回?话?,领着自己的人进去,秦见晗坐在稻草上,嘴里还是在喊着驾驾驾。
这里将?一个神智清醒地人逼疯了?。
不说二话?,后面冲上来两名内侍,一左一右地架起秦见晗。
受惊的人立即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喊道:“你们是谁、你们是谁,我是郡主、我母亲是长公主,你们放肆……”
文青挥挥手,两名内侍狠狠地将?人押着跪在文青面前。
文青端着一盏酒,未经思?考就灌入秦见晗的嘴里,动作很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几息后,内侍松开秦见晗,后者快速地爬了?回?去,将?自己的身子藏在草里,警惕地盯着文青等人。
片刻后,草被抛得飞了?起来,秦见晗遍地打?滚,手中抓着一把?草就朝着文青砸过去。
草很轻,砸出去就掉了?下来没有一点作用。
半晌后,秦见晗蜷缩着身子,疼得哀哀叫唤,嘴角露出一丝鲜血。
渐渐地,身子不动了?,文青走上前试了?试鼻息,还有些气。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他再试,没有气息了?,才道:“丢入乱葬岗。”
两名内侍应下了?。
文青回?去复命。
皇帝神色不展,提笔写信,毫笔落下后,墨水脏了?白纸,笔迹潦草。她将?白纸揉成团,丢入纸篓里,重新写道【秦见晗已死,鸠杀。】
信很快就到了?长公主的手中。
秦棠溪初初见到七字后微微愣神,明姝登基后,她暗中去见过秦见晗几次。
初始,秦见晗的神志尚是清晰的,见后只问新帝如何处置她。
后来再去,她就会说几句疯话?。
最后那次是在去年秋日里,秦见晗彻底疯了?,坐在墙角里,抓住一把?草,自己同自己说话?:“澜儿的琴今日进步、澜儿做的糕点也很好吃了?、我要和澜儿成亲。”
最后那句话?尤为刺耳,秦棠溪听后就没有再去过。
未曾想,那次便是永别?了?。
皇帝能将?人留至今日已是仁慈。
秦棠溪将?信烧了?,一切过往付之?一炬,随着烟火散去,谁都不会再提那些过往。
她提笔写道【秦淮一切顺利,勿忧。】
信使去送信后,安太妃便来了?,见对方?脸色苍白,关切道:“怎么了??”
“秦见晗死了?。”秦棠溪道。
安太妃眼皮子一颤,道:“死了?便死了?,也该死了?。”信国公府的案子过于繁杂,秦见晗在这里也不过是扮演了?棋子罢了?。
秦棠溪沉默下来,神色慢慢地恢复。
“我去见一见霍屏,秦淮不可动,只可安抚。只要霍屏开口要查楚襄王的谋逆案,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就怕对她死脑筋不肯。”安太妃提议道,她见过霍屏几次,都是在对方?小时候。
霍屏比秦棠溪大一岁,那时楚襄王将?她母亲带回?王府,本以为会送王府,不曾想楚襄王也不是个东西?,将?人安置在别?院做一外室。
霍屏出生后,王府是不认的,霍屏母亲求到了?尚是世子的赵烨,赵烨也没有办法,转而?是求那时的太子、就是后来的乾宗陛下。
求情没几日,楚襄王就反了?,王府认为霍屏不详,就更加不认。
本就是一姑娘,不认也不会有人在意。
也就是王府不认,才留了?霍屏一人。当时母女两人若是进了?王府,只怕也落得被赐死的地步。
如今活着也是侥幸。
对面的秦棠溪不赞同道:“与疯子计较无异。”
“不去试试我来这里看着你装神弄鬼?”安太妃嘴上不留情,话?里户外都是鄙夷,秦棠溪习以为常,只道:“母亲回?洛阳吧,替我看着陛下。”
“放心,她有色心没有色胆,不用我看着。你是不是去了?余阳?”安太妃揶揄道,就小皇帝那个性子,给她一个女人都不会看。
对于这点,她就很敬佩秦棠溪,调.教有道,寻常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国之?君。
秦棠溪当作没有听到太妃不正经的话?,但余阳那里应该是有故事的,她拒绝道:“去了?您也不能去,霍屏恨我入骨,您去了?会死。”
安太妃没明白:“她恨你做什么?你又没杀她娘又没调戏她媳妇,哪里来的恨意?”
秦棠溪扶额,“她恨我这么多身在皇室,享受荣华富贵。”
“去她娘的鬼东西?,早知道那样?,当年接生的时候一手掐死她,这种人狼心狗肺,害了?信国公不说还要……”
“您说什么?”秦棠溪蓦地一怔,反复追问道:“您刚刚说谁害了?信国公?”
安太妃脸色微变,忙否认道:“我没有说这话?啊,我什么说了?。”
秦棠溪不信:“您方?才分明说了?。”
安太妃抵死不承认:“没有,你这年纪轻轻地怎地耳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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