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更衣之际,拾星一抬头就见到小皇帝脖子上的红痕,登时就愣了下来。
陛下昨日与人欢好了?
小皇帝平日里不近女色,最多与长公主手牵着手,偶尔会同歇在同一间榻上。
昨日两人便是歇在一起,难不成是长公主……
拾星手间一颤,指甲划过?皇帝白皙的脖子上,留下淡淡的红痕,但?与梅花印相比,又?不值得一提。
拾星大惊,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
明姝对着铜镜里看见?自己脖子的上的印记,她不大记得了,长公主最爱咬人,脖子上也有,但?没有这么深过,幸好朝服能遮掩一二。
她浑然不在意,示意拾星起来。
拾星颤颤惊惊地此继续伺候,等到皇帝离开寝宫后,自己脊背生寒,原来陛下并非不近女色,而是喜欢长公主。
难怪每次长公主一来后便将她们远远地打发走,这么多时日以来,原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在宫中谨言慎行,知晓这么大的秘密未必是好事?,还是这等违背伦理的大事。
拾星整日都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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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皇帝与江知宜坐在偏殿内,南边的窗棂开着,抬首就能看到外间的景色。
江知宜这些时日一直跟在小皇帝身边,对于她的喜好也摸清了些许,小孩子天性,都会喜欢玩,但?对政事却尤为认真。
心计也是有的,甚至不走寻常路,就好比为何留她这个逆党在身侧。
婢女端了些酒来,明姝亲自给江知宜斟酒,后者惶恐,明姝却道:“这可是好酒,你尝尝。”
说罢,自己便尝了一口。见?状,江知宜也小小地抿了一口,酒滑过?舌尖后,登时就变了脸色。
这是特殊的果子酒。
明姝睨她:“江大人品出来了?”
江知宜红了脸,垂首道:“殿下为何请臣饮酒?”
“哦,想试探酒力罢了。”明姝坦然道,验证后才好用,不好在朝臣身上用,宫廷宫女内侍又?是单身,自然就只能委屈江知宜了。
小皇帝太过实诚,江知宜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怔了怔,小皇帝又?道:“江大人喝茶吗?”
江知宜:“……”她能动手揍这闹腾孩子吗?
皇帝有令,江知宜硬着头皮将云雾茶饮了。
饮后,不待皇帝赶客就立即出宫,一刻都不敢久待。
站在窗口瞧着她匆忙的背影,明姝笑出了声,宫道一侧,走来一烟霞色裙裳的女子。
长公主来了。
她欢快地去迎,那双眼睛又?亮又闪,看得秦棠溪发笑。
“你得了什么宝贝?”
明姝亲昵地牵着她的手,伏在她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
“你……”秦棠溪无奈,拿手敲了敲她的额头,“你为何留她在宫里?”
“阿姐,人心有变,我在赌她们的教主还会不会信任她。我将她留在身边,委以重任,明知她有问题还这么信任,你觉得天理教会不会起疑?”明姝笑了笑,眸色湛亮,全是少女的小骄傲。
秦棠溪凝视她片刻,微微一笑,“杀人诛心,陛下懂得隐忍了。”
“隐忍二字说得简单,做起来很难,前几日还忍不住气得整日不宁。”明姝笑意微敛,眸子里隐着冷意,迟早有一日她会这些耻辱还给那些老东西。
“我的小姑娘长大了很多。”秦棠溪笑道,捏着明姝的手也用了两分气力,心中欢喜,神色都变得极为柔和。
一侧的拾星看得心口发跳。
明姝高?傲地扬起下颚,“你可不知,这几日我被气得都哭了好几通。”
“哭了还骄傲什么?”秦棠溪戳戳她脑门,又?不愿打击她,便将劝戒的话吞了回去。
年轻又?懂得自省的小姑娘,懂得分寸,乖巧又听话,谁会不喜欢呢?
她很喜欢,一如既往,不,应该会更加喜欢。
“哭过就长大了,前几日我还在想我是不是不配为帝,自暴自弃,昨夜我就想通了。”明姝愧疚道。
两人在窗下的榻上坐下,中间隔着一凭几,几上放着江知宜喝剩下的果子酒。
秦棠溪望着对面的小姑娘,多年前善良厚道,如今心思一改再改,手段是有了,却不再那么善良。
人若一直过得好,过?得舒服,就会一直善良下去。
“阿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明姝叹息。
秦棠溪却反问她:“你想我一直在一起吗?”
“自然,你于我是姐姐是师长,更是心中喜爱的人。”明姝欢喜,言辞间满是快乐,眼眸弯弯,闪亮而俏皮。
年轻的活力教秦棠溪沉默,她二人之间相隔十多岁,当初蹒跚走路的孩童,竟成了帝王。
荒唐中还有对她的怜悯。怜悯她孤苦,令她的小姑娘再度回来。
“于我而言,你仅仅是我喜欢的小姑娘。”
明姝抬眸,眼中愈发明亮。
****
午后孙太后再度来请,明姝拉着长公主一道去了。
到了庆安殿外,就瞧见一身杏色烟霞鎏金裙的少?女,发髻如云,正与孙太后身边的宫女说话。
秦棠溪脚步一顿,明姝只当她不知,便同她解释道:“那是孙安冉,你当见?过?的。”
“见?过?,旁人还说你要?纳她为妃呢。”秦棠溪语气薄凉,唇角扬起嘲讽的笑。
明姝心口咯噔一下,“何?人乱嚼舌根?”
秦棠溪道:“秦相。”
明姝怒道:“老东西。”秦捠就是一老奸巨猾之人,平日里遇事?不管,就爱看她的笑话,这些念在他是三朝元老,不予计较。不想,竟在长公主面前嚼舌根。
她怒气冲天,远处的孙安冉闻声走来,冲着两人行礼:“陛下、长公主。”
秦棠溪颔首,领着皇帝就走。
孙安冉紧步跟着两人入殿。
初九在笼子里蹦跶得欢快,见?到熟悉的人扑腾着翅膀,“陛下、长公主,长公主真漂亮。”
秦棠溪笑了笑,明姝走过去,提起鸟笼子,“陛下漂亮吗?”
“不……”
屁股一扭,背对着皇帝,殿内诸人都惹不住笑出了声。
明姝将手伸进笼子里,掐着它的翅膀:“不听话,打你……”
数日不见?,竟将她忘了。
孙安冉觑着罕见?孩子气的皇帝一时怔忪,上次见皇帝还是在太极殿。那日皇帝面色阴沉,帝王仪态令人她不敢多看,今日再见?,竟觉得不是一人。
细算皇帝也不过?十七岁罢了,少?女天真,这也是应该属于陛下的情绪。
孙太后气色好了很多,病也匆匆,去也匆匆,吩咐人开宴,
家宴不过?五人,皇帝与长公主照旧坐一起,安太妃与孙安冉临桌而坐。
宴间孙太后问起秦淮逆党一事?,皇帝不知,秦棠溪回道:“暂时安静下来,等乌斯战事?结束后再作处置。”
孙太后诧异:“如何?安抚的?”安太妃来后,她问过几次,对方不愿回答,可见必有内情。
“不过?给些甜头罢了。”秦棠溪道。
明姝也不去问,孙太后只当她知晓,转而问起她,明姝摇首:“此事是长公主做主安排的。”
朝堂上大事在长公主手中,小事是由皇帝做主的,因此,两人从未争执过。但?凡皇帝下旨后,秦棠溪不会过?问,若哪里有缺处,再作弥补。同样,明姝也不去过问长公主的决定。
孙太后问不出来,但?一想到安太妃被秦淮逆党劫持,她就气得食不下咽。
安太妃看向她,回道:“天理教根深蒂固,虽不及乌斯来势汹汹,繁杂不说,深入百姓中,要?想根治只怕太难。”
都是些虾米聚集在一起,四处走动,捉又?难捉,劳民伤财。
“太妃言之有理,还需从长计议。”明姝附和一声。
孙太后不再说了,叹息两声后继续用膳。
从头至尾,孙安冉都没有说话,仔细听着几人的对话,思索着重要?信息。但?她不会主动掺和,留在宫里就是最好的结果。
散席后,长公主与皇帝一道离去,孙安冉站在廊下目送。
瞧着她伫立远观的模样,安太妃悄然而至,淡然道:“你志在陛下?”
孙安冉惊愕,忙收回目光,屈膝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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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感到疲惫,拉着长公主就近找了一阁楼午睡。
照旧屏退随行的宫人,两人一道步入楼内。
宫廷内并非每一座殿宇都是奢靡美轮美奂,大多的无人居住就年久失修了,现在所处的殿宇唤春雨阁。
春日里观雨景极为雅致,因此得名。
里面床榻并不大宽大,不如龙床大,恰好容两人并肩躺着,明姝侧身,凝望她的侧颜,笑道:“阿姐,你可是不喜孙安冉?”
声音软软糯糯,就像是甜甜的糯米糕。
秦棠溪本阖眸,听到孙安冉三字后蓦地睁开眼,道:“不喜、很不喜。”
“你竟这般实诚。”明姝好笑,朝她身侧挤了挤,“你是醋了。”
“醋了不可以吗?”秦棠溪反问小姑娘,情爱本就是两人之事?,无端插入第三人,谁会喜?
她不喜,就是不喜,不会掩藏着。
她这么理直气壮,让明姝哑口无言。
“将她送出宫。”秦棠溪背过?身子,冷面寒霜。
明姝咀嚼她口中的话,本?会到些许蛮横、不讲理,阿姐惯来是讲道理,不想这次竟改变了性子。
她叹道:“太后留下的,我也无奈?”
“嗯?”秦棠溪不满,坐起身子,眸色暗了下去。
不听话了。
明姝跟着爬坐起来,道:“秦相与你说了什么?”
她把眼睛垂下去,俨然又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伸手搂住秦棠溪的脖子,蹭着她的侧颈。
秦棠溪推开她,沉默地凝视她。
秦棠溪就是这样的人,要?么不在意,不管不问,要?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作者有话要说:秦相:我说的都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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