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太后的话犹如一滴水落入滚油中,啪嗒一声跟着炸了起来。
秦棠溪尤为平静,垂眸凝着太后,淡笑道:“太后卸磨杀驴,可知会遭报应的。”
“你咒我?”孙太后勃然大怒,秦棠溪对她一直敬重有加,陡然间恶语相向,令她一时间没有缓过?来。
秦棠溪却道:“臣从未咒您。”
“你分明就是在咒我,长公主行事如何,本与我无关。事关皇帝颜面,我就不能不管。朝堂稳固,长公主今日所为愧对乾宗陛下的教?诲。”太后怒气微掩。
“吴太后之前也同我说过这些话,如今,我与她敌对了。”秦棠溪唇角弯弯。
孙太后气得翻了翻眼睛,想起长公主在朝权势,树大根深,已然到了难以动摇的地步了。
强忍一口气后,她平静下来,道:“长公主记得自己的身份才好,这里不需殿下的。”
秦棠溪看了一眼被下的明姝,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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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江府内正在筹办亲事。
江知宜在朝颇为几分势力,府内上下焕然一新,成?亲用的红绸更是铺天盖地,仆人来回忙碌。
江知宜手中的请柬都已散了出去,仆人递来礼单,她看过?一瞬后,心中终于有了喜气。
大魏女子成?亲比起男子要简单多了,没有那么多繁杂的章程与礼节,只是到了今日,依旧没有太多的人理解。
江家娶的秦淮的小门户的女子,霍家在秦淮已有百年之久,霍屏是霍家唯一的姑娘。
但所有人不知道的是霍屏是天理教?的教?主,她温婉的外表骗过?了所有人。
天理教?创教?五年有余,是霍屏将之一步步创大,到了今日朝廷都需小心谨慎的地步。
礼单被一只莹白的玉手接了过?去,她抬首,霍屏靓丽的面孔还是那么温柔。
触及她的眼睛,江知宜顿住。霍屏眼眸与秦棠溪有八分相似。
“你怎地过来了?”
霍屏道:“来看看如何了?”
“就等着日子了。”江知宜笑?道。
“那便好,她回来吗?”霍屏抬眸,眼内不见柔和,已然被一片深幽取代。
江知宜点头:“多半会?来了,苏禾被我处置了,吴太后处不能轻信。”
“我不会?信她,不过?是借她给秦棠溪下药罢了,没成想苏禾尽让人走了。”霍屏不悦,眉头蹙得更深,思考了会?,终于还是道:“秦棠溪、我想会会?她。”
“她太过?警惕,你还是安心些。”江知宜劝道。她本就被秦棠溪怀疑,再一成?亲,等见到霍屏的相貌,秦棠溪就会?更加怀疑了。
霍屏轻笑:“怕甚?怀疑便怀疑,她若捉了我,我就告诉她实话,大魏都在她的水里,何不废帝自立。”
江知宜不肯,道:“赵烨的话未必是真,倘若秦棠溪并非是你妹妹,那你岂不是羊入虎口。”
赵烨死前曾送出一句话,长公主与霍屏同出一脉。
霍屏道:“赵烨这个老东西是秦棠溪恩师,宁死不肯吐露天理教?的事情,你以为他是在护着我?”
分明是在护着秦棠溪。
“你还是小心些,皇帝知晓我是秦淮的人,至今不动,肯定是有后招。”江知宜担忧,皇帝怯弱,可这一年来变得愈发沉稳,做事也多了几分狠辣,也并非是省油的灯。
“怕甚,大不了回秦淮。”霍屏依旧无所畏惧,利爪未出,怎知输赢。
再者就算她输了,秦棠溪也会?被拉下神坛,两败俱伤。
她很好奇,秦棠溪会这么?做?
霍屏勾唇一笑?,淡丽的衣衫下像是生在水边的幽兰,干净不染尘埃。
江知宜心中的喜气在她这一笑?中慢慢地淡了下去,对了,霍屏还是个疯女人。
霍屏总说她若是秦棠溪,大魏江山早就是她的了。
哦,对了。楚襄王一脉是赐了皇家姓氏,赐姓是姓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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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免了,奏疏依旧送到长公主处。
外间阴雨绵绵,明姝从榻上爬了起来,殿内憋闷得厉害,她打开窗户透透气。
不仅屋内憋闷,就连外间也没有往日的清新,夏日里闷气沉沉是会打雷的。
明姝站了会?儿,远远地就看到殿前的道上走来一人。绿意清新,来人一袭淡色裙衫,出尘、清雅、干净。
她搭在窗上的手,莫名捏紧了。
道上的秦棠溪抬眸,就见到了长发披散的姑娘,容颜秀丽,漆黑的眼眸正在望着她。
脱下亮丽华美的衣襟,明姝又变成?了当初在公主府里纯澈的小姑娘。
她没有笑?,神情中添了些柔和,几乎快速走进殿。
明姝走到殿门口去迎,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怎地才来?”
秦棠溪望她,小脸苍白,一双眼睛就尤为精神,握住的手腕也瘦了很多。
“有事耽误了。”
明姝拉着她,刚转身,殿外拾星来报:“陛下,章安大长公主来了。”
秦棠溪莫名皱眉,明姝好奇:“她来做甚?”
章安大长公主不大讨人欢喜,但身份摆在那里,长公主对她只敬重,并无亲近,平襄郡主对长公主曾有几分迷恋,章安大长公主就更加不喜了。
明姝对她也不喜欢,便道:“朕病了,不见。”
秦棠溪知晓是什么?事,拉住皇帝就道:“见一见,她是皇室中的长辈。”
明姝没有办法,就将她往自己的榻上推去,“我去见她,你别走。”
秦棠溪颔首,从一侧取了外袍给她披好,道:“章安大长公主性子不好,你不要生气,对身子不好。”
“她固执、不讲道理。”明姝道,眸子里已含了微微的怒。
秦棠溪便不多话了,在榻沿坐下,明姝转身走了出去。
章安大长公主进入皇帝寝殿后,抬眸扫了一眼,旋即又垂眸,这里多的是女子气息,帝王威仪都看不见。
她嗤笑,秦棠溪这是故意选了傀儡。
明姝不多话,只道:“姑母有事?”
章安大长公主就这么?站在殿内,抬眸看着皇帝,道:“不满陛下,今日过来是为一宅子。”
“什么?宅子?”明姝感?觉不妙。
“一座无人的宅子,原是逆臣赵烨的宅子,如今被长公主要了去。平襄即将成?亲,看中了那间宅子,去找长公主买。谁知她不肯让,故而臣来找陛下。平襄成?亲是大事,愿陛下赏些脸面。”章安大长公主理直气壮。
明姝皱眉,一口一个逆党听得她心口怒火中烧,强自忍了下来,淡然道:“先来后到,尊卑有序。”
章安大长公主皱眉:“陛下之意是认为我颠倒尊卑?论尊贵,我不如她?”
明姝道:“她为先,你后到。她为尊,掌大魏玉玺。”
“是吗?她为尊,乾宗怎地不将帝位传与她,为来为去,不就是为了她身份不同。子随母,这是乾宗陛下的意思。”章安大长公主不高兴。就算掌大魏玉玺又如何,能与她比?
明姝不大高兴了,但听了秦棠溪的话,没有生气,道:“是嘛,朕现在一句话,章安大长公主府就可以夷为平地,但朕却不能撼动她分毫。你再尊贵又如何,踏成泥土也只在她一念之间的事情。你不曾体会?过?无权的滋味,不如这样,朕今日就夺了你的封号与爵位,贬为庶人。这样一来,你就不如她尊贵了。”
“陛下……”章安大长公主震惊,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新帝,就连明帝都需尊敬她,这个皇帝凭什么??
明姝好似猜出她的心事,道:“就凭朕掌握实权,明帝是傀儡,是她无能,而我有本事。朕敬重长公主,见不得旁人说她哪里不好,你说了,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三言两语就夺爵位,昏君所为。”章安大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都道陛下不同于明帝,勤勉仁善,只怕是骨子里对秦棠溪恐惧如斯。”
“分明是……”明姝顿住,分明是挚爱如斯。
不与她计较。
章安大长公主傲骨,也不为自己求情,冷哼一声后就离开皇帝寝殿。
几息后,秦棠溪缓步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明姝苍白的脸颊上,无奈道:“说好不同她置气的。”
这位姑母身份本就显赫,她是乾宗亲封的长公主,是高宗陛下嫡出一脉,母亲更是尊贵的大家太傅之女。
书香一脉,帝王骨血,在大魏是罕见的一位。
明姝不听,对外道:“宣秦相。”
秦棠溪劝不住她,便道:“我来。”
恶人她来做。
明姝还是不听,“今日长公主出城而去,不在宫里。”
秦棠溪怒了:“明姝。”
“不喊秦棠宁了?”明姝挑眉,有了几分憔悴的气色。
秦棠溪不说话了,在她身侧坐下,“贬她作甚?”
“不尊敬你,那么多人中就她辈分最高,杀鸡给猴子看,那么多猴子呢,总能吓唬几个。”明姝合上眼眸,无力地靠在秦棠溪的身上,唇角弯了弯,道:“我替你出气罢了,要怪就怪她在朝无势还出来嘚瑟,不摁她摁谁?这就叫柿子挑软的挑。”
秦棠溪无语,伸手揽过她的身子,柔软瘦弱,早知就不该令她去见大长公主。
半个时辰后,秦相紧赶慢赶地来了。
这个时候,秦棠溪去了暖阁,爬上了五楼,推开门,眼前一片漆黑。
慢慢地摸索到了灯台,拿起火石点燃了烛火,半晌后,昏暗的光色充盈着阁楼内。
五层空落落地,这里是禁地,从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她执起灯台,回身去看,吓得手中灯台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地毯上洒了灯油,瞬息间被点燃。
遍地都是地毯,不需刻意,五楼就烧了起来。
秦棠溪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捉虫。
我很想存稿,和你们做交易,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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