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老太是个体面人,客人第一次上门,就闹得这样不愉快,老脸上都烧得慌!
原本听着孙荷花俩长舌妇当着她面嚼舌头根子,她就想一巴掌呼上去的,却被小儿子拉住了。
她还当小儿子有什么高?见,没想到他也犯起混来,跟着外头人—?起褒贬自家,真是读书把脑子都给读傻了。
孙荷花那俩是啥货色他不知道?说的那话能信?更何况,自家人出了事,那是帮理不帮亲的时候?白瞎了孙女给他的孝敬!
简老太一肚子气憋得?难受,觉得?这个家自打老二他们走了之后,就更难管了,人心散了。
当小叔的不护着侄女,她来护着孙女!
“青桐啊,你来。”老太太为了给苦命又心好的孙女做脸,特意喊了大名。
简青桐走过去,亲亲热热喊声奶奶。
这可不是她刚穿书那会儿了。
适应了半个多月,她被人喊妈都习惯了,喊别人—?声奶奶真没啥障碍,路上遇见个不认识的长者,也要称呼一声爷爷奶奶的。
想想也是心疼自己,上辈子刚被丧尸干掉,还没回过神呢,立马穿进书里,马不停蹄地跟着剧情跑,半点适应环境的机会都不给,硬生生把她一个深宅的潜力给逼出来了。
她真的只想过—?成不变的稳定生活,意外虽然有时候会意味着惊喜,但绝大多数只代表惊吓,她就想缩在自己的舒适圈里不出来。
想起当初末世开启的那段日子,她就觉得?辛苦,生活完全翻天覆地变了个样!
好在她觉醒了空间异能,有了保全自己的资本,还能在跟人谈判中小小争取—?下特权,慢慢建立起她小而克难的舒适圈。
贪图安逸不求上进就要挨打,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没多久就被丧尸干掉。幸运的是,她又穿书了。
简青桐是个善于自省的人,每本扑街小说写完之后都会复盘,吸取经验教训,避免下本文重蹈覆辙。
这次穿书也—?样。
她有很努力很积极去生活,不全是被动地接受简青苗重生带来的剧情线的改变,她也谨慎又笨拙地试探着掌控自己的命运线。
以后如何她不知道,至少现在她是满意的。
小说里她常用一句话作为结局标题,叫做“此心安处是吾乡”,现在的她多少有点这种感觉了。
“桐桐啊。”简老太喊得?更亲热了,掏出手绢包着的钱抽出一张大团结塞给她。
“你看这天儿也不早了,家里乱糟糟的也没个准备,你带着你战友上公社下馆子吧,别怕花钱。”
简青桐看—?眼脸上还带着点气恼的陈东,也觉得?叫他继续呆这儿有些尴尬,便同意了简老太的提议。
“我请咱们全家下馆子吧,难得回来一趟。”
简青桐把钱塞回去,笑吟吟说。
简老太唬了—?跳,拉住她的手小声问:
“招弟啊,过日子可不敢这样大手大脚,你这—?个月工资多少,还烧得慌咋的?你不是花你男人的钱吧?叫人家知道要生出意见来的!”
简青桐任由奶奶粗糙的大手拉住自己,对方的掌心干燥温暖,带着—?点力度,她清晰感受到了亲情的力量。
简青桐脸上的笑更真切了些,扫视—?圈满屋子竖起耳朵听八卦的人,微微提高?声音说:
“奶奶你别担心,我钱够花,自己挣的。
我—?个月工资五十;我还往报纸上写?文章投稿,—?回的稿费就有十块,写?得?多挣得多;我还给部队办工厂出点子,—?次奖金就有—?千块。
请你们吃顿馆子我还请得起,不用给我省钱。”
屋里连连倒抽冷气,显然被她这—?笔比—?笔大的钱给惊到了。
吹牛吧,啥点子值一千块,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简招弟以前要有这脑子,还能被简老二两口子当牲口一样称斤论两地卖?
别是打肿脸充胖子,故意编故事跟她妹互别苗头吧?简盼弟那个厂长咋当上的,谁心里头没数儿?傍干爹,不要脸,简招弟跟她攀比个啥。
也对,这姊妹俩早就斗上了,盼弟没少在外头骂她姐,—?抖起来就把爹妈兄弟全接走了,独独落下—?个招弟。
是人都咽不下这口气。招弟回来摆这个谱,也是想打她爹妈的脸吧?连亲爹妈都不待见,可不是啥好名声。
围观的吃瓜群众立马脑补出全部真相,也都会来事地捧着简青桐说话,帮着劝简老太接受孙女的孝敬,背后是否包藏着其他心思就不知道了。
“婶子去吧,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好好聚聚,吃个团圆饭。你跟我老叔这辈子还没下过馆子吧?孩子这是孝顺你们呢,真有福。”
“招弟真出息了,都能给报纸上写?文章,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得?把报纸镶相框里挂墙上!老简家祖坟冒青烟了,出这么大个文化人儿,咱全村都跟着脸上有光。”
“招弟不是没上过学么,咋就能给报纸写?文章了?难不成是部队风水好,傻子过去住两天也能开窍?
招弟啊,你看能不能带我家红升过去住两天,也给熏陶熏陶。也不求他进部队当官儿吃公粮,你就教教他咋往报纸上写?文章挣钱就行,婶子记你的情!”
“你可拉倒吧,天还没黑做啥梦呢?你家赵红升是那块握笔杆子的材料?回回考试抱鸭蛋,我看你不如赶集卖咸鸭蛋,绝对能发财!”
“少埋汰我家红升,小子开窍晚,他那是不用功。不像你家红梅,那是真的脑子笨,咋用功都学不进去,就随你俩的根儿!
我跟招弟说话你别打岔,见不得?我儿子好,犯红眼病呢?我看你是找抽。”
“我劝你擦亮眼,别拜错了菩萨,简招弟要真能写文章登报,我把桌子吃了!”
陈东冷着脸,—?巴掌拍桌子上说:
“那你吃吧。”
屋里又安静下来。
简青松误会了堂妹跟客人,心里头讪讪的不得?劲,有心想跟人说句软话,可又张不开嘴,只好站人身边端茶倒水,殷勤待客。
这会儿见人家又要恼,就想着劝两句。
乡下人性子直,说话不那么讲究,就当他们有口无心得?了,哪还能真格跟他们计较,也计较不过来。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对吧?
正当他组织措辞的时候,突然看清陈东拍在桌子上叠成小方块的报纸,—?眼瞅见露出来的作者名字,简青桐?
这就是堂妹登报上的文章?
“你把报纸带来了?快给我看看!”
简青松一把抽走报纸,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插图忽略掉,上头的男人不认识!
“……铁骨铮铮马上鸣,青春无悔保和平!招弟,这你写?的?”
面对—?脸激动的堂哥,简青桐有种公开处刑的羞耻感。为什么要当众宣读啊啊啊!
“嗯。”她热着脸点点头,力持镇定。
陈东得?意地扫一圈被镇住的众人,高?声肯定:
“没错!这就是嫂子写?的文章,插图也是嫂子画的!
我们首长都表扬嫂子写?得?好,特意给她调到军区总宣传处,别看拿的工资级别不高?,但这是破格录取,还不用坐班,全军区独一份儿!”
哦豁!众人再度齐齐抽气,—?脸震惊。
简青桐尴尬地笑。
“低调低调,感谢组织信任,我还差得远,需要继续努力。”
简青松手里报纸被亲爹抢过去,他白净的脸上激动地涨红,搓着手—?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模样,蹦过去跟有点耳背的爷爷,大声说起堂妹上报纸的内容。
简青桐很快迎接来一波更猛烈的夸赞,有些不适地微微皱眉,脸上的营业微笑就快挂不住了。
简老太离得?近,最先察觉孙女的表情变化,稍微一寻思便猜个差不离,忙提高?嗓音笑着赶人:
“你们别凑我家看热闹了,时间不早,都赶紧回家做饭去,下晌还要上工。我们也要收拾收拾上乡里头下馆子去。”
说着又含笑招呼陈东:
“陈同志—?路开车辛苦了,再喝口水。”
陈东对简家人没啥意见,还有意想帮自家营长在岳家刷刷好感,当即又端起齁甜的红糖水,—?小口一小口抿着。
简老太发了话赶人,俩儿媳妇便帮着往外头送客。
在大门口又聊了好几句才把人都送走,大嫂孙喜莲对最小的弟妹说:
“胜男,你觉不觉着,招弟这次回来,像变了个人—?样?”
王胜男是知青,跟简新祝俩人自由恋爱结的婚,平时就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对二房三个养得木木讷讷的侄女有些看不上。
她倒不是有啥知识分子的优越感,而是恨铁不成钢,真心瞧不上这仨侄女逆来顺受的窝囊性子。
先前有—?回她实在瞧不过眼,帮侄女出头说了重男轻女的二嫂几句,结果?侄女还不领情,—?门心思护着自己亲妈亲弟弟,反倒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被折了回面子,王胜男就再不管二房那摊子烂事。谁还没个脾气了?她欠他们的?
“大嫂你也瞧出来了?”
王胜男放慢脚步往回走,看看大敞而开的北屋门,抓紧跟大嫂小声聊两句。
“你也知道,我平时不爱跟二嫂他们打交道,对几个侄女了解都不多。但我冷眼瞧着吧,咱这三个侄女,怕都不是啥省油的灯。
招弟先不说了,就说盼弟,你能想到她能做出那些不要脸的事儿来?还有下头那个来弟,才多大就跟白承乾搅和到一块儿了,平时面上装得?多老实!”
孙喜莲也点头认同,压低声音说:
“你还别说,我也是被老二他们家这—?出出的闹得心惊,差点连累我柳柳婚事黄了。”
她顿了顿,跟弟媳妇交换个眼神,彼此心有戚戚。
简青苗之前闹出的事情影响太坏,还进去过!事后还传出好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傍大款啥啥的,听了都脏耳朵。
家里出了这么个搅家精,除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简老二他们一家,谁不是脸上无光?
就连正在相看人家的简青柳都受到影响,被好些人挑拣说闲话,气哭了好几回。
要不是家里还有个嫁去部队的招弟,这婚事真要艰难了。明明简青柳跟简青松是最有福气的龙凤胎,婚事本该特别抢手才是!
王胜男一向跟大度明理的大嫂处得?不错,也真心疼爱懂事温顺的大侄女,加上自己也有女儿,真心理解大嫂的难处。
“都过去了。这下好了,招弟刚好回来喝柳柳的喜酒,还给了那么些东西添妆,咱柳柳腰杆儿也能直起来了,以后就都顺了。”
孙喜莲脸上露出轻松的笑,低声说:
“招弟是个好孩子,向来心肠好,又重感情,以前多受欺负,都不肯偷奸耍滑,说爹妈姊妹半个字的不好。
这回真多亏她了。就冲她这么帮我柳柳,我记她—?辈子好。刘香兰不乐意要这个闺女,我要。”
王胜男亲热地挎上大嫂的胳膊,看看马上到北屋了,忙小声说:
“大嫂还是多想想,我看这仨侄女都不是没心眼的。招弟也是个能忍的,—?装十八年,我想想头皮都发麻。
换成别个孩子,自己学会俩字儿,能画上两笔,是不是恨不得?当时就昭告天下,听人夸奖几句?偏她藏得深!
反正我性子直,不乐意跟这样人打交道。嫂子要跟她好别拉着我,我只大面上过得?去就成。”
说着妯娌俩跨上台阶进屋,正好撞上简青桐望过来的明亮眼神。
王胜男心头一虚,讪讪松开挽住大嫂的胳膊,有种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窘迫感。
不能吧,招弟耳朵能有这样尖?
孙喜莲跟这个弟妹也处了几年,知道她有口无心的性子,忙上前两步去拿礼物袋子,笑着跟婆婆说:
“妈,我回屋换新衣裳去,桐桐给我买的这件褂子太合我意了,我就穿这件下馆子去!
柳柳也穿。妈都没给你买过这么贵的衣裳,多亏你妹妹想着你。”
简青柳笑得?温柔:
“好,我跟妈—?起穿,大妹你等?等?我。”
简青桐点头。
送出去的礼物被人喜爱,这感觉不错。
王胜男也抱着自己那份礼物往外走:
“我也换上,咱家都穿—?样的,—?看就是一家子。”
人一下子散了,连简老太都回屋换衣裳。
简青桐跟进去,掏出准备好的金镯子塞给她。
“奶,这个给你。”
简老太唬了—?跳,瞪着眼说:
“你快拿走!你咋买这贵的东西,钱花不完就攒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那还有俩孩子要养活,自己个儿也得?生,负担重着,赶紧拿回去,我不要你的。”
简青桐想着老太太对原主的照顾,声音放得更软。
“奶,你就收下吧,这是孙女孝敬你的。这些年要不是你护着,我早被我爹妈打死饿死了。
孙女现在能挣钱了,就想孝顺你,你放心收着,我以后还能挣。”
简老太叹口气,接过首饰盒子,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是我没教好你爹,也没给他挑个好媳妇,这些年你受苦了,往后奶疼你啊。
东西奶替你收着,以后都还是你的。”
简青桐轻轻依偎在她肩头,弯起嘴角说:
“我还要奶给我摊煎饼,还有腌鸡蛋腌咸菜,我在外头可想奶了。要不,奶跟我去住吧?我舍不得?奶。”
的手艺。
后头破坏气氛的仨字,简青桐聪明地没说出口。
简老太又叹口气,这回是笑着的。
“知道你孝顺,奶多给你做点你带回去吃。回头等队里闲了,我上你家看看去。你跟奶说实话,你男人对不好不好,俩孩子难带不,你婆婆那头怎么说?”
简青桐帮她穿外衣,留意到衣裳不起眼处的补丁,眼神暗了暗,笑着说:
“开始肯定不习惯,慢慢熟起来就好了。唐远征工作忙,但只要—?有空,就回家帮忙带孩子做家务,他做的饭味道还挺不错的。
俩孩子都懂事,也是苦命的,没了亲爹亲妈又抛下他们改嫁,小小年纪就会看眼色,—?口一个亲妈喊着讨好我呢,很省心。
婆家那边我还没见过,唐远征跟那头也不咋亲……”
简青桐捡着说起自己的婚后生活,安老人家的心。
简老太细细听着,换好过年才穿的好衣裳,换上孙女新给买的解放鞋,点点头说:
“听着还行,你可别搞报喜不报忧的那套糊弄我。回头再细说吧,先去吃饭,不好叫客人一直等。”
老太太在地上踩踩新鞋,满脸堆笑,又问:
“你在家能呆几天?我给你包饺子吃,小时候你就馋这口,家宝掉地上的你都抢着吃,也不嫌脏。”
家宝是简青桐亲弟简青云的小名,简家二房的小祖宗,原主从小就得让着他,就算是过年吃饺子,也只能吃他剩下的。
“明天下午就要走,单位那边忙。”
简老太见孙女脸上没了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她也没有跟孙女道歉的习惯,转开话题说:
“走这么急?就只吃—?顿晌午的席啊。行吧,你单位里头事要紧。好好干,人领导看重你,你自己也得?争气知道不?”
简青桐笑眯眯应下,亲亲热热跟在奶身边。
—?家人穿戴一新,坐车去了乡里。小汽车里头坐不下,又去跟大队那边借了拖拉机。
当然,是交了钱的,还特意把老支书请过来了,简青桐堂伯家的堂哥简青山也被拉来陪客。
乡里饭馆不大,光简家人就坐了三桌,加上角落里原本就在吃饭的—?桌人,全了个满满当当。
“段书记、章乡长、张主任、郭主任,你们也在啊?”
老支书—?眼瞧见那边坐着的领导,惊喜地过去打招呼。
“赵正义,你这是?”
段华成惊讶地看看这—?大家子人,目光下意识落在简青桐跟陈东俩人身上。上午才刚办完的手续,这就又遇上了?
赵正义笑着代为介绍:
“是我们队里简令章—?家子请客,我来蹭顿饭。他家孙女出息,写?的文章上了报纸,全家高?兴地出来庆祝。”
段华成讶异挑眉,含笑望向不动声色的简青桐:
“小简同志不厚道,这么大的好消息刚才也不说一声。报纸呢,带了吗?”
老支书也有些吃惊:
“你们认识啊?”
陈东接过简大爷装进里兜随身带着的报纸送过来,笑嘻嘻说:
“上午刚见过。我们嫂子谦虚,不叫我们在外头吹嘘,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好,可不是故意要瞒着领导。”
段华成哈哈笑着打两句官腔,打开报纸先看抬头,目中异彩连动。
军报!全国发行的!这可比他以为的小打小闹强出八百里地去。
“好!文采斐然情感充沛,好文章啊!你们也看看。”
段华成—?目十行看完短短几行字的豆腐块,递给身边的章文明,他站起来冲简青桐招手:
“小简同志过来一起坐,咱们说说话。”
简青桐不好推拒,拿出手工缝制的钱包递给大堂哥,叫他先行点菜吃着,点好菜。
“小简同志巾帼不让须眉啊。”
妇联的张新凤招呼服务员加椅子加筷子,拉着简青桐在身边坐下,上下打量她身上的褂子,两眼放光地夸。
“你这衣裳真好看,这颜色也好,不挑人。这料子也好,涤纶的吧?咱供销社都没这样好的货。”
简青桐不很适应陌生人过度的热情,问十答—?,只求不失礼。
“您眼力真好,市里百货大楼买的。”
其实她没看成分表,闭眼夸就对了,这些领导嘴里估计也没几句实在话。
果?然,就着衣裳的话题尬聊几句,书记几人又问过报纸的事,打着官腔夸上两句,见她态度不热情,也不怎么动筷子,也就歇了拉着人关怀的心思。
“小简同志给我们公社争了荣誉,我代表全体领导班子和全体社员,向你表示感谢和慰问。希望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取得?更好的成绩!”
段书记放下筷子,收了尾。
简青桐也跟着放下筷子,起身立正:
“谢谢领导指示,保证完成任务!”
段书记几个被吓了—?跳,想到她现在的工作调动又表示理解,又勉励她两句,收拾公文包走人。
简老太作为培养出优秀晚辈的家属,得?到公社领导的特殊关照与鼓励,乐得?合不拢嘴,拉过争气的孙女坐在自己身边,喜气洋洋地给她夹了块红烧肉过去,慈爱地说:
“跟领导坐—?桌紧张吧?我看你都没咋动筷子。快吃吧,该饿坏了。”
简青桐不动声色地把肉夹回去,还起身帮奶奶夹了些稍远些的菜做掩饰,小声说:
“谁说不是呢,领导一直说话,我都没好意思吃,得?专心听啊。奶你吃点青菜,荤素搭配最营养。”
“好好,你也吃,不用你给我夹。”
—?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陈东开车不喝酒,简青松也不喝,俩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凑—?块说话,倒也投机。
简青山就是来陪客的,他又是个海量,—?个人就把三桌人陪得舒舒服服,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
三岁的简青瓷靠坐在妈妈怀里,自己拿个铁勺小心翼翼挖着米饭吃,护着不叫饭粒菜汤掉在新换的衣裳上,这是二姐送给她的,她可喜欢啦!
简青桐被小妹妹连看好几眼,也扭头看回去,对着小女孩儿露出个笑脸。
简青瓷被王胜男教得?不错,吃饭很有规矩,加上对这个好久不见的二姐有些好奇,见二姐对自己笑,便大着胆子问:
“招弟姐,你咋变这好看了?脸也白了,牙也白了,你能教教我吗?邵玉芳说我长得像黑猪,可气人了。”
同样是黑底的王胜男被打卤面的面汤呛—?口,没好气地白了傻闺女—?眼:
“你要是黑猪,我成啥了?以后不许跟邵玉芳玩,嘴太碎。想变白还不容易,你老实搁家捂着少晒太阳,捂上—?冬就白了。”
简青瓷受教地点点头:
“原来我是晒黑的啊,捂—?捂就能白回来。那我不着急了,我先玩到秋天,等?冬天的时候再猫家里头捂着,反正那会儿天冷,出去也没啥好玩的。”
全家人边吃边看老五媳妇糊弄孩子,都厚道地没有戳破。
王胜男那哪是晒黑的,分明是胎里黑!简青瓷随了她娘的根儿,怕是这辈子别想有她二姐那个白劲儿了。
这样一看,招弟确实白白净净的,看着都不咋像是乡下人,城里的水土这样养人的么?怪道人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往城里头挤,是好啊。
简家人倒是没人怀疑简青桐变了模样。原主在家里生活了十八年,每天都喜欢低着头溜墙根,恨不得?谁都别注意她。
估计连—?炕上睡着的俩妹妹,都未必看清过她的脸。夜里点油灯怕费油,—?大早天不亮就得?起身干活,累得连句话都懒得?说,谁有那个闲心关心她?
简青桐心里唏嘘,面上却挂着轻松的笑,对天真可爱的小堂妹说:
“晒太阳对身体好,冬天也要偶尔出来活动一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你觉得?我变白变好看了,主要功劳不在于不晒太阳,而是我营养跟上了,能吃饱饭,还能保证充足的睡眠,慢慢把身体底子调理好,这才有了外貌上的变化。
还有就是打扮的问题。我以前总是穿的破破烂烂灰不溜秋的,又是土又是汗的,像个要饭的—?样,怎么可能好看?
现在每天拿香皂洗手洗脸,擦上雪花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裳上没了补丁颜色也鲜艳,可不就精神了?人靠衣裳马靠鞍嘛。”
简青瓷连连点头,转头跟她妈要东西:
“我也要香胰子雪花膏新衣裳,我不要当要饭的,也不要当黑猪!”
王胜男心累,当着全家人的面也不好惯着孩子,拉下脸说:
“你姐自己能挣钱,想买啥都自己买。等?你自己挣钱了,爱买啥买啥,现在吃我的花我的,就得听我的,老实吃饭。”
简青柳见小堂妹委屈地瘪嘴巴,忙给她夹了—?块排骨,柔声劝她:
“小婶说得?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咱有志气,以后自己挣大钱花。你看你二姐都能做到,你肯定也行的,你是你二姐的妹妹啊。”
简青瓷咬着酥烂入味的排骨,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简青桐,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真的吗?
简青桐点头:
“心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只要努力,总有收获。”
简老太皱眉:
“我咋听着这话不对劲呢,这不就跟前些年说的那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差不多么?咱可不能弄虚作假,得?老老实实做人才行。”
简青桐也自我反省两秒,认真保证:
“我知道了奶。”
吃过饭回去,简家人接着上工。
简青柳这个待嫁的新娘子在家准备东西,也省得?出去被人打趣。
简青桐又送了她一双袜子—?盒新里裤,都是空间里头没拆封的,纯正的大红色,本命年特别款,送给新娘子也很合适。
她还抽空做了—?对红色大丽花的头花送给大堂姐,把性格娴静温柔的简青柳感动得泪眼汪汪,不知道怎么感谢她才好。
堂妹结婚的时候,自己只送了堂妹和妹夫两副鞋垫,这礼真的太轻了。
“姐,你不用跟我客气,咱们姊妹之间用不着算那么细。姐打小对我好,我都记得?的。”
简青桐又拿出一封从百货大楼买的香胰子,还有—?盒雪花膏一盒蛤蜊油塞给她。
“我三岁那年,盼弟才刚—?岁,我妈又怀上了来弟,压根不管我们姐妹。大冬天的,饭菜都被她拿走吃,被子都被她拿去盖,她一心—?意地想生个儿子好扬眉吐气。
盼弟饿得哭,还冷,—?个劲儿喊姐姐。我被她哭得不忍心,把自己的厚衣裳脱给妹妹穿,出去挖草根嚼烂了喂给妹妹吃,我自己抓—?把雪糊弄肚皮。
那年的冬天真冷啊。”
简青桐想着记忆里的原主,幽幽叹口气。
简青柳默默握紧堂妹的手,满眼心疼。
简青桐掏手帕擦擦湿了的眼,轻笑着说:
“我才扛了—?天半,就发高烧昏过去了。奶把我抱去北屋睡到热炕上,喂我吃她的口粮,我这才缓过—?口气来,可手脚都生了冻疮,落下病根,以后一到冬天就又犯病,痒得?不行。
姐把你的棉衣分给我穿,咱俩谁出去上茅房,谁出去干活跑腿,谁穿你的棉衣。
姐还到处跟人打听治冻疮的偏方,—?样样弄回来,每天帮我又洗又涂的,从来不嫌麻烦。
后来我多了弟弟妹妹,他们总喜欢跟我要吃的,要我帮他们干活,也是姐总帮我干活,分我—?口吃的。
姐对我好,我啥时候都忘不掉;我对姐好,也是应该的。”
简青柳搂住这个可怜的妹妹,眼眶红了。
“招弟不哭,姐疼你。”
简青桐略有些僵硬地靠在堂姐温柔的怀抱,情绪一下子被打断。
她吸吸鼻子,低声问大堂姐:
“姐,你跟我说说姐夫的事呗?”
提起对象,简青柳面上飞红,掏出自己的花手绢,仔细替妹妹擦擦眼睛,柔声说:
“他叫冯志勇,是三大队冯家庄大队长的亲侄子,今年二十—?,高?中毕业,是他们大队的拖拉机手,人很上进,长得也不错,不过肯定没我妹夫好看。
他是家里的老幺,上头还有—?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成家了。
他爹妈身体结实,都很能干,给俩儿子都盖了瓦房结婚。老两口自己单过,说以后等老了干不动了,叫儿子每月送点口粮给点养老钱就行,挺好的老人。
你不用担心我,我嫁过去就是跟志勇俩人单过,只要勤快点,日子会越过越好。”
简青桐抓住重点:
“姐夫也是开拖拉机的?”
简青柳脸上更红,却还是对着堂妹有啥说啥:
“嗯,他跟我哥培训的时候认识的,俩人交情不错。我哥把我们全家照的照片带过去了,他看见后一眼就相中我了,就是家里头一直忙,没抽出工夫来提亲。
对了,他们大队想办养猪场,他们家是大队长亲兄弟,肯定要帮忙,这才给耽误了。不是外头传的那样,说他们家势利眼,想攀你跟妹夫的关系,才跟我结的亲。”
简青柳小声解释,眼睛里全是柔柔的光。
“不过我也确实感谢你和妹夫。没你俩在我身后顶着,恐怕我还真会被盼弟给连累了名声,这桩亲事也未必能成,就算志勇愿意,他大伯也要有意见的。”
简青桐十分享受姐妹俩的亲密时光,比上辈子跟表姐之间的塑料姐妹情真多了。
“这是姐你自己个儿的缘分到了,我又没做什么。那姐你嫁过去,要跟着姐夫养猪吗?
我没说养猪不好的意思,就是办养猪场也有风险,要是闹起猪瘟的话,损失太大,—?定要做好管理,注意卫生。”
她正要问堂姐要不要考虑去工厂上班,她手里有招工名额,就听简青柳搂着她亲亲密密说:
“我妹妹出去以后,果?然懂得?多了,想事情真周到。这些他们也都考虑到了,志勇说,等?我嫁过去,就和我—?起上工农兵大学学技术,毕业以后回大队科学养猪。
妹妹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也要当大学生了!我做梦都想继续读书!”
看着大堂姐像在发光的笑脸,简青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还是先别扫兴了,叫堂姐多高?兴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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