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桐微微睁大眼。
她见着了活生生的极品!比原主爹妈还奇葩!
其实真不是简青桐少见多怪,好歹她也是在末世里浪过的,人性的各种黑暗面见识过不少。
主要是吧,她对现如今这个特殊的时代有滤镜,潜意识里就带着刻板印象。
比如,这时候的人民特别单纯质朴,彼此间称呼的那句同志并非虚无的口头禅,而是带有浓厚真情实感的昵称敬称,大家尤其崇拜英雄,拥军优属做得特别好。
以至于简青桐下意识就以为,现在完全不会遇上像这种道德绑架的极品,人们都应该以此为耻的不是吗?
老大娘哪知道她的纠结?扯开嘹亮的嗓门,拍着大腿坐地干嚎,业务十分熟练,引起满车厢人的注意。
包括车厢门口盯着的列车员。
“前面的乘客动一动,往里走了,别在通道上拥堵!后头的乘客不要挤,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拉好爱人跟小孩,有序上车!”
乘务员拿大喇叭维持秩序,不满地冲这边喊了两句。
老大娘撒泼惯了,巴不得看过来的人越多越好,戏瘾上来,一把薅住旁边俩没心没肺爬上爬下的孙子,狠掐一把。
俩熊孩子吃痛,嗷的一声叫唤起来,想也不想地啪啪打她的手:
“奶你干啥,弄痛我了!”
老大娘当着人面没法明说给她哭,狠心加大手劲,硬生生把俩皮孩子掐出泪来。
“大坏蛋!敢打我,看我不告诉我妈,斗死你个老不死的!”
小孩子尖利的哭声如同魔音过耳,穿透性极强,不少乘客都遭了殃,又被他们话里的内容吓到。
小孩儿嘴里没瞎话,他们妈妈该不会也是哪个革X会的头头吧?说斗谁就斗谁。
惹不起躲得起的乘客也不催他们让道了,宁可背着大包小包爬旁边的座椅绕路,也不想招惹这些煞神家属,晦气。
这倒是有些出乎简青桐的意料之外。谁能想到看起来极亲的祖孙三个这么容易就内讧了呢。
不过还是太吵了,三重奏啊。
她虚虚捂着后脑勺伤口边缘,一手扯着唐远征衣袖轻轻晃了晃,皱着眉头小声说:
“头晕。”
唐远征垂眼望见她脑后雪白的纱布,立马记起她的脑震荡,反手扶住她胳膊,收敛外溢的怒气,弯腰温声询问:
“又难受了?别怕,有我。”
简青桐顺着他的力道缓缓侧躺下,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被子随即覆上来。
她轻轻捏着被角,朝他投出一抹信赖的浅笑。
唐远征充分接收到她眼神里的涵意,甚至比她想要表达的还要多,除了信任依赖,还有委屈无助、替他难过等等。
唐远征替她掖掖被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委屈吗?委屈的。
他也是个人,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是多了些责任心和荣誉感,有苦也不说罢了。
可有人能体谅这份辛苦,他也会感动,和普通人一样。
“我帮你捂住耳朵。”
他侧身坐在床铺边沿,大掌包住她露在外头的右耳,示意她闭眼别看。
简青桐顺从地合上眼,耳朵尖微微有些发烫,大概是被他掌心温度烧的。
唐远征见她听话,颇觉省心,回头对上哭闹不休的祖孙三人,又换上一副冷峻表情。
“公共场合,请文明乘车,不要大声喧哗,这里还有病人。”
离得近的乘客看见简青桐后脑勺裹着的白纱布,也有些咋舌。
“这女同志伤到头了?看着挺吓人的。你们这是上省城大医院看病去?”
唐远征避重就轻,模糊重点:
“我爱人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能麻烦你们停止这样大吵大闹吗?这是我们的铺位,请你们去你们自己的位子就坐,不要打扰我们,谢谢配合。”
唐远征又掏出车票,朝周围展示一圈。
乘客们大多还是讲理的,也有同情心,见状便帮着劝吵闹不休的老太太:
“大娘,火车座位都有号的,不是谁先占上就是谁的。这就是人家的床铺,您别搁这闹了,人家这还有病号呢。”
“同志你是不是头回坐火车,找不着自己座位了是吗?我帮你看看票吧,这是人家的位子,你们不能坐。”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一边倒地全站唐远征那头了。
老大娘百试不爽的招数突然不好使了,真的生起气来,眼一瞪,恶狠狠骂人: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就要坐这!他是子弟兵,就该让座!这叫为人民服务,我就是人民!”
简青桐槽多无口,小声嘟囔:
“人民同意被你代表了么?说出去都丢人,会被其他国家的人民嘲笑吧?”
她声音不高,不过开口的时机很妙,正好卡在老大娘爆发输出后众人被打懵的间隙,车厢里陷入短暂的安静,正好把她的吐槽突出出来。
唐远征掌心下压贴住她侧脸,不叫她听见这些糟心的污言秽语,乡下老太太骂架还能有啥好话?
果不其然,老大娘中气十足地咒骂起来,各种少儿不宜的脏字连绵不绝,压根不忌讳身边俩小孙子。
俩孩子还觉得有趣,捧哏似的叫嚣助阵,跟两只小斗鸡似的仰着脖子叫骂,用词同样难以入耳,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叫他们妈妈把这些人全都拉去游街,抄他们的家,赶他们去住牛棚挑大粪。
众人瞠目结舌,心中满是不适。
这孩子怕是养废了。
有抱小孩的乘客堵在后头上不来,捂住孩子耳朵敢怒不敢言,好声好气请求列车员帮忙处理一下。
列车员也很不耐烦。
这里是中转站,停靠只有短短十分钟,上下车乘客这么多,时间本来就紧张,还有人在里头磨蹭,这不故意阻挠他工作么!
列车员举着大喇叭就过来了。
“闹什么闹什么?都赶紧找自己座位,马上要发车了!”
他挤过去看见坐地上撒赖的一老两小,眼底飞快浮现一抹了然,公事公办地朝他们伸手:
“起来,车票我看一下。”
老大娘正骂得起劲,吐沫星子乱飞:
“啥车票,我不知道!我儿媳妇是革X会主任,我儿子是车间主任,我是干部家属,要啥票?我就坐这!”
老大娘一指唐远征坐的床铺,眼底闪过一抹恶毒。
她今儿还就跟他们耗上了,一个破当兵的敢跟她斗?斗不死他,呸!
周围一阵骚动。
敢情这老太太连票都没买,蹭霸王车啊?看她那架势,还以为铁路局是她家开的呢!
“没票不能在这,跟我上硬座车厢那边补票。”
列车员半点没意外。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啥人没见过?
“我不去,我就坐这!哎哟欺负老人了……”老大娘故技重施,赖着不起。
旁边几个男青年看完全程,互相使个眼色齐齐上前,默契地抬起耍赖的祖孙三个,喊着一二三端出车窗外。
“都让让嗨,人家到站都下不去车了!”
青年松手把人搁下,还促狭地探头跟老太太使劲挥手:
“大娘不用谢,我们都是活雷(锋)!”
唐远征默默拿下行李架上的大包袱,才举到车窗口,被一青年截走,笑嘻嘻问:
“这也是他们的?”
唐远征默默点头。
青年嘿嘿一乐,抱着包袱亮给外头跳脚骂人的老太太瞧。
“大娘你说啥?太感谢我了要把包袱送给我?哎呀这咋好意思。萍水相逢的,我那也是举手之劳日行一善,当不起你谢。”
旁边同伴笑着一拳捶在他肩头:
“快别贫嘴了,赶紧把东西还人家,马上开车了。”
青年嬉皮笑脸回一句:
“我就逗逗他们,省得早拿上东西又挤上车来闹,麻烦。”
不过他还是把包袱丢下去了,还特意丢得远了些,引着老太太颠颠跑去捡。
几个青年起哄看了会儿,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走开。
一场闹剧就此收尾。
简青桐很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闭眼休息。
列车缓缓开动,咣当咣当震动不停。
唐远征拿过中铺的被子给她垫在身后,省得她不小心翻身压到伤口。
简青桐睁开眼,小声朝他道谢。
唐远征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觉得还有些泛白,但眉心却是舒展开了,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厕所可以使用了。”
“嗯,我去一下。”
“我陪你。”
简青桐囧囧谢绝。
又不是小学生,上个厕所还要结伴去。
简青桐去解决完生理问题,简单洗漱后神清气爽地回来,连心情都好上不少。
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对社恐人士来说,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幸好她可以扮病号装柔弱,避开大半无效社交,使得接下来的旅程也显得不那么难捱。
夜深了,列车上很快进入休息时间,大多数旅客已经准备入睡。
简青桐把被子还给唐远征,换拿背包垫在身后,轻声跟他道声晚安,闭上眼安静躺好。
唐远征给她掖掖被角,在她床边陪坐了半个多小时,见她呼吸浅而规律,姿势规矩而舒展,以为她陷入安眠,便安心起身出去洗漱,轻手轻脚回来上到中铺,很快也躺下入睡。
而此时的简青桐压根没睡,正吭哧吭哧清点空间剩余物资。
简青桐的空间不算大,大概有九个立方多点,被塞得满满当当。
鉴于小时候父母离异各自重组家庭后将她遗弃的糟糕经历,独自生活多年的简青桐很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对外一向说自己的空间只有三方大小,还给日后逐步升级留下富余,并给自己留足后路,随时准备脱离小队,独自谋生。
因此她空间里足足存下两个立方的纯净水!随用随补。
现如今看来却是最无用的,还不如多装点金银珠宝来得实在。
哪怕多装点种子呢,起码那也是多代改良后的高产良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