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拂修双眼定定看着稳稳环抱住自己的人,高高蹙起的眉头,阴沉却又快要喷火的双眼,紧抿不开的口,他仿若陷入了发怒的边缘,这是李拂修从未见过的虞朝流。
“不会爬树的人却妄想高处,你这人从来都是想要奢想。”
这话真是伤人,李拂修那激荡的心被瞬间摁住,燃起的火也被扑灭,她总算知晓了他们这些高位者的高高在上感。
“多谢世子相救!”李拂修微微一挣便被虞朝流放下了地面,两人一时相顾无言,玄化雨轻声“啧啧”了两下也不再多语。
“透达,方才真是太危险了。”邵有光心有余悸,惊慌失措的面色还未平复过来,只等担忧地看向李拂修。
“确实危险,是我大意了,若是为此摔断了腿,更甚是从此瘫痪在床当真是得不偿失啊!”李拂修长吸一口气,低低叹息道。
虞朝流骤然发怒,狠戾骂道:“李拂修,你真是够了,你总是这般冥顽不灵,我让你去淮阳你偏要来万平,你从来都是这般我行我素,你以为自己当真是聪慧吗?你只是运气绝佳罢了!”
邵有光和玄化雨被虞朝流狂风暴雨般的狠戾吓到了,呆呆地愣住了,一时不敢确定是进好还是退好,只得低头假装隐身。
李拂修冷笑了几声,点点头讥讽道:“是啊,我最是不知轻重、冥顽不灵,可你有何资格教训我,我的父母师父都未曾嫌弃过我。”
低头甩去挂在睫毛上的一滴泪珠,低声唤道:“明变,走吧!”
“你们查到了什么?”
邵有光又是再一次愣住,这世子爷发的怒火当真是奇怪,难道是觉着他们甩下他独自查案让他不适了?可他又隐隐觉着他和李拂修之间有什么暗流涌动是自己不知晓的。
“可笑,明变随意吧!我在马车上等你。”李拂修快步走出了房间上了马车,一上车便是委屈得泪如雨下,你若是担心我受伤又何必用这种伤人之话来折磨我?我这般拼命就是想知晓为何你变了?
邵有光快速将李拂修方才所思所想告诉了虞朝流,见他愤怒的深情突然平复了下来,便躬身道:“那下官便先告退了。”
“稍等!”虞朝流叫住他,说完便飞上了屋梁,他顺见便明白了李拂修所思所想,解下了白布扔在邵有光怀中,又抬头在屋顶瓦片中寻找什么,突然双手向上在挖什么似的,没一会儿就飞下了地面,将手中之物交给邵有光。
“是藏在瓦片中的火折子。”
“果然啊,那白公子到底是烧了何物啊?难道是秘密信笺?”
玄化雨也是好奇了起来,“莫非这燃灰便是此案的关键?”
“确实!”虞朝流取过邵有光怀中的白布,将它完整摊开向二人展示,“你们觉着可有何异样?”
“啊?”两人异口同声地惊了一声,将那白布翻来覆去查看了一番,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啊?
“这白布悬挂于梁上布段太干净了,为何摩擦中没有沾上灰尘?这便是方才李大人所想吧,白公子应是想掩藏从上往下的自尽之法,便用火折子烧掉了脚上的袜子,因为他一路从梁上走过来,脚上袜子一定俱是黑污,这便是那燃灰的由来。”
邵有光恍然大悟,喃喃道:“透达真是机智啊!我真是佩服至极!”
“这俱是李大人猜测的吗?”玄化雨也是呆呆问道,看着虞朝流越来越阴暗的面色忙是闭了嘴,她可是知晓虞朝流发怒的前兆。
李拂修在马车上等了许久,邵有光终于姗姗来了,进了马车献宝似地忙递上一火折子,“在那大梁屋顶瓦片中找到的,白公子应是从床架上爬到梁上的,又烧了那袜子,透达所猜非错。”
李拂修点点头,轻蔑问道:“是世子爷找到的吧?也不过如此!”
“是!”邵有光说着低下了头,他这个刑部侍郎此刻当真是羞愧啊!他已是查看了一月了,却是什么都找不出,那二人一来便是发现了其中蹊跷,“透达和世子爷可是很熟悉?”
“哈哈!有些交情而已!”李拂修淡淡一笑,看着邵有光眼中的探究眼神,转移话题问道:“明变不必气馁,你现在可是明白了我方才言白公子为何不想死?”
“是,原以为他饱暖思*淫*欲若是为了死得其所、死得安心,可又是为何舍近取远,绕了一大圈之后方才去死,也许他真是不想死啊,但又不得不死,所以留下了这个奇怪的自尽摆设,他也许便是为了告诉我们,他死得不愿,透达,可是对?”
“机智者,明变也!”李拂修温柔一笑。
邵有光自然知晓李拂修不过是为了安慰他,但她这般聪慧的女子对其盈盈一笑,仿若是漫天的桃花盛开,真是美哉!转又是一阵心酸,只是自己这只会专营结社之人与她很是不配啊!透彻明达之人当该面向灿烂的光明。
马车行至街中,李拂修突然叫停了马车,“明变,我去买些布匹,你便先回去吧!今日多谢与你了,那探听消息之事还要多劳烦你了。”
邵有光点点头,看着李拂修踏步走入文锦衣行之中,袅袅身姿行动起来便是行云流水般秀美,美人如斯,却非吾啊!
李拂修进入这文锦衣行,抓着一小厮问道:“这前阴所产的月纹状繁花布可是有?”
小厮面色一愣,忙是颜色摇手否认道:“姑娘说笑什么,这前阴所产的月纹状繁花布我们文锦衣行怎会有?”
李拂修勾唇一笑,看来这文锦衣行已然知晓了,没有了便好,那染血的布匹若是还在这世间存着,当真是恶心至极啊!
“这月纹状繁花布为何没了?可是还未进货?”一个清冷的女声拖着尾音问道,“难道本宫今日是白来了?”
李拂修突然一笑,果然是那清冷高傲的长滋公主,其高高耸立扬起的下巴便是其尊贵的象征,但李拂修知晓其不过是一只高贵的天鹅却有一颗纯白无暇的心,正犹豫是否要上前行礼,那掌柜却已然迎着玄无姬进入了衣行厢房中。
李拂修暗叫不好,这掌柜定是偷偷藏了月纹状繁花布想要奉承她,若是玄无姬被其骗着穿了那染血之衣该如何?想着便急急忙忙冲进了衣行厢房中。
“公主切不可用那月纹状繁花布啊!”李拂修急声大呼。
厢房中众人奇怪地看着闯入的李拂修,掌柜忙是站起身冲着外面的小厮大喊:“姑娘怕是走错了!小六,快将其带出去!”
“公主,是我!”李拂修向长滋公主笑了笑。
“哼!你是谁?”玄无姬厌烦地皱了皱眉,低声嫌讥讽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赶着贴上来。”
李拂修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迟疑问道:“公主不识我?”
玄无姬厌烦地扫了一眼掌柜示意其将李拂修赶出去,随之面无表情地转开了头。
李拂修忍住心中狂涌的酸涩,看向玄无姬手中正拿着的月纹状繁花布,低哑道:“公主想是不知,这月纹状繁花布虽是又香又繁,但这布种皆是少女之血混成,俱来自之前禹州前阴所破的雪地连环杀人案,公主去了前阴难道也是不知吗?”
玄无姬面色惊恐地扔掉了手上的布匹,迎面就踹了那掌柜一脚,怒不可遏骂道:“混账东西,你既已知晓,还敢用这污秽之物来讨好我?你信不信我将这衣行一把火给端了。”
掌柜一脸惊恐地跪地求饶,“公主饶命啊!小的正准备如实禀报呢,却不想被这小女子给扰了。”
玄无姬怒视着李拂修,紧抿的双唇藏住了她口中紧咬的牙,她向来的尊贵受到了挑战,这个臭丫头是在嘲讽她吗?
原来那个在前阴会与她抵足同眠、会为她屈尊吵架的长滋公主只是她在前阴一个虚影罢了!离开前阴的长滋公主便是高高在上的大玄公主,与玄苍璧等人一般爱踢人的皇室贵胄!
“我以前以为什么门第高位都也有例外的时候,却不想真是奢想!什么前阴,什么万平,变了就是变了!”李拂修同样死死瞪着眼不让眼泪流出来,转身就要快步离去。
“站住!”玄无姬突然爆出一声急迫喝声,上前一步擒住李拂修的左手,看着那青玉镯子眼神阴晴不定。
“公主是要取回这镯子?”李拂修被她擒着的手微微有些抖。
“是啊!以前有个人太傻了,竟是将它送给了你,也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玄无姬勾唇一笑,松手放开了李拂修,志得意满挑眉定定等候着她归还这青玉镯子。
李拂修怀疑自己从未认识过长滋公主,悲愤满怀的她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但是骄傲自信的她又不容许自己被辱没,她用力向将这镯子从手腕中拔下来,却是未想到带上容易取下难。
玄无姬哂笑地看着她,似是觉着她在做戏,“可是需要帮你一把!”
李拂修抬头直视她道:“看来是你的镯子不舍得我!”说着使了狠劲一把取下了这镯子递给玄无姬,只余下手腕口火辣辣得疼痛。
李拂修再也不留念那镯子一眼,快步走出文锦衣行,竟是难忍心痛一路边走边哭。
“哦!你看那个姐姐哭得多伤心!”一个年轻男子低声说道。
“是!姐姐这是怎么了?”小女孩呆呆问道。
“那你去哄哄她!”男子低声对小女孩道。
“姐姐,给你我的糖葫芦!”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跑到李拂修面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她头顶。
李拂修泪眼朦胧,便是见着一串红通通的糖葫芦挡在了自己眼前,转而又去看远处的年轻男子,疑问道:“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