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8 章

李拂修翻开那纸札,却是越看越心惊,这王回竟是个制香人,这《香粉记录初稿》便是他毕生制香经验所得,原却是没什么,但是自十六年前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王回的父亲突亡毙,家中祖传的雨凝胭脂铺也日落西山,对于一个狂热的制香人来说,这是他不能承认的残酷,那一年他创造了慑月。

“慑月便是你混杂了鲜血制成的?”李拂修猛吸一口气低声问。

王回狼狈地从地上站起,痴痴一笑,点点头承认道:“是!我们王家的制香事终究是毁在我手中了!”

李拂修一时无语,又是翻看那纸扎,王回为了让雨凝胭脂铺的生意起死回生,便加入了自身鲜血制成了慑月,但慑月并未大卖于世。

王回心中恐惧,便改用了动物之血,根据其各血性不同制成了各路香粉胭脂,最终大卖扩张成了禹州的第一大制香铺子。

可是那慑月却成为了他不可言的禁忌。

“你当日处理的便是动物之血?那你为何不肯说出真相?”

“因我不能说啊,若是这禹州的女人知晓我们王家的胭脂香粉中沾染着血性,这不是世间最为恐怖之事吗?”王回哀然长叹一声,继而嘴角苦笑起来。

“那你为何言阿花确是你凶手?言说你是凶手也可?”李拂修眉间一皱,忆起方才王回曾言说这一话。

“拂修姐姐,你翻到最后看!”白叶如上前将李拂修手中的纸扎翻到了最后,王回记录了他日思夜想的痛苦烦忧,因那制香事再次到了瓶颈。

“我来说吧!到了今日我不得不承认我在制香上并无天赋,我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一名优秀的制香师!”

王回依靠在牢房墙角上,低声诉说:“我发现我有了心魔,每每制香受阻,我便想起了慑月,它很特别,虽然爱它之人寥寥无几!”

王回再次动了用人血制香的念头,他相信只要花心思定能支撑世间奇香,但不可用他自身之血,应是用世间妙龄之女之血,所以当阿花进入雨凝胭脂铺,且买了慑月之后,王回的念头无法遏制,他骗阿花进入后院,刺伤了阿花,最终在杀她时还是唤回了人性。

“你说阿花喜欢慑月?”虞朝流一直听得仔细,又接着问道:“你刺伤了阿花何处?她后来又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她惊慌失措就跑出了后院,我本以为事情会败露,却过了一夜安然无事,然后我便听闻前阴雪地连环命案又添了一人,阿花死了!”

“你为何知晓死者是阿花?为何当日你便知晓了?”虞朝流又搓了搓手指,敛眉低声问,双眼阴沉死死盯着王回。

李拂修一愣,定定看向虞朝流,对他这话很是奇怪。

白叶如和卢青南也是反应了过来,“当日我和叶如去了那胭脂铺,掌柜似乎便知晓阿花在店中买了慑月!此事想来确实奇怪!”卢青南双眼一闪也是定定看向王回。

“因为每年冬日,买我铺中慑月之一女子便会死于雪地连环命案。”王回这一话方一出口,卢青南便一拳击了出去,那拳风擦着王回而过,直直在牢房墙上击出一个大洞。

“畜生!你知晓为何不报官”卢青南第一次展露出骇人的愤怒,直直吐了他一口水。

“青南骂你打你均是对的,你既已知晓杀人玄机,为何不阻止?为何还要卖那慑月之香?那些惨死的女子难道不可怜吗?”白叶如双眼微红,狠狠瞪着王回。

培风和韦有丞一直在旁听着,也是握紧了拳头想打之而后快。

“所以你动了杀阿花之心是因为你知晓她必定会死?”李拂修声音骇然,此刻也是再无对王回的任何同理心,她上前一步,一脚便踢翻了那火盆,冷冷道:“你这人真不配拥有这世间的一点热,因你便是那最为冷血之人。”

王回却是毫不愤怒,反而苦笑道:“我这一生都献给制香了,其他事我一概不管,慑月之香本就是让人念念不忘,也许这世间另一个懂我之人便是那人了!”

“你不知晓凶手是谁?”虞朝流阴沉沉地一撇,却是让王回也有些不安,他忙闭了眼睛多开。

“这世上多的是求死不得之事,若是砍了你的手,剁了你的鼻子,从此让你再也制不了香,你是否会有一丝的悲悯之情?”虞朝流淡淡一语而出,众人都是一骇。

“还不想说吗?”

王回浑身一抖,“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那人定是也极为喜爱我的慑月之香,且他喜欢冬日,冬日的第一个慑月之香随风而散,那人便要杀人了!”

虞朝流如此威吓之下,王回也是再说不出什么,李拂修只得作罢,和众人回了文书处再行商量。

“大人,便将那王回视为这连环命案的凶手不可吗?”韦有丞隐在培风身后低声问道。

李拂修一愣,顿时面色僵住,却不知怎么回答。

“是呀!公子,这王回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便说是他杀了人又如何?”培风怒气腾腾,颇有些咒怨地看着李拂修。

“世子,老奴有要事要报!”屋外突传来一道声音。

“元总管,进来吧!”虞朝流低声道。

“那桶鲜血来历已查清,为猫血,已在城外发现王回丢弃的众多猫尸,更是挖出众多动物尸骸,却是他所杀没错。”元总管快速道来。

“王回若是为了逃脱罪责故意编造谎言呢?若他极善人心且心机深沉,这也不是不可能啊!”培风高声唤道,“公子,我同你一道见了那么多穷凶恶极之事,那鹿邑便是如此啊!”

“世子,门外还有一人求见,可是要带进来?”元总管听了培风之话,又是向虞朝流问道。

虞朝流看向李拂修,见她点点头,便也点了点头。

那人一进屋,李拂修惊呼出声:“李铁匠?”

“草民拜见大人!”李铁匠躬身一拜,哀声沙哑道:“草民之女无辜命丧,听闻大人在追踪铡刀线索,草民或许能提供一二线索。”

李拂修眼中一喜,看向虞朝流,“原来你早就都想到了呢!”

“是,李铁匠在这前阴城中已经十余载,对于铁器之等他最为清楚!”虞朝流淡淡应道,双眼温柔瞬间抚顺了李拂修焦躁的心。

不可否认,李拂修方才动摇了,王回为此案死不足惜,培风和韦有丞之言又何尝不是惩罚王回之法,虞朝流的安排来的真是及时!

李拂修遂将验尸结果中关于凶器的猜测告诉了李铁匠,李铁匠压住悲痛之情,仔细查看王回铺中所藏的铡刀,低声道:“这是真英越家铁匠铺所产的铡刀,皆是去年所产,若是斩猫斩狗倒也合适,但想要一刀断颈却是不能!”

李铁匠摇摇头,剖有些疑惑,“不瞒大人,若是大人所述,能快如一刀斩断人颈这铡刀怕是前阴并没有。”

“啊?”李拂修惊呼一声,“没有!”

“是!这精制铁矿砂打造的铁器方能无坚不摧,但此等铁矿砂均在官府手中,我等民间铁铺绝不会有,便是有,一寻常男子之力想要用铡刀一刀断颈怕是做不到,况且大人所说这连环命案的死者伤口大小不一,藏有如此多的铡刀绝无可能!”

李拂修和虞朝流对视一眼,这才明白他们二人想得多于简单了,根据验尸结果推测之事在实际中并不一定成立,方才李铁匠所言句句是大实话。

“缩写李铁匠之言,李某深感受益!”李拂修对这李铁匠便是躬身一谢,却见着他双眼均是泪,极为悲戚痛苦之状。

“大人,我只望你定要为我家阿花手刃凶手,这方能让阿花瞑目啊!”李铁匠低哑说完,眼中泪水滚滚而下,他抬手一抹便转身跑着离去。

李拂修瞬时也是湿了眼睛,转身对着培风和韦有丞道:“王回虽是罪不可恕之人,但他应不是伪造这连环命案之人,你们不许太过忧心,我们定会抓住那穷凶恶极的凶手。”

众人面面相觑,低头默默哀叹一声。

李拂修随着虞朝流缓步往草鞋铺子走去,寂静深夜,两人相拥而行,映着天上圆月光辉,何尝不是一种温情浪漫。

但是所谈之话一开口却是颇煞了这风景,“至日,我心中有一猜想,也许王回想得不错,凶手确是对慑月有不一般的感受,所以他挑中了同样爱慑月之香人。”

“透达,我同你想得一样,看来那慑月才是引起杀机的因缘,但你可曾想过,慑月特别在何处呢?”虞朝流转头一问。

李拂修被问得一懵,猛然明白了虞朝流之意,惊呼道:“至日,你聪明了,你这么快便想到了,我却想不到。”

虞朝流勾嘴一笑,“因你想得太多,线头纠缠在一起而已,但你终会想到的,我的透达最聪明。”

李拂修捂嘴羞涩,看着虞朝流自信道:“慑月特别在它掺了人血,而我们之前分析凶手杀人就是为了取人血,可这慑月秘密只有王回一人知晓,凶手如何得知?所以凶手定是认识王回之人,可能某些机缘恰被他知晓了慑月之秘密,所以他才会学着王回取血。”

“是!”虞朝流点头。

“那这所取之血为何用?还是凶手便是只想要杀人,可又为何也会有铡刀所致般伤口?”李拂修苦恼地抿唇。

“凶手因为慑月,连犯冬日十四桩命案,如此心性,绝不会简单,也许凶手在祭奠什么?”虞朝流又是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