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日!”虞朝流隐隐约约听到了李拂修的呼唤声,心中冷冷想:竟是这么快就有了幻觉?
“至日!至日!”李拂修向虞朝流瘸着腿急急地跑过去,她想要跑得再快些,然后紧紧抱住他。
虞朝流终于确信他不再是幻觉了,庆幸喜悦,飞身就站了起来,看着李拂修自远处颤巍巍跑过来,那流淌的眼泪瞬间觉着温热,他挥手一抹,大喊道:“透达,你别动,我跑过去!”
说着是“跑过去”,却是瞬间就万里无痕、风月无影飞了过去,一把将李拂修拖入怀中抱住,又因为速度太快,刹之不及,抱着李拂修就摔入了一个坟坑中,撞在了棺材上,直撞得那棺材立马碎了,棺中骸骨露了出来。
李拂修见着那恐怖骸骨,猛然惊得便要跳起来。
虞朝流胸膛爆发出一阵欢快地笑声,抱着李拂修便从坟坑中飞了出来,带着她一跃坟场,落在地上,捧着她肿胀的脸就吻了下去。
两人唇齿相交,难解难分,直想要到世界的末端,无时间的界限,无人世的纠缠,便只有二人地老天荒。
“是谁救了你?”虞朝流被李拂修的脏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却毫不在意,他的脸上挂着笑意一直未消,双眼盯着李拂修一刻也不愿分离。
“是郑威救了我!”李拂修哽咽道,“是他那份无法消散的爱女之情救了我!”
“他怎么会?”虞朝流着实惊了一跳。
“他又疯了!若不是他疯了,我今日必定死了。”李拂修眼泪扑朔着滚落下来,“至日,我今日才相信因缘注定!”
虞朝流如何想象不到,李拂修脱难竟是如此!
李拂修当日被鹿邑打晕后,便被他装进了贴满符印的棺材之中,鹿邑更是用了十八枚大铁钉彻底封死了棺材,待到李拂修半途醒来时便是如此一副恐怖之状。
身子被锁在方方正正的棺材之中,漆黑不见五指,身躯无法转动,呼吸极为不畅,便是李拂修使了浑身力量手锤脚踢,那棺材板依旧纹丝不动。
“救命啊!救命啊!”李拂修奋力疾呼,毫无任何回声,她感到自己被慢慢抬着走至一个未知的地方,那种无法描述的恐怖渐渐抢夺了李拂修的身躯灵魂。
“我是前阴县令李拂修,你们若是放了我,我定不会追责你等,若是你等不听,这便是死罪!”李拂修开始拿出县令之名威胁恐吓。
棺外之人仍是毫无回应,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鹿邑,你个疯子,你这辈子都会被心魔所控,我和郑婉情会日日夜夜华成恶鬼来折磨你,让你永世无法安息,你死后必会下十八层地狱,便是能投生,也将是化为畜牲道,永生永世无法再为人!”
李拂修开始无休无止、漫无边际的怒骂,骂到最后便是满脸是泪,无助恐怖完全取代了怒骂恨意,化为了连续的凄惨哭声。
至日!至日!李拂修心中猛烈呼唤:至日快来救我!至日快来救我!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李拂修,你终于怕了吗?”鹿邑的声音突然冷冷响起,随之便是一道命令声:“下棺!”
李拂修还来不及痛骂他,便觉着棺身猛烈晃荡,继而是一次次铁锹起土落在棺身上的碰撞声。
李拂修更是拼命大喊,她只觉着空气越来越稀薄,那无法呼吸的痛楚将她压得胸口肿胀疼痛,她只得更大口更大口地张嘴呼吸,宛如那些落在陆地上蹦跳张嘴大口张开的活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李拂修便是如此丧生与此了吗?
李拂修不服也不愿,她大张着呼吸棺内最后之气,拼命曲起手肘撞击棺木,发出猛烈的“咚咚”之声,撞击至最后,李拂修只觉眼皮渐渐昏沉,心肺火烧般疼痛,张开的嘴巴再也无法闭上,她双指狠狠抠向棺盖,鲜血直流,滴落在她的口中。
“至日!我好想你!”李拂修幽幽想到。
然后便是一道刺眼的光芒,李拂修突然想问,这便是通往死亡之路吗?
“婉情,父亲来救你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头上想起,一只粗糙的手拂过她的脸庞,继而往下至腋下抱着她将她从棺中脱了出来。
“婉情别怕!父亲在!没人能伤害你!”郑威抱着郑婉情坐在茫茫的雪夜坟场中,天空中飘洒着无边无际的鹅毛大雪。
李拂修干了的双眼又终于试了,温热的液体喷薄而出,那冰冷的雪花更是让他感觉到了这世间的触觉和所有的美好!
“父亲!我可以认为这是你来救我了吗?”李拂修轻声喃喃道。
“傻丫头!是父亲来救你了啊!”郑威揉着李拂修冰冷的双手温柔道,“是父亲啊!以后你再也不用怕了!”
“父亲!”李拂修抬头看向郑威,笑着流泪,又是喊了一声,“父亲!”
“我会用我所有能得到的珍宝来感谢他!”虞朝流抱着李拂修轻声道,一下一下拍拂着她的发丝。
“可他已经得到了!他所有的心结便是来不及救郑婉情,他救了我便已经解了!”李拂修伸手指向远处。
虞朝流跟着她满是血的手指看向远处,郑威正站立着看向他们,突然间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而慢慢向远处离去。
“我知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他便送我回来了!”李拂修轻轻道,转而眼中怒火燃烧,“至于鹿邑,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我现在便去杀了他!”虞朝流狠厉道。
“不!我是前阴的县令,我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的,用我的方式!”李拂修按住虞朝流,盯着他的双眼郑重肯定道。
“好!我信你!”虞朝流一把抱起李拂修,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而便向县城而去,“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回铺子!”李拂修拉拉虞朝流的衣襟轻声道,“培风他们一定担心死我了!”
“回我那,我会去通知培风的。”虞朝流瞪了李拂修一眼,转而又冷了声音,“以后不许再不顾自己性命了,便是生死关头,你也要自己活着才能顾别人生死,请你务必答应我。”
李拂修听着他话中的冷意肃杀,知晓他一定吓坏了,温声柔弱道:“可若是我不顾叶如,她若死了,我便此生都不会心安的。”
“那你可知晓我方才心境,我恨不得毁天灭地也要换回你,那一瞬间,我竟恨上了整个人世间。”
李拂修搂紧虞朝流的腰,埋在他颈间又哭了起来,“对不起,至日!我让你如此难过,但一报还一报,你害我伤心吐了血,今日这痛便算还你了!”
虞朝流听闻便笑了起来,“你呀你!我该拿你怎么办?”
“对了,叶如怎么样了?”李拂修突然想起了白叶如,忙是焦急问道。
“她无事,多也幸亏她了,她拼了命来给我们报信,不然我根本无法得知此事!”虞朝流狠狠敲了敲李拂修的额头,训斥她:“我说了不许你单独去鹿府,你为何不听我的话?现在尝到苦头了吧?”
“你怎么就知晓鹿邑是个大坏蛋?”李拂修想起虞朝流对鹿邑一贯不待见的态度,突然好奇他不待见鹿邑的缘由。
“我若知晓他真是个疯子,怎会任由他害你!我不过是一直觉得鹿邑此人仿佛有两张面孔,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他有些疑虑罢了!怎想得到我竟然有如此直觉。”
“好吧!你还是不够直觉,你就该早解决了他才是。”李拂修无奈道。
虞朝流听她一语气得不行,又是狠狠敲了李拂修一个额头,“我总算是天下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也不知是谁听了鹿邑一番编造的痴情之言便感动得一塌糊涂,什么小心提防都忘了!”
李拂修:“……”说起来确实是她们看错了人!
虞朝流带着李拂修回了晏府,便召了大夫上门,又派人去传信于草鞋铺子。
培风听闻消息疯了一样便赶来了晏府,看着满身是伤的李拂修便是泪流满面,他趴伏在李拂修窗前哽咽道:“公子,都是培风的错,培风没有保护好你!你看你,满身是伤,疼不疼啊?”
李拂修看着培风可怜兮兮的模样,摇摇头忍住泪水,轻声道:“公子无事啊!都是小伤!培风别伤心了。”
培风点点头,突然郑重道:“公子,我愿意将你交给世子爷了!”
李拂修突然一愣,“培风这是何意?”
“培风希望公子从此有了世子爷的贴身护佑便再也不会出事了!”培风肯定道,“若是昨日世子爷在,公子便一定不会出事了!”
李拂修忍住的泪水突然就流了出来,她笑着点点头。
“叶如还好吗?”
“小白白发着高烧,又强拼着走了几里地,应是体力耗费殆尽才晕了过去,吃了大夫的药睡一觉应是没事了。”
李拂修点点头,终于累得闭上双眼睡着了。
只是没多久,李拂修便开始做起了噩梦。
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状让她再次坠入了恐怖的棺材中,无法呼吸的胸口窒息感,十指抠入棺盖中的痛楚感,恐惧笼罩了李拂修,她知晓自己梦魇了,但她拼命大张着口却喊不出来,至日!至日!快来救我啊!她好害怕。
“透达!透达!”虞朝流猛是摇晃李拂修,将她从梦魇中喊了醒来,见她冷汗连连、面色惨白,忙是取了干布巾替李拂修擦汗。
虞朝流紧紧抱住李拂修,不住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李拂修终于知晓了梦魇的可怕,也便明白了鹿邑这个疯子何以如此变态至极,原来人的内心都是如此脆弱不堪,那心结久而不解便成了一个人内心的顽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