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如搓了搓浑身冻僵的身躯,想着李拂修教她的爬墙之法,踩着水缸向上探去,却因为浑身僵硬又是摔入地上,白叶如冰冷的双眼沁出温热的泪水,咸咸地落入她的口中。
白叶如心中猛烈地害怕,不!她一定要爬出去!白叶如再次起身向上探去,终是狼狈落了两次后爬了出去。
黑夜的郊外寂静得吓人,踩入松软的雪地中奔跑便更是艰难,白叶如额间滚烫,双眼昏沉,双脚更是如盾铁般沉重,她只是一个执念般向前而去,什么方向位置,她根本无法知晓,她要救李拂修。
卢青南和培风回了铺子却是不见李拂修和白叶如二人,培风心中奇怪,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疑问道:“公子和小白白去哪了?”
卢青南一跃上了阁楼查看,也是未见二人,飞身下来见着培风正坐在椅子上休息,问道:“你家公子去哪了?”
“我怎会知晓?许是去了世子爷那吧!只是小白白怎么也去了?”培风摇摇头皱眉。
卢青南转身猝然一喊,“他们怕是夜独自去鹿府了!”说着便往外架着青云梯飞身而去,一句传声却是留下了,“你快去找世子爷!”
培风一愣,去鹿府便去鹿府吧!这有什么!
但看着卢青南的郑重其事,忙是起身往晏府而去,到了那晏府,家仆却还要通传让其等候,念及卢青南从未有过的焦躁,培风也是急了,直接就打进了晏府之中,口中大喊着:“世子爷!世子爷!”
虞朝流早已听见了那个毛毛躁躁之人的呼喊声,手中扇子一挥,猛得就将那人从空中打了下来,“没大没小!毫无规矩!”
培风揉着屁股忙是站起来,奔至虞朝流面前,焦急道:“公子和白小姐怕是去鹿府了!方才卢少侠已经赶去了!”
虞朝流身子“忽”的一闪,便已经消失不见,培风只觉着一阵轻风吹过,郎朗疏影,仿佛方才立在身前用扇子打他屁股的虞朝流只是个幻影而已,好快的身法啊!这是天下第一轻功风月无影?
虞朝流向着鹿府飞奔而去,便如一阵月下夜风般吹了过去,莫名的心慌,对鹿邑毫无缘由的厌恶之情一直牵引着他浑身恶心难受。
他到了鹿府门前,便是不顾那家仆守卫,直接就踹门而入,正好遇到了飞奔而出的卢青南。
“怎么样?她们人呢?”虞朝流急急问道。
“没有人!我打了那鹿总管一顿,他只说叶如和李兄并未上门,那鹿邑方才出府去了,至于去了哪?他也不知道。”卢青南呼吸急促,喘着气快速道。
“你可对他下了狠劲?”
“是!他还是不肯说!”卢青南急声道。
虞朝流一把拉住卢青南的右手,止住他的行动,“你别急!我来想想鹿邑会去哪!”
卢青南被他一握便觉着一股热力通过自己的手臂传了进来,虞朝流的内力竟是如此深厚?可是又不对,虞朝流面色无异,但是他脉搏全乱了,混乱得找不到一丝规律,虞朝流真的急了。
“你也别急!”卢青南左手搭在了虞朝流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之上,幽幽运用“凡心八缈”为他稳定杂乱的心脉。
虞朝流赶到一股又温又凉的力量输入自己身体之中,知晓那时卢青南的内功心法,心中一稳,瞬间便想到了一个地方。
“山门居!”他们去山门居了,那是鹿邑和郑婉情殉情之处,对鹿邑极为特殊的地方。
两人黑夜间踏着飞雪而行,卢青南运用青云梯,却是也觉着跟不上虞朝流,此刻他更觉虞朝流是个满身是迷之人,他有着如此厉害的武功又为何要隐藏?他与北苑屋阁又有何关系?为何他竟会北苑屋阁的独门轻功风月无影?
“那有人?”虞朝流指着前方轻声道,两人瞬间降至树上藏身,树下一群人正持着火把在四处寻人。
“我去!那个小贱人怎么跑这么快!我们已经追了一路了,怎么连脚印都没发现,难道追错了?”那群人中的领头人一直骂骂咧咧了许久,终于又走至远处了。
“她们跑出来了!”卢青南心中一松。
“我夜中视力极佳,我们方才一路行来并无脚印,听那人意思,若透达她们跑出来,要么是另外的方向,要么是还在后面!”虞朝流肯定道,“透达一向聪明,一定是躲在何处等他们先出来再跑!我们快往前去。”
虞朝流预料未错,白叶如并无跑错了方向,只是落在了那群家仆身后,走了不知多久,白叶如已经筋疲力尽,她身躯早已失去了知觉,只余下双腿无知觉地重复摆动,白叶如只觉着她若真死了,是不是也能陪李拂修一道同行了?
“叶如!”卢青南的声音远远出来。
白叶如茫然地抬头,只觉真是到了人尽灯枯之时,竟是产生了幻觉,青南,她真想他啊!
卢青南飞速落地,一把将白叶如抱入了怀中紧紧抱住,“叶如!我来迟了!”
白叶如犹如一块僵硬的巨大石头般往地上坠入,她睁眼看着卢青南晃动的脸庞,听着卢青南虚幻的声音焦急地呼唤她,她的双眼不由控制地泱泱而出,高烧嘶哑了她的喉咙,她轻声道:“拂修姐姐在棺,棺材里,快,快去救她!”言罢便晕了过去。
“叶如,你在说什么?李兄他在哪里?”卢青南看着白叶如晕了过去,忙是猛烈摇晃互换她,“叶如!叶如!”
“你快送她回去,我去找透达!”虞朝流留了一句便忽闪不见了,他咬牙凭着风雨无影急速向前,一路向山门居而去,心中却是潮海翻天,无以平复。
为什么李拂修就是不听他的话!为什么她不和白叶如一起跑出来,那个笨蛋!她为什么那么笨。
虞朝流冲进了空无一人的山门居,找遍了每一处屋子,仍是空无一人,整个山门居已经空了,没有鹿邑,更没有李拂修。
棺材?她在棺材里?白叶如此话是什么意思?
虞朝流瞬间头脑一空,一股冷水从头浇到了尾,他自诩天下第一聪明,此刻却是呆住了,大脑失去了运转之力。
虞朝流猛得击了自己一掌,疼痛终于唤醒了他的一丝冷静,他脚印!那些脚印!山门居外四处都是杂乱的脚印,但是有些脚印异常之深,仿佛是在重压之下才会比寻常脚印更深。
白叶如说棺材,那些人抬的是棺材,而李拂修就在棺材里!
虞朝流心脏狂跳,鹿邑将李拂修钉在了棺材里,他要埋了李拂修。虞朝流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翻出山门居又是看那些脚印,竟有十道抬着棺材的脚印往五个方向而去!
鹿邑不仅是疯子,还是个聪明的疯子。
虞朝流当机立断便追着一路脚印而去,他一定能追到他们,只要他够快!只要他够快!
那脚印至一半又分成了两路,追至一路看到一座新埋的新坟,泥土混着白雪痕迹尚新。
虞朝流挥动一掌向那新坟击去,掌风犹如狂风烈卷,泥土瞬间洞开,一具新棺露出一角。
虞朝流害怕那棺中真藏着李拂修,不敢用功,跳下了泥坑挖开那棺材,发现上面贴满了红色符水所画的黄纸符,不敢耽搁扣着棺盖屏气一起,瞬间就将那棺盖硬生生扯了起来,十八枚一指长的大铁钉子露了出来。
虞朝流向棺内一看,空棺,一瞬间又是惊喜又是失望,喜的是李拂修不在里面,失的也是李拂修不在里面。
虞朝流又去追赶下一处棺材,还是空棺,又接着连续三个空棺,虞朝流真气已经耗费了大半,飞行中一瞬间,那种茫然无措只靠秉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没了。
因为他一抬头间,漫天的飞雪下了起来,鹅毛大雪,越下越大!扑扑朔朔间便要掩去了那些脚印的痕迹。
虞朝流突然就哭了,无法抑制的眼泪奔腾而出,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是不是一开始就选错了?
也许李拂修早在某一具棺材里被人埋进了黑暗冰冷的泥中,她孤身一人、呼救无门,可他却没有找到她!
虞朝流无声地落在了雪地上,他突然记起郑威说李拂修的眼睛像郑婉情,那么鹿邑盯上她是否也与此相关?那么鹿邑一定会将李拂修葬在他原想要郑婉情所葬的地方,那一定是鹿家祖坟之地!
虞朝流飞奔向那鹿家祖坟之地而去,一路脚印已被白雪覆盖,什么痕迹也没有了!这已是他最后的一搏了,若是错了?
虞朝流不敢想,他只是拼命飞奔而去,拼尽他毕生的武功所学。
天空渐渐发亮,一夜即将要过去了。
虞朝流迎着飞雪终于赶至鹿家祖坟,一片白茫茫空旷无人的荒野,便是连飞鸟的叫声也无。
虞朝流看着这旷野,闭上双眼,浩然气海,翻涌沸腾,双眼一睁,双掌挥出,神海飞云之龙潜海底一经打出,飞龙啸声席卷着所有的气流击穿了眼前的这片空旷坟场,白雪与泥土皆是被削了一层掀翻在空中,继而落地,无数的棺材都纷纷露了出来!
虞朝流落入坑中每徒手掀开一具棺材,便是低念一句:“李拂修,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救你付出了什么?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便是如此翻遍了此中棺材,虞朝流双指鲜血淋淋、流而不止,他独自一人站在空旷中双目放空,低落的泪水湿透了衣领,冷风一吹,整个身子猛得一抖便摔在了地上。
“我选错了!”虞朝流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