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拂修和白叶如进屋时,鹿邑正在埋头作画,听见响声抬头望来,面色平和,看着无悲无喜,“李大人和白小姐来了!”
“看来鹿公子是猜到我二人会来?”李拂修问道,走近一看,发现鹿邑正在做一副仕女画,女子头簪红色珠花枕着双手郑趴伏在踏上浅睡,蓝色衣袍微开露出皓白美颈,一块白色毯子盖在腰间处,绣有黄色菊花的芭蕉扇带着红色吊坠落在女子身侧,一只白色飞蛾此刻正停在女子枕上默然不动,好似守卫着她似的。
“是郑小姐?”李拂修轻声问,突然看像画中女子的眼睛,想起郑威曾言她的双眼长得像郑婉情,侧头问白叶如,“我和那画中之人的眼睛像吗?”
白叶如一愣,细细一看,轻笑道:“倒真有几分像!”
“是很像!”鹿邑似也听闻了两人间的细细私语,双目笑着直射李拂修的眼睛而来。
李拂修感到莫名的一阵不适,她方才觉得鹿邑的眼神过于赤*裸*裸,有些吃人般的可怕,一时觉得有些后悔,她应该明日和虞朝流一同前来才是!
“我今日前来是告知鹿公子此前之事已是了了!”李拂修淡然抬眼无惧直视道。
鹿邑停了手中画笔,并未将那仕女画收尾画完,只得叹息道:“我已有听闻,此事真是多谢李大人了!”
鹿邑站起身来,又是叹息:“看来今日这画是花不完了!”
他朝李拂修和白叶如走来,拱拱手弯腰一躬身,“此事多谢李大人了!”
白叶如突然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她们前来本以为会见过感怀伤情的鹿邑,但是如今看起来,鹿邑却很是平静,难道这人心间的石头落了地便真的什么都看开了!
“鹿公子作这画是在与郑小姐作最后的道别吗?”白叶如轻声问道,又走上前细细查看画作,看到了那只飞蛾便又笑问道:“郑小姐若是泉下有知,也是希望看到你如今模样!”
“是啊!”鹿邑点点头,双目微暗,低声轻喃:“我听闻婉情之墓开启后,郑家请了众道士为她清灵投生,她下辈子定是不会再孤苦一人了,望她不要在留念这个尘世,也不要在流年我了,早日往生去吧!”
白叶如听他低语,觉着他方才不过是压抑内心罢了,其实那悲楚之情怎如此便忘却了,遂点点头。
“鹿公子,我有一事需问你。”李拂修突然重声道,见鹿邑微微一愣,旋即看着她点点头。
“我知晓当日你和郑小姐在山门居相约殉情服毒,郑威和郑婉英看了郑小姐的绝笔信赶来救郑小姐,却被阻挡在外。当日鹿公子你因鹿府之人及时救治未死,而郑小姐却未未得救死了,是鹿家阻拦了他们吗?”
鹿邑听着这话身躯猛然一抖,站定后手上的画笔已经咣当落地,他猛得掩住面目。
“郑小姐死后,她父亲郑威曾传信与你鹿家,只因郑小姐是未嫁女,又辱了名讳而死,她不得葬入郑家祖坟,郑威希望郑小姐能葬入鹿家祖坟,待你百年后与你合葬,方解了郑小姐的夙愿。可这传信又被你鹿家否了,此事你知晓吗?”
李拂修振声悲凉连问两问,问完后一时心潮翻涌无法平复,“郑小姐之死确有你鹿家之过,这罪你可有问过你父母?这罪你难道真的无辜吗?”
“我不希望你忘记,我希望你永远记着一个少女因你而死!”
听完李拂修的最后一句话,鹿邑在屋中难忍痛楚,掩面大声哭泣,哭得声声心碎悲凉。
“拂修姐姐,你一定要这样吗?”白叶如听着耳边鹿邑痛苦的哭声,感觉到他的无助悲凉,轻声问李拂修。
“是觉着我很残忍?”李拂修低念道,她牵着白叶如轻声走出书房,“可是真说起来,郑婉情确是因为他鹿家而死的,若鹿家能及时救治郑婉情,她就不会死,若鹿家觉着亏欠,应允郑威之请求,郑威便不会疯,鹿邑一句不知情便可解脱吗?”
白叶如顿时默立不响,无法回答。
李拂修却是问完了心中事,仍是隐隐不安,那心中的难受仍是无法排解,她一面发虚一面发毛,一阵阵冷风又吹来,顿时汗毛一颤,难道这鹿府真有什么不详的东西?
李拂修搂紧白叶如的胳膊,突然想起郑婉英曾送她一枚护身符,忙从怀中取出握在手里,随着白叶如一道往外走。
“拂修姐姐,这香包里藏着什么?”白叶如倒是并未感到什么不适,看着李拂修手中紧握这香包,好奇问道。
“是他人送我的护身符!”
“哦!那定是世子爷送你的,快给看看是何护身符!”白叶如听闻更是好奇,又是撺掇着李拂修解开看一眼。
李拂修被这人不时的好奇惹得烦了,一时也想知晓是何护身符,便解开了香包,两张薄薄的小纸条便露了出来。
一张确是一份道士所画的红色符水附身符,而另一张却并非是护身符附,而是郑婉英留于她的一封难言私信。
李拂修一眼看完便是双眼狂瞪,心中狂跳不已,错了!
“怎么了?拂修姐姐?”白叶如看着李拂修的愕然表情有些茫然,轻声问道。
“叶如,你快回去!我还有一事需去解决!”李拂修面色僵硬,郑重告知白叶如,又忙是推她离去。
白叶如被李拂修这番举动弄得更是好奇,怎么也不肯离去了,“拂修姐姐是还要在这鹿府中解决何事?我同你一道来,便一道回去。”
李拂修心急如焚,看着白叶如突然固执,便携着她改道去了鹿夫人所住的院子。
“拂修姐姐,我们来这干嘛?”白叶如看着李拂修带她来了这处院子,更为好奇。
“我要解一个难题,突然发现幸好你跟来了,不然我还真解不了了。”李拂修轻轻念道。
两人轻手轻脚走至后院院墙,李拂修找了一个花坛子摆在墙根,然后运气后退几步,一吸气便跑上去踩着花坛子一跃而上,竟是让她一下抓住了墙顶爬了上去,李拂修继而又向白叶如伸出手示意她爬上来。
“你也踩着爬上来,我拉你。”
白叶如竟没想到李拂修让她爬墙?看着李拂修闪亮的眼,白叶如没有再问便踩着花坛子,抓着李拂修伸出的手爬了上去。
两人又接着爬下了墙,偷偷溜进了后院,“我们去找后院厨房!”
“啊?”白叶如惊呼一声便跟着李拂修溜进了厨房,还未站定,“你快闻闻那煎药壶里有什么?”
白叶如惊疑一眼望去,对着李拂修的指示又只得上前俯身闻了闻,“可有什么不对?”
白叶如细细一闻,喃喃道:“这数十种草药混在一起,我也不识,但这里面怎会有如此浓重的洋金花之味!”
李拂修心中一沉,“你可确信?”
“是!幼时我曾恰巧随我母亲去一刚入京的官员后府,我那时顽劣,仗着嗅觉惊人便想要闻遍世间百香,那洋金花之香我闻所未闻,便多呆了片刻,当夜便开始头痛昏迷发病,原来那洋金花若是过量便会引人昏迷中毒。”
白叶如随机也瞪大了双眼,指着那煎药壶惊声道:“难道鹿夫人一直昏迷不醒便是服用了这过量的洋金花?这长期服用毒量积累便会致死!”
李拂修的心猛然凉了下来,难道她所猜是真的!
“拂修姐姐,到底是如何?”白叶如几声问道。
李拂修刚想回答,一道声响突然插了进来,“李大人真是厉害啊,竟然想到来此处?”
李拂修吓得猛然转身,正瞧见鹿邑正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身后,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声,鹿邑一个手掌劈刀而来,她瞬间晕了过去,最后的意识便是白叶如惊恐的惨叫声。
李拂修幽幽醒来,头痛欲裂,却是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而自己的双手双脚却被绑在了床栏上,李拂修惊声大叫,使了狠力如何也挣脱不开。
“叶如!叶如!”李拂修大呼道,他此刻无比后悔带着白叶如深陷这个虎穴之中。
“拂修姐姐,我在这!”白叶如传来轻微的呼声。
“你如何了?有没有受伤啊?”
“我,我没事,我被绑在了靠椅上动不了!”
“你试试能不能挪过来?我用嘴巴帮你咬开绳子!”李拂修轻声提醒她,“接下来我们小声说话,叶如别怕,你慢慢挪过来!”
白叶如应了一声,便开始曲着身子向前一动,那靠椅实在是笨重无比,不知多时,白叶如才挪着椅子到了窗前,随机又转动方位向后一仰倒在了雕花大床上。
李拂修忍痛叫了一声,白叶如忙是紧张问道:“可是压到拂修姐姐了。”
李拂修忙是否认,仰起头蹭着椅背用嘴去勾白叶如被绑的手,还是不够,李拂修心中叹息,脖子不一会儿便仰得酸痛。
“叶如,你再往上一些!”李拂修温声提醒她,连着鼓励她:“叶如,你可以的,别怕。”
“拂修姐姐,我不怕,我知道你也一样,你也别怕!”白叶如忍住喉中的哽咽之声,使着狠劲向上而蹭,终于够到了李拂修的嘴边。
李拂修争分夺秒,忙用嘴开始咬绳结,堪堪咬开三个绳结,只待最后一个绳结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李拂修心中一凉,忙是急声嘱咐白叶如:“抓紧绳结,假装无事!”
白叶如还未响动,一个人已经疾步跨了过来,一个响亮的耳光便打在了白叶如的脸上,“贱人,竟敢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