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28 章

“这世间之物千丝万缕、交相呼应,一事牵动一事,怎会无关?”李拂修叹息道。

“申兄曾告诉我他幼时贪玩从马匹上摔了下来,已是常伴这轮椅十八年载了。当时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如今想来果真是蛛丝马迹早已显现。申兄告知我这段故事不过是让我知晓他已失去了行动能力,可是一个已经十八年载下半身瘫痪无知觉之人,怎会有一双连正常男子都比之不及的脚呢?众位若是不信服,当场比试便知。”

卢青南身材高大,他的双脚也正是八寸有余,他已是寻常男子中的佼佼者了,众人经一提醒,这才发现这不寻常之处,按说从幼时下身瘫痪,下身生长必有迟缓,怎会是如此?难道他是伪装的?

虞朝流讪讪地后退了一步,不巧他也正是八寸有余,这还真是不符这女子身份啊!

眼珠一转正看到赵月儿定睛在他的脸和双脚间徘徊,看来她这小姑娘也觉得自己开始生疑了,真是聪明又观察力充足的小姑娘!

虞朝流眨了眨眼睛,对着赵月儿突然一笑,赵月儿吓了一跳忙躲开眼神不再看他。

“申兄,何不妨掀开毯子,让众人一看?”李拂修突然向着申辞文提议道,自然便是触及了他沉默冰冷的一张脸。

李拂修突然又步至萧阴尸首旁侧,取过了那把软剑,握在手中杂耍一番,随手在墙上点了一点,瞄准着刺之,却是无论如何都刺不中那点。

李拂修抬起手中的软剑,遂向卢青南问道:“卢兄,这软剑若是手持长剑者用之,可会妥当?”

卢青南被李拂修问得一愣,但是却已明白她提问之意,上前接过那柄特制软剑,挥舞了几下,也朝着墙上李拂修所画之点刺去,却是一剑刺歪,如此又是接连三剑后方才适应了这柄软剑的属性,它在急速刺击中竟会微微抖动,改变方向,普通剑客一时倒是无法适应。

“卢某已知晓李兄之意,怀仁住持并非常年持剑者,且当日在那极度黑暗之中,双方运动,我等皆是随手刺中了腹部而已,住持怎会在四剑内接连刺中左胸三剑、右胸一剑?甚至是左胸那穿心致命一剑呢?”卢青南有理有据,加之众人知晓他苍合派弟子身份,对他这番推论更是相信,难道怀仁果真不是真凶?

“李施主多想了,老衲诚然便是运气而已,卢公子等人并非想取萧阴性命,所以剑上留情,但老衲非也,招招致死怎会办不到?”怀仁主持言辞坚决决口否决道,“请李施主莫要牵扯无辜之人!”

李拂修轻笑着摇头,“怀仁主持这番态度更是确定了李某的猜测,众位可还记得我方才提问怀仁住持那黑衣人是谁?”

众人纷纷点头。

“那日怀仁住持追踪黑衣人而去后,靖安侯和名回师父搜查了各间客房,却是只有一人并未现身,众人可否想起?”

“就是申公子!”钱录成出声道,众人回味过来纷纷应承。

李拂修看向申辞文,眼神光亮,“当日申野言说怀仁住持正在为申兄救治,靖安侯不信硬要闯入房中时,怀仁住持突然推门出现验证了申野的言说。如今想来却是一个套局啊!怀仁住持当日既已打伤了那黑衣人,必然已经追及知晓了他的身份,那又为何要替他隐瞒呢?或是亲人?又或是亏欠之人?总之此人必定是与怀仁住持和靖安侯皆相关之人。”

李拂修眼神在怀仁和申辞文间不断跳跃,最后停在申辞文身上,幽幽问道:“我说的对吗?萧译萧将军?”

这轻轻一句话石破天惊,让一直默立静听的虞朝流瞬间惊呼出声:“怎么可能?萧将军早已率领送亲队伍打道回府。”

李拂修轻轻摇头,仍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申辞文。

申辞文突然笑了起来,口中吐出一物,声音突变:“果真是瞒不过李拂修啊!”随之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右手摸索着耳侧,从脸上揭下一层薄如羽翼的皮,亮出了他的真实身份,身材颀长、挺拔端正,剑眉朗目,不是萧译又是何人?

“拂修是如何察觉到的?”萧译突然上前一步凝视着李拂修问道。

李拂修低头一笑,坦诚道:“昨日怀仁住持坦言自己乃是真凶,我梳理一遍细节,发现有不对的地方,但仅仅只是猜想。方才让卢兄暗地出手,让将军摔在雪中,我亲眼所见了将军露出的下半身才敢确定,念及你提及十八年前的父亲往事,虚虚假假,我便更加确定你就是萧译。”

萧译朗声笑起来,“拂修还是如此胆大心细啊!”

“萧将军,我亲眼所见你率队回京,你怎会出现在此?”虞朝流见到了萧阴的真面目才敢确定李拂修所言非虚,只是如何也想不到他竟赶在了自己之前上了山。

萧译望着虞朝流,面色微皱,心想这世子爷果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代嫁欺君,可这甚是合他脾气,“郡主娘娘,萧某隐藏身份,多有得罪了!”萧译微微鞠躬行礼道。

虞朝流知晓他已不会揭穿自己身份了,念及淮阳之中,他与自己父亲一文一武,当真是世界少有的良将,一时不忍问道:“萧将军,靖安侯真是你所杀?”

萧译闻之,神情一敛,目视着李拂修点头应允,“不错,那最后致命一剑乃是我所刺!”

“你!”怀仁看着萧译,口中哽咽,难言道:“你为何又要承认呢?”

萧译目光复杂地望了一眼旁侧的怀仁,却是淡然一笑,朗声道:“我萧译如今亲手报了杀父之仇,又有何可隐瞒?我得偿所愿,自是快哉!”

“亲手杀你父亲之人是我!”怀仁低声念道,“以我之命还你一命,本该如此就好!”

萧译却是不肯再看怀仁一眼,此人前程往事自己早已知晓,若是换做以前他必定手刃此人。

可是如今,萧译突然便放下了,崔虎早已死了,死于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下,而怀仁却不该死,他早已向善,便是自己所扮演的申辞文都蒙受其恩,赵氏青都放下了,自己也该放下,毕竟罪魁祸首萧阴已经死于自己剑下。

众人纷纷醒悟过来,萧阴当年为夺侯位,派崔虎杀死了长兄萧诞,如今萧诞之子萧译为报父仇又亲手刺杀了靖安侯萧阴,崔虎因对萧译有亏欠,所以掩藏了他的身份,愿意替他顶罪。

“培风可还安好?”李拂修突然想起失踪的培风,定是在萧译手中。

“那小子当日鬼鬼祟祟,偷偷潜进住持房中找寻东西,我怕他有所发现,便打晕了他,他此刻正在我房中昏睡,拂修不用担心。”

李拂修一时汗颜,承认道:“是我让他去住持房中找寻绯英子根之毒。”

萧译点点头笑了,“我猜便是如此!”

“怀仁主持既已下毒,你为何当日还要设下机关杀了他?”

萧译双眉一紧,“那设下机关之人并非是我,我也不知怀仁主持早已下毒。我当日上山后亲见萧阴的旭阳十六剑法,已是更为精进,此剑法本就是我萧家祖传剑法,我用此剑法杀萧阴怕是无能为力,我不想暴露身份,便在当夜偷进藏经阁想要学习寺中武功,再行刺杀之事。”

“却未料到被怀仁住持撞见,我受伤后逃走,很快便被他追上,他问我缘由,我如实相告,却未想到他竟然愿意替我掩饰。当日事发之时,机关开启,堂中一片漆黑,确为萧阴突然发疯乱刺他人。我听闻萧阴似是转移到了住持方向,双方发生打斗,趁此时机,我便闻着剑声方向绕到萧阴身前用我随身软剑连刺两剑,萧阴随之毙命倒地。”

萧译言毕,取出了他的腰间软剑,竟是与萧阴的软剑分毫不差。

“便是你一剑致命杀死了萧阴?”

“是!”

“斋堂机关所为并非是你?”

“是!”

这一问一答过后,李拂修愣在当下,看着萧译不知该如何?

“拂修可是要将我送下山去交给萧阴的大军?”萧译从头至尾毫无紧张,神情自若,甚至有隐隐的兴奋之情。

李拂修面对萧译自是情感不同,他是自己的伯乐,除开师父君璧天下最为赏识自己之人。

李拂修躬身道:“萧将军,此前拂修也并未有将凶手交于萧阴大军的打算,之前所做所为皆为拖延时间之用,此案涉及重大,拂修务必要交于皇上亲审!”

李拂修今日不过是假意将凶手交于山下大军,实为验证自己的心中猜想,确定萧译的身份,现如今,一切已定,加之虞朝流告知的西南局势,李拂修自然不敢再多欺瞒。

“你如若不照做,那山下大军如何解困呢?”萧译突然问道,觉得李拂修此人较之以前更为有意思,他为了找出真凶,牵引了山下大军做助手,如今找出真凶,却又想要甩开山下大军,果真是自信至极。

“我若亮明身份,言明萧阴杀兄夺侯之恶行,山下大军定也不敢如何!”萧译声线洪亮,气势汹涌,威武霸气。

堂内瞬间一静,气氛一时凝固。

“这青红寺中有一密道,我们可以进内躲避一番!”李拂修突然提议道。

这月亮神塔在青红寺中的秘密却是早已不再隐秘,这堂中之人几乎都已知晓,与其如此,不如光明正大提出,也可众人间互相监督,避免有人心生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