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衡言只要临王松口,玄苍璧便再也不用顾忌他了,也不知是不是临近真相揭露,他也忘却生死了,但他说的确实没错,临王世子玄苍璧在她的屋内等候多时,一旁的培风见了李拂修回来,示意地眨了眨眼。
李拂修瞬间心安了,不只是为刘亦衡的言中,更为培风的及时赶回,相比上次雨天疾行,此次路途差不多但是天公作美,也便使得培风赶回得刚刚好。
玄苍璧见了李拂修回来,眉梢微微挑起,嘴角的弧度勾起恰好自然,整个人极为舒展,语调也是微微上扬,显示心底的兴奋如何也压抑不住,这也便能解释多日前不欢而散而今日又极为耐心地等候多时了。
“拂修,父王明日便要回府住持群审,朝中重臣都将亲临听审,届时你莫要担忧,只管一一道出,不管那凶手是谁,也翻不了这天去!”
李拂修心中微微叹息,自己此行皆为师兄,终究是屈服于权势逼人,便顺了形势对着玄苍璧恭敬一拜,便也洋洋洒洒地将整个案情仔细道来,只是将那与严馥的纠葛全部隐去不言了。
玄苍璧起初对李拂修顺从的态度颇为惊喜,只是越听越心惊,这惊喜变成了惊吓,饶是他心中早有预料也着实意外,语调也渐趋沉稳,眉心慢慢皱了起来,在屋中不自觉前后踱步,“拂修可有十足把握?”
“罪证据实,不瞒世子,今日一早君璧已召拂修过府,皆已承认不讳。”
“真假?”玄苍璧听闻一愣,恍惚间惊呼出声,半饷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了惊讶之情,回道:“如此甚好!明日就是七七期满之日,父王今日繁忙,交代由我待明日父王回府之时便先行回报与他,此事由他定夺。拂修只当要做好了这完全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李拂修满口答应,送了玄苍璧到院子门口,恰好碰见玄灵琼疾步走进来。
玄苍璧对着亲妹会心一笑,眉毛高高扬起,颇为炫耀道:“灵琼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要找拂修商谈,为兄现行一步了。”
玄灵琼脸色陈郁,一对圆眼被压抑成了长条形,小嘴紧紧抿着。进了屋子,解了身上披风随意扔在榻上,凝视着李拂修强硬道:“当日你我约定,你需将案件来龙去脉提前告知与我,如今拂修是否得守约了?”
李拂修早知这一刻迟早到来,闭了闭眼,狠下心来低声道:“恕草民失约,草民既已告知世子,便不能向郡主道出,请郡主责罚。”
玄灵琼情绪似已忍到了极致,也不知她一个个金枝玉叶哪来的力气,一瞬间便掀翻了整张桌子,顿时茶水桌盘都摔碎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屋外的培风刚想进来,李拂修便扬声喝道:“培风不许进来。”说着抬起头看向玄灵琼,眼中盛满满满歉意,压着语调道:“请郡主息怒,实乃拂修为人不实,确非郡主之过。”
玄灵琼盯着眼前男子的一双清目,眼中歉意羞愧之情流淌,崩溃的情绪一时全部发泄了出来,指着李拂修大骂道:“若不是看在表哥的份上,我怎会相信于你!你们当初一个个应了约,如今却翻脸不认人,只觉得我性子好欺负?”
一声冷笑出声,拭了眼中泪水,咬着牙狠戾道:“你若无情,也休怪我无情。”
玄灵琼抓了桌上披风转身便出了屋子,毫不留情地快步出了院子。
“公子,郡主会不会要为难你啊?”
“是也不是,她不过是在泄怒,随她吧,若是能解了她心头之怒,我也算偿了罪了。”李拂修虽说得清清淡淡,但她心里知道,刘亦衡所说的临王松口是何等分量,终究是玄苍璧赢了,一句临王的松口才是压垮玄灵琼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该来的终究会来,浩瀚的尘世不会阻挡时间的轴轮,更挡不住这万千悲苦的由来。
一大早,李拂修便郑重其事焚香洗漱更衣,到了王府北侧的青荫院开始了漫长的等候。
青荫院原是王府中众位公子小姐的书塾之地,授课大堂极为宽广开阔,后因公子小姐渐趋长大便慢慢前往皇宫中授课,这青荫院也便冷清了下来,此次群审就安排在了这青荫院授课大堂内。
原定巳时开始,朝中众臣下了早朝便纷纷到了这大堂内汇合,右相陆离向来看不过女君因而拒绝也在意料之中。这在堂人员独独缺了临王,一时这些朝臣个个大眼瞪小眼,开始还保持仪态正襟危坐,后面也渐渐心烦意躁,桌椅挪动的声音时有发出。
但若论其中最为心烦意躁的当属玄苍璧,本应向父王汇报,但临王迟迟未归,依着这情形,只怕是被宫中杂事耽搁了。假意沉稳地靠在椅背上,斜眼扫到正坐在主座上的刘亦衡直直地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憩,没错,这场群审由临王住持,但是位于主座正听的便是君璧刘亦衡,他玄苍璧和众臣也不过是辅听而已。
这是临王对他松口之后交代与他的第一件大事,他只能胜不能败,虽对李拂修信心满满,但手心不断冒出的虚汗还是在告示着自己的心慌。
时间一刻一分地流逝,大堂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慢慢临近,众人看向来人,这也是李拂修入王府以来多日第一次见到临王本人。
玄润德少时喜武,一手好箭术出神入化,领兵带将更是颇有建树,继承大统后对着北方戎狄多次兴战,其心怀之志可见一斑。其有二子一女,分别赐名中启、徐真、双安,各有所愿十分明显。
望长子中兴大玄,启程新章;希长女清徐悠然,真真性情;盼幼子伏膝塌下,福寿双安。
只是最不能预测的就是人生,皇后不得宠郁郁而终,其嫡长子玄中启与玄润德政见渐远、兵戎相见,皇贵妃得宠却早逝,其女玄徐真深得帝心,一切的走向都慢慢背离了原先的预定。
偶一意外,玄润德坠马伤身,惊魂之余对那尚武之术得了心悸,北击戎狄之事渐渐心冷,此后多年晚年得一子,乃黎贵妃所生,却也是早早夭折,至如今玄徐真被杀,这玄润德唯一的心血都归集在了玄双安一人身上,真可谓是福寿双安、坐享其成啊!
李拂修觉着这临王真是长了一副福气像,额间宽广,鼻头高挺,眉眼弯弯,人中修长,双耳垂珠,其貌宽俊,世人第一观感往往都是好福气,真当是随了那双安之名。
临王一进屋便连声致歉,直道:“宫中繁忙,实在是走不开,还望见谅。”
瞥眼瞧见了玄苍璧的连连示意,举手表示不急,眉目扫荡全场,定位在了李拂修身上,唇角带笑,温厚的声音响起:“这位想必就是悠然的高徒李拂修吧!果真是一表人才,既如此,拂修便直接开始吧!”
踏步上了空余的主座,对着站立着看向自己的刘亦衡迎面伸手一抱,“久平,近日可好?”
刘亦衡点点头,虚弱无力地扬起一个惨淡的笑脸,摇摇晃晃的身躯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两人相扶着坐下,群审正式开始。
李拂修胸前藏起的两份证词一直紧贴着心脏跳动的位置,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勇气。卢悠然带来的证词,培风更是日夜兼程带回了青州卤水豆腐店老店家的亲笔证词,因为限期在即,培风便先行回京,重金雇了镖局护送证人上京前来指认,卢悠然也是如此安排。
心中全然盘算了一番,李拂修大步上前,站于正中,环视全场,胸中提气,声音通彻整个大堂,一道道环声又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她一个人身上。于她一个女子而言,与男子站在一般高度,亮声高台、万众瞩目当是人生的巅峰吧!
“承蒙圣上信任,王爷和世子不弃,此案交与拂修查办,今已查明此案,现将来龙去脉陈述与前,请在座大人鉴证。”
“在禀明此案案情之前,拂修想问是否有人听闻过这段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此话一出,全场寂静,魏言更是整个人发懵,此案凶手他一直未知,世子和李拂修仿佛摒除了所有人,依着李拂修这突然的话,难道凶手是君璧?
他盯着李拂修看了几许,明晃晃接触李拂修正面的眼神相交后又转头看向坐在上位的刘亦衡,见他仍是一副清风徐徐的模样,不急不慌,一时间又去寻找邵有光,见后者眼神闪烁,似是反应过来。
在场众人当然知道这段词,这不就是君璧刘亦衡曾与魏言的字帖中的一段词吗!所有人都是心中一跳,纷纷转头看向刘亦衡。
“拂修何意?”临王眯起眼眸,周身凝起一股危险的气息。
“王爷,请听拂修道来。”李拂修颇不在意临王的怒意,挺胸朗声道:“当日我师兄杨乘直进京查案,他一口咬定杀害女君的凶手是前太子的余党,但经拂修查明,师兄确实错了,前太子府内私藏龙袍意欲谋反,其党徒早已被铲除干净,此案并非前太子余党所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