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生,不劳您操心。我妹还有妹夫领过结婚证了。”乔桃听江至清话?里话?外摆出亲哥的姿态,很是不屑,怼回去的话?音里满是嘲讽。
乔羽脸一红,站起身,凑到乔桃耳边,压低声音:“姐,那张证是假的。我怕何?秀不肯放过你?,就从民政局拿了张印花歪掉的空白证,请人写了两个名?字,敲了个章,拿来糊弄何?秀。”
乔桃:“......”
乔羽看看江至清,他正低头玩自?己的指甲,视线并没?有投向她和乔桃这边。
“姐,你?忘了吗?你?在派出所还留有笔录,徐大哥说要等你?签完名?,撤掉国庆晚上你?报的案,我俩才?可以领证。”
乔桃一听,乔羽不能领证的原因竟然在她,急了:“那我明天一到平城,就去找徐寄。”
“不急不急。”乔羽坐回去,转眸望向江至清,“江医生,我相信您刚刚说出那番话?,不是为了笑话?我。您肯定看到过类似的事?,对?吗?”
江至清抬眸:“没?错。我们医院就有这样的情况。心内科专家申请和食堂洗碗工结婚,洗碗工还没?说过你?这样的反动言论,组织最后仍旧没?同意。那位同事?专家只是苏城的地方专家,林工是整个业内大专家,我看到你?和林工的情况比这个例子还极端,这才?开口提醒。”
“后来你?同事?怎么解决的,他放弃了吗?”
“坚持很久还是放弃了,最后找了妇产科的同事?结婚。”
乔羽有些遗憾,瘪瘪嘴:“为什么会这样,不都是工人阶级吗?为什么还要分三六九等。”
江至清想了想,抬眸:“领导的原话?是,专家需要经常上报纸,也会在很多人面前?出报告,找对?象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代表的是单位的脸面,不然说出去不好听。”
“二妮,你?别?听他的。”乔桃真被这个人拱到火气很旺,“我妹妹很有能耐,只不过以前?傻着而已?。江医生,你?们医院听着有点小气,比不上设计院天天跟祖国山河打交道,做事?大气。设计院里绝不会有拆婚这种事?。”
江至清推开椅子,站起身:“那样再好不过。乔羽,我是真心拿你?当妹妹看待,我希望你?能幸福。”
说完,他转身,大步朝食堂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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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队的知青们在宿舍前?唱着自?己的家乡戏,给第二天要回城的知青们送行。
乔桃和乔羽坐在人群最后面。
两人因为江至清晚饭时那席话?,心情都不怎么好,这会儿看戏都有些心不在焉。
“二妮,你?要是做回你?自?己,嫁给林工是不是就不那么难了?”
前?晚乔羽说的话?太有冲击力,她都失去了思考。
她家的社会地位又不高,哪怕现在乔羽再聪明,再伶俐,可两家的背景悬殊立在那,两人的社会地位差异也立在那,她怎么可能轻松嫁给林景行。
今晚虽然怼了江至清,但她不得不承认,江至清说的有道理。
即便平城设计院能同意乔羽和林景行的婚事?,林景行的原单位,京市国家设计院,能答应吗?
乔桃心里有些打鼓。
“做不成了,就算能,反而更难嫁给他。我离家出走那么久,很难证明中间都去过哪里。人家会跟你?一样,把我当成特训过的特务。”
乔桃脸红了红:“别?提那事?。”
乔羽笑了笑:“好,不提。”
她收敛起笑容,严肃对?乔桃说道,“姐,回平城后,设计院的面点工你?去做。爸的铁路工虽然辛苦,但干好,更容易挣荣誉。要是林工真没?法顺利娶我,我就去铁路上干。先给自?己,也给咱家,挣点荣光回来。这样看起来,多少更能配得上他。”
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都是工人阶级,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肩膀上荣誉的多少了吧。
三八红旗突击手,青年突击手,这样的名?头以前?乔羽听到只会一笑置之,现在不行了,好像应该马上重视起来。
乔桃:“......”
“不行,铁路上很辛苦,相当于半军事?化单位。你?都没?经历过下放,吃不了那个苦。面点工你?接着干,找机会调岗,一样能出荣誉。”
乔羽摇摇头,目光很坚定:“姐,爸妈和你?能让我进这个家,我很知足。面点工的活,你?一定不能再推脱,否则我会很过意不去。就这么说定了。不瞒你?说,我其?实很讨厌做馒头。”
乔桃看了乔羽两眼,嗤的笑出声:“真心话??”
乔羽点头:“很真。”
“那好,那你?就去铁路上干,把荣誉全抱回家。看谁还敢质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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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至清和乔羽在火车站告别?时,硬是塞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里面写着护手偏方用?到的药材和制作方法。
乔羽无?语,她本想扔掉信封,又怕万一林景行真搞不定组织,她可能真的要跑到铁路上去挣荣光。
也不知道乔大山铁路货运员的工种,会不会伤手。
这个偏方,暂时先留着吧。
虽然林景行对?手不敏感,但她自?己很敏感,就,还挺介意手会变粗。
只是她要藏好,不能让醋坛子林景行看见。
和江至清告了别?,乔羽乔桃两人坐上回平城的火车。
绿皮火车慢悠悠在铁轨上“哐当哐当”,车厢里弥漫着烧煤的冲鼻味道。
乔羽眸光一直望着窗外的景。
心思却飘到六小时车程外的平城。
林景行是不是到家了?
那今晚要把专家楼让给他。
乔桃回来了,她就不想再搞特殊化,撇下她,独自?去住专家楼。
还是和乔桃一起挤地震棚的好。
服装三厂的衣服也快做好了吧。
可以分一套给乔桃,哪里尺寸不合适,可以借尤香玉的缝纫机改改。
徐寄家的面包窑应该干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帮大家烤面包。
乔羽唯一担心的,就是林景行的吃饭问题。
要是她不在设计院里干,谁能帮她监督林景行吃饭。
乔羽托着腮帮,愁到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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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妮,二妮,你?们可回来了!”
站台上,张萍和乔大山都站那,翘首盼望,等她们俩。
看到乔羽和乔桃出现,两人都激动抹起了老泪。
乔羽也挺激动,这一刻,她总算有了些归属感。
这里,算得上她真正的家了。
“妈,我想搬回来住,姐都回家了,我再去林工那里住不好。”
邻居们也会奇怪的吧。
张萍点点头:“那你?吃过饭去专家楼拿你?东西去,我的东西已?经拿了回来。昨天居委会过来通知,天气要转凉,上头也预测说,近期不会有大地震。今天开始,大家都可以搬回家里住。我刷洗了好久,你?们姐俩的房间,我收拾好了。”
“太好了!”
真的是全新的开始!
不仅是她,也是全家的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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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楼里不像国庆那晚又乱又脏的,这会儿被大家拾掇的还挺整洁。
乔羽家左手边住的是铁路上的养路工张建成一家。
养路工这个工种比乔大山的货运员要苦逼,天不亮,就要拿着小铁锤沿着铁轨敲敲打打,看哪里有安全隐患,就要及时上报,找人修理。
风吹日晒不说,对?腰的伤害很大。
右手边住的是平城东站值班员李志明一家。
值班员是举着小旗,指挥火车进站,检查货物有没?有违规装载的人员。
走廊过面住的是安全检查员贺飞一家。
安全检查员是容易得罪同事?的工种,因为经常要给铁路上工作的同事?们开安全做的不到位的罚单。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这里住的都是铁路上比较底层的职工及家属。
领导们都住不远处那栋稍微高档点的单元楼。
这些人看到乔羽和乔桃一起回来,乐了。
“张萍,这也太巧了。刚从地震棚搬回来住,正好大妮也回城。”
张萍开怀大笑:“是啊,好事?儿全赶一块儿了。”
“还真是,那你?晚上要烧点好菜。”
张萍点点头:“买了肉了,马上就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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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一进屋,张萍神神秘秘,喊她一人进她和乔桃那间小屋。
乔羽以为她要问乔桃在农场的事?,刚想简单陈述下事?情经过,张萍从旁边床上拿起一套衣服。
“二妮,这是你?从苏城带来的吧。”
乔羽一看,黑色套装!
她忘了,穿过来的时候,她一心认定马上就能穿回去,于是就留下这套衣服,藏在竹床底下,想说留给乔桃穿呢。
后来没?能回的去,她竟忘了床底下放着的衣服!
不行不行,这套衣服太晦气。
这是参加林景行追悼会时穿的衣服,必须马上处理掉。
“是苏城的,妈,你?拿大剪刀剪碎,当碎布头用?吧,我不想再看见苏城的东西。”
“这个也要剪掉?看着质量很好,你?留着穿吧。”
张萍翻开上面的外套和白衬衫,把蓝色的什么东西塞到乔羽手上。
乔羽手剧烈大抖,差点打到张萍。
这是她穿过来时穿的内衣,她怕面料与设计都与这个时代差异太大,当初就没?敢乱扔,一起团进外套里了。
“妈,你?别?给我,快拿走,一起处理掉!”乔羽很惊恐,两只手指尴尬地夹着那套蓝色蕾丝内衣。
“二妮,妈知道,这外衣还有衬衫会让你?想到以前?的事?,内衣又没?事?。我看这套内衣跟你?做的那个睡衣很搭,一看就是上海才?能有的时兴货,扔了多可惜,拿着穿吧。”
张萍没?接过来,拿着手里的外套还有衬衫出门了。
乔羽:???
乔羽望了望手指捏着的内衣,这个妈,她故意的吧?
是不是嫌她住进来会挤到她亲生女儿,各种暗示,让她回专家楼里住。
偏不!
乔羽撅着嘴,走到单薄的三门柜那。
打开来,找到她的衣服堆,把蓝色内衣塞到最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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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楼里的第一顿团圆饭热闹而又充满烟火气。
住筒子楼的人从来不关?自?家大门,邻居们想进就进。
热热闹闹,还挺有意思的。
“这丰盛的,有红烧肉,还有鳊鱼。大山,你?是不是捞到偏财了。”养路工张建成门都不敲,径直走了进来。
“最近来的都是煤炭,我上哪捞偏财。建成,你?这小子嘴上把点门,楼里住的人多,可不敢瞎喊。”
张建成笑笑:“大山哥,跟你?开玩笑呢。”
“张萍,快去拿副碗筷。”乔大山吩咐张萍。
张萍应声站起来,张建成阻止了她:“张大姐,你?别?忙,我家的饭已?经烧的差不多,今晚不在这吃。”
他把手里两张纸递给乔大山:“大山哥,这是宣传室下发?的倡议书,你?有空看看,说是最迟月底,必须给个信儿,到底去还是不去。”
乔大山只瞥了一眼,就用?筷子那头把那两张纸划拉到地上:“我肯定不去,还有一年我就六十了,我不去受那个罪。”
张建成捡起纸来,抖了抖上面的灰:“怎么叫受罪呢。”
他把嘴巴探到乔大山耳朵边,“听说,干满一年,回来就有机会分到单元楼,跟领导住一块儿。”
他眸光在狭小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你?这大妮也回来了,这么小的地儿,你?家住不开啊。”
乔大山哼了一声:“我不靠那个,我有女婿,女婿一样能让我住上单元楼。”
对?面正拿着汤匙喝丝瓜蛋汤的乔羽“噗”的一声,幸亏她被林景行的脑沟壑提前?锻炼出来了,这次她反应迅捷,及时用?手捂上,不然准喷乔大山一脸。
“哪个女婿?大女婿还是二女婿?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张建成非常八卦,一脸兴味。
“建成,别?听你?大山哥瞎吹,他黄酒喝多就这样,说醉话?呢。你?拿的什么单子,给我看看。”张萍插话?,把张建成的要问的问题给岔开。
“张大姐,是这样的。铁路局让宣传室动员广大职工,积极进驻铁路对?口的唐市重点供应单位,帮助他们复工复产,尽早恢复铁路重要零部件的供应。我们三号楼就由我来收集大家意向。但是大家反应很不积极,就怕那里会有大余震,或是瘟疫。领导说了,一栋楼里至少要出三个人。我这不正一家家问嘛。”
张建成解释了来龙去脉。
闷头吃饭的乔羽眼眸一亮,抬起小脑袋:“张伯伯,那两张纸,能给我看下吗?”
“二妮,你?都不识字,看不懂。”张建成嘴巴这样说着,还是递了过来。
“张伯伯,我现在识很多字了,我在设计院的宣传室报班学了半个月,不太偏的字,我都会念。”
“哟,真的?我们二妮出息了啊!”张建成很开心。
乔羽接过那两张纸,粗粗翻了翻。
第一张是倡议书,行文都是乔羽平日见过的那种格式。
第二张是列表,里面列了好多唐市的单位。
比如唐市钢铁厂,唐市冶金轧三金属材料厂,唐市电表厂等。
厂名?下面还列着他们在这次大地震中,失去多少职工,多少厂房,多少机器等信息。
一看心情就莫名?沉重。
“二妮,这些字你?都能认识?”
张建成听乔羽在叹气,很有兴致地问她。
乔羽抬起头:“大多都能认识。”
她转回头,对?着张萍还有乔大山,严肃说道,“爸,妈,回来路上我和姐商量过了,我顶替爸铁路上的活,姐去设计院当面点工。爸,你?看哪天方便,我们去办手续。我想报名?,去建设唐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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