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林景行的暗示,乔羽跟刘淑芳相处起来小心多了。
这个刘淑芳很能套话,乔羽拿到徐寄手下送过来的衣服,钻进卫生间洗澡时,她还站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乔羽聊。
“二妮,我怎么听说,你不是乔家二丫头?”
“瞎说,我当然是乔家的女儿。我姐看我妈把面点工的好工作给了我,不乐意,在家闹腾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姐做的不对。”
“我姐也没啥不对,我要是她,也会觉得不公平,说不定比我姐闹的更凶。”
刘淑芳:“……”
外头安静了几分钟,刘淑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二妮,你跟林工是什么情况?”
乔羽已经洗好澡,她套上宽大的衬衣,拿毛巾擦着头发,打开门:“林工看我受委屈,都心疼成那样了,还把这么好的房子让给我住,你说我俩什么关系。”
刘淑芳要说的话全被乔羽噎住,她愣了愣,跑到乔羽跟前:“二妮,林工他今天是难得好心,你别会错意。嫂子是过来人,得劝你一句,趁还没怎么样,赶紧收住心。”
身份,学识,家庭,完全不配,喜欢也是白喜欢。
乔羽眯了眯眼:“收不住了,全给出去了。嫂子,明天早上四点半喊我起床上班,你也早点睡觉。”
乔羽钻到林景行住的那间屋,不等刘淑芳再说什么,“乓——”的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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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睡着的时候,刘淑芳悄悄下楼,回自家地震棚。
她住的地方离林景行家很近,骑车不过三分钟。
林景行和徐寄已经在地震棚里等她等了很久。
“她都说了什么?”徐寄问道。
“打听不出来,她咬死自己就是乔家二女儿。还把我当成闹钟,让我四点半喊她起床。一会儿我还得把闹钟带走。”刘淑芬端起小方桌上的搪瓷杯,“咕噜咕噜”喝了好多水。
“景行,你怎么看?”徐寄转向林景行。
林景行双手环抱胸前,倚在撑住绿布棚的木柱上。
“她看我及时赶过去,又有了信心。我建议还是继续观察,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那我跟她一起住,会不会有危险?”刘淑芳看他们要当无事发生,有些紧张。
“她是来窃取机密的,不是来搞暗杀的。她要真有那本事,今晚不会被欺负成那样。”徐寄无奈道。
刘淑芬拍拍心口,大松一口气:“老徐,你说的有道理。我看那丫头柔柔弱弱,估计连鸡都不敢杀。”
徐寄看向林景行:“对了景行,你当时进去,那丫头跟你说了什么。”
林景行垂下眼眸:“她坚持说她就是乔家二女儿乔羽,让我信她。”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林景行的眸光从地震棚投入外边黑漆漆的夜空:“先撤掉所有跟踪,我跟周舜昌两人警醒点就行。今晚这事很突然,他们肯定不会再有行动。平城这边机密项目本就少,我猜他们其实并不准备在平城行动。最终任务的实施,会在京市。今晚以后,他们肯定会进入蛰伏。”
像是对徐寄,也像是对自己,林景行淡淡道,“乔羽,就交给我来观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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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淑芳不知从哪搞到个闹钟,响的时候能把整栋楼震翻。
乔羽还是习惯张萍温柔轻摇式的叫醒方式,今天上完班,她要去一趟铁路仓库那,找张萍。
相信只要真诚地和张萍说一说,张萍肯定愿意接纳她的。
晚上不会再来专家楼了,乔羽从林景行的厨房找了个网鲜袋,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装进去,拎着去单位。
被乔桃撕破的背心,乔羽直接扔了。
乔羽一到设计院的食堂,赶紧开始忙活。
林景行昨晚那么帮她,她会知恩图报的。
首先,取消不让林景行和周舜昌两人看和摸Q版花馒头的禁令。
乔羽先前下这条禁令,一来,不想和林景行搭上什么关系。二来,她的这个手工别人可能不会觉察什么,善于玉雕的林景行肯定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反正昨晚已经跟他坦白了个开头,他知道她不是真的乔家二妮,现在也不怕他知道她还会玉雕。
昨天放假,今天要把昨天也过生日的职工花馒头一起补上。
乔羽任务比较重,要做整整80个花馒头。
她正忙着捏花猴子呢,物资管理员李姨跑了过来。
“二妮,你妈过来了,在发饭点那等你呢。”
“我妈?”
张萍先来找她了?
乔羽放下花猴子,站起身,用毛巾拍掉身上沾的面粉,急匆匆往外面赶。
张萍像是一夜没睡,两只眼睛红肿的厉害。
她看见乔羽,又要伸手抹泪。
“妈,你找我?”乔羽喊声很小,她心里没底,不知道张萍还愿不愿意接受她。
“二妮,你过来。”张萍声音哽咽着,向她招手。
乔羽听她还是喊她“二妮”,眼眶不由一热。她走过去,带着犹豫:“妈,你还认我的,对吗?”
张萍仔细看乔羽:“是比我家二妮好看多了,之前是妈在骗自己。”
“妈,你的二妮肯定还在,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你看不见她而已。就像我,也是从别的地方掉到这里来的,你能把我当成亲生的吗?”
“妈,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孝顺你和爸,也会好好待姐姐的。”
听了乔羽的话,张萍捂着嘴,抽噎了好一会,她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二妮,你放心,从今天起,不会有人敢说你不是二妮。就是你姐,她要再说,我一样撕烂她的嘴。”
乔羽对她的好,张萍又不是没感受到。
水饺省给她和乔大山吃,也不让她多在蜂窝煤那做。
自己还那么能干。
张萍想了一夜,只要乔羽愿意,她就是他们家亲生的了。
徐寄说她可能是特务,她睬都不会睬。特务不会选择他们家的,天天做馒头的人,哪有机会接触机密信息。
二女儿已经找不到了,乔羽,她不能再弄丢。
乔羽让张萍把脏衣服带回家,以免放在这里被人看到,不好。
张萍又问了几句林景行的事,知道昨晚是徐寄的对象陪乔羽住,这才放心离开。
乔羽看着张萍的背影,心里很感慨,她算是运气好的吧。
遇到这么善良的妈。
以后,她一定会好好待这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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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行跨步进食堂,看见他和周舜昌的固定餐桌那围满了人。
他走过去,在周舜昌旁边坐下。
对面的那些职工手里都捧着个搪瓷碗。
“出什么事了?”林景行坐下,问那些人。
“林工,花馒头。来,您拿着慢慢看,摸也可以。”
五六个搪瓷碗一起堆到林景行面前。
林景行吓一跳,身体往后缩了缩。
“这是干什么。”
“听二妮说您特别想看花馒头,我们每个过生日的,都特意留了一个没吃,就等您过来,给您看一眼。您看完后,我们再吃。”
林景行莫名其妙,旁边的周舜昌则捂嘴偷笑。
“我没有想看,你们快拿走。”
“不行,二妮吩咐过。林工,您就拿起来看一眼,不然下回我们不好意思再找二妮预约。”
那些人把全部的花馒头都倒进一个搪瓷碗,其余的碗暂时收走。
林景行面前的桌面没那么壮观了。
他看了看对面那些人,个个都很严肃,不像在开玩笑,这才从搪瓷碗里拿出一个花馒头。
是只有着大肥脸和短耳朵的兔子。
林景行拿着馒头兔,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从包里掏出那只怪猫,经过昨天的抛光,怪猫通体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已经非常完美。
“这两个像吗?”
林景行把兔子和怪猫托在手心,让周舜昌比较。
“一点都不像。”
林景行摇摇头:“你不会玉雕,看不出来。它们两个,完全一样。”
“那你还不赶紧让她看看你这只怪猫,说不定她知道这是什么。”
林景行听周舜昌这么说,急忙把怪猫玉雕收好:“还不到时候。”
他当然会问,也会把玉雕送给乔羽。
但不是现在。
他有更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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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学习班开班的第一天,乔羽下班后先回地震棚睡了个晚午觉。晚上五点,她要和上常白班的人一起,参加两小时的学习课程。
乔桃吃过早饭就回下放的地方去了,张萍告诉乔羽,徐寄已经劝好乔桃,乔桃以后会把她当亲妹妹的。
乔羽倒不怕,乔桃回来,她就把面点工的活给她。
然后,再使劲对她好。她就不信,融不化她的心。
傍晚四点五十,乔羽提早十分钟,拿着林景行送她的软面抄,来到设计总院的培训室。
培训室就在主楼的二楼最西边,人事科旁边。
以往新入职的职工会在这里简单接受一下培训,再就职。
乔羽走进二十平左右的培训室,里面已经坐满了各科室来上课的职工。
乔羽能叫出大部分人的名字。
有来自电力维修部的,工程部的,还有后勤部和保卫科的。
都是边缘部门,平时不太需要很多文化知识。
食堂过来上课的,就乔羽一个人。
她一进去,大家都开心地朝她笑,忙着跟她再次确认自己和家人生日,拜托她千万不能忘记。
乔羽笑着,一一答应。
“二妮,你现在是不是全好了?”
一个看着有五十左右的老伯坐到乔羽旁边,找乔羽说话。
乔羽认识这个人,他是工程部的。
“梁伯伯,谢谢您关心,我应该算是好了吧。”乔羽模棱两可。
“那你看看我亲侄子,长的很精神。他在玉雕厂工作,工资很高。这不,昨天十一放假,他非要拉着我去供销社,给我买了一块梅花手表。”老梁拉起袖子,露出崭新的手表,给乔羽看。
乔羽尴尬笑笑。
“对了,明年他要代表厂里参加广交会,他们领导都定下名单了。二妮,你考虑考虑,觉得还行,给我一张你的照片,我带给我侄子相看相看。”
老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一寸大小的黑白照,不等乔羽表态,直接塞进乔羽放桌上的软面抄里。
有人开了头,好些人都排着队要给乔羽塞照片。
乔羽没想到她都这么畅销了,忙红着脸,站起来,对大家合着掌道谢:“我身体还没完全稳定,还是别耽误各位的亲朋子侄了。”
“二妮,我刚碰见张姐了。她说你彻底好了,叫我们放心给你说亲哩。”
乔羽:???
这妈过于热情了吧?
早上眼睛不还肿的像红灯笼椒似的吗?
“可我还小,我想先学习,暂时还不想谈对象。”
“二妮你都26了,哪小了,要抓紧了。”
她明明才24!
哦,真正的乔二妮已经26了。
乔羽很尴尬:“我姐28了,大家可以先帮我姐说亲,妹妹不能赶在姐姐前头。”
“放心吧,姐妹俩,一起说。”
乔羽正懵在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劈入每个人的耳朵:“都不许给乔羽说亲。”
乔羽愣愣抬头,林景行怎么来这里了?
他这个大专家屈尊给他们这些参差不齐的半文盲培训?
“林工,这方面我们可不听您的。设计上您是大专家,婚姻上您是小学生,得听我们这些有经验的。”
林景行听了这话,脸黑到不行:“乔羽8岁到26岁,一直都是糊涂的,所以她现在只相当于9岁。你们连9岁的女孩都不放过吗?”
众人:???
“二妮她已经好了呀,没好我们也不会给她说的。”
“有我在,你们谁都不许给她说。要说,等我回京市再说。”
众人:???
好吧,你是专家你有理。
反正你还有二十来天就走,等呗。
大家都不再说话。
培训室一下安静如鸡。
跟着林景行一起进培训室的马国涛忙上前一步,活跃气氛:“哎呀,你看看你们十月期的学员,多么幸运。林工百忙之中,抽空来给你们上第一堂课,你们真是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