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什么睡啊,捉妖去。”
姜照月将宋渐明拎了起来,这家伙自从从鬼市回来就不大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茵茵这家伙呆久了。
传音符轻轻飘至手心,姜照月来回翻折了几下,只见金光幻化成的字影漂浮在上空。
“东海有一海妖,或许藏有医好眼疾之宝,速速前来。”
字影逐渐消失,传音符也消散在空中。
“你知道你们东海那有个小海妖吗?”姜照月将宋渐明的衣领摆正,这一套月白色小袍子可是苗姨连夜赶制出来的。
这些日子宋渐明灵力渐渐恢复,姜照月抱着他在怀里头总是觉得他比之前沉了许多。
用苗姨的话来说,就是孩子大了,不能再裸着了。
“白日里头又没别的人看的见我。”宋渐明一说话嘴里便吐出圆圈泡泡,他颇为嫌弃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两块布。
“鳞片便是我们鲛人一族天生的保护层,你如今给我穿的衣服就是累赘。”
宋渐明尾巴往上绕了绕,努力从复杂的衣服里头探出一角来。
“就算这样,也不能不穿衣服。”
姜照月轻咳一声,将宋渐明因为挣扎而大敞的衣襟又轻轻捏合了起来。
以前没穿衣服的时候尚且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今天他这衣服半穿不穿的挂在身上,居然添了几分诱惑。
姜照月想着宋渐明如今虽然是个鲛人崽崽,但以后肯定是会长成一个翩翩少年的。
现在不教会孩子好好穿衣服,万一以后习惯了怎么办?
她伸手在宋渐明腰间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替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笑吟吟说:“以后呢,要是有人扒你的衣服,不管是谁,直接揍死他就行。”
别的不说,姜照月对自家鲛人的颜值这一块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这地方鱼龙混杂的,保不齐宋渐明以后就碰上什么居心不良的无耻之徒。
还是要早点教会他及时防范。
上好的绸缎料子紧密贴合在肌肤之上,宋渐明指尖无意识地摸索着领边绣花,听着姜照月絮絮叨叨在他耳边教导,他突然轻笑一声。
这一声笑落在姜照月耳边却是古怪,于是她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刚刚姐姐不光扒掉了我的衣裳,还看了我的身子。\"
小鲛人伸出手指头,好似不够数数似的,又将另一只手伸了出来。
“好像从姐姐炼化我开始就一直看我身子,我原先不懂以为都是正常的,如今听姐姐这么说,好像是不对的?”
这鲛人……举一反三能力很强啊。
“我敢保证,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姜照月站了起来,自上而下的认真端详了宋渐明一番。
“除了长得比较好看以外,在我眼里,你真的就是一条小小的鱼。”
宋渐明的尖尖耳朵嗞的一下冒了出来,仿佛在质问她是否见过长了耳朵的鱼类?
“小灵兽,走吧,姐姐带你去打怪升级。”
为了避免心口再被这制冷小鲛人冻成冰块,姜照月特地出门前拿了个布袋子。
她伸出手轻轻一捞,然后十分顺手地将宋渐明就扔到了那布袋子里头。
她可是特地问过苗姨了,积攒恢复力量的方法不止在于灵丹妙药,更多的来自实战经验。
今天不如就跟在那清风剑派后头做个辅助捡点经验。
被扔在布袋子里的宋渐明动了动脖子,他的脖颈上还残留着昨日缚灵锁留下的印记,隐隐提醒他昨日所发生的一切并非一个梦境。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偷袭强行安上缚灵锁。
当具有屈辱印记的缚灵锁拷在他的脖子上的时候,他似乎感受到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那股怨灵之力在复苏,在觉醒。
这些力量叫嚣着喷发而出,黑气卷走他眼底清明,他那时候就感受到,自己的脑海里,只有一片杀意。
他想杀死所有人,想杀死所有带给他屈辱的人。
还好遇见了她。
只是宋渐明如何都没有料到,姜照月会义无反顾的去鬼市寻什么玄铁。
她向来是个贪财又怕麻烦的人,顺手养着他也不过是为了他的珍珠和鲛纱。
海边的路显然不是很好走,宋渐明在晃晃悠悠的布袋子里渐渐阖目。
其实每次听姜照月千方百计的哄他吐珍珠的时候真的挺有趣的,至少是他黑暗光阴中所能感知的唯一一点声音。
哪怕都是千方百计的花言巧语。
宋渐明笑出了声,他复睁开眼,却发现睁眼与闭眼于他而言,根本毫无差别。
他见不到天边弯弯一轮明月,也不知道明月所照究竟是何。
记忆的空白就仿佛是无边的波涛,四处翻涌却无以归家。
宋渐明撑着脑袋,努力追溯之前的记忆,只是脑子里总是不自觉想到姜照月。
他想这趟人间之行倒也不亏,至少不再过东海那般无趣的日子了。
“姜照月,事成之后你想不想去东海呆着。”
宋渐明的传音自神识之中响起,这小鲛人最近话少得很,今日倒是罕见的有了聊天的心思。
东海?她一个人类去干嘛,跳海吗?
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宋渐明继续道:“我在东海底下有一座皇宫,墙是琉璃瓦,杯是黄金盏,举头夜明珠,低头汉白玉。”
……那不就是一个宝藏遗址?
姜照月长长地“哦”了一声,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海王。”
“是东海之王。”宋渐明额心跳了跳,原来这么多日子下来,姜照月连他的身份都没记住。
“不去。”
“为什么?”
小小的脑袋从袋子里钻了出来,宋渐明脸上出现了罕见的严肃。
他看上去十分不解,眉毛也紧紧皱着,葡萄般的瞳仁闪着光,嘴巴紧紧抿着,看上去因为被拒绝而十分不开心。
“你不是最喜欢珍珠黄金了吗?”
“喜欢也不是必需啊。”姜照月伸出手将宋渐明的脑袋又戳回了袋子里,却见这小鲛人不依不饶地又伸出脑袋,一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样子来。
这小鲛人怎么年纪轻轻就想着用钱砸人呢?
这种行为一点都不好。(不是,她很喜欢。)
“而且我为什么要住在你的皇宫啊。等你恢复真身,我就功成身退了。”
姜照月痴痴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钱袋,突然开始幻想未来美好生活。
“到时候我许几个愿望,抱着我的金山找几个如意郎君,小日子多美啊。”
得先攒几万金子。
先跟小七许一个平平安安的愿望,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再许一个吃穿不愁的愿望,毕竟攒再多的钱都有可能会花完,吃饱喝足,生活不愁。
姜照月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贪心点,再许一个夫妻和顺的愿望。
上辈子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这辈子要个意中人也不过分吧?
最后,就祝这个小鲛人达成所愿,一生顺遂吧。
姜照月轻笑出声,她突然兴奋地从布袋子里捞出宋渐明。
她两只手将宋渐明托举至脸前,然后对他激动的说道:“宋渐明,你只要给我四万金子就够了。”
原来她所求的是四万金子。
宋渐明眼神黯了黯,他不明白自己在期冀什么。
上千年的孤单都已独自承受,只是人间匆匆几日喧闹,他便因此扰乱心神,甚至渴求姜照月能留在东海长久陪伴。
人类百年寿命,不过弹指一挥间。
他与姜照月的这段缘分,也不过是他漫漫人生中一段不足计数的微末时光罢了。
布袋子轻轻晃了晃,大约是宋渐明翻了个身。
姜照月将袋子紧紧系在手腕间,忽觉眼前一黑,再抬头却见面前已经是满目苍夷。
海水漫过堤坝,沿岸遍布着渔船的残体碎片。海风呜呜的呼啸着,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将数不清的尸体席卷了上来。
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天灾。
因为浪涛仿佛成了魔一般在原地打转,它仿佛一根棒槌,源源不断地将海浪卷在自己的身上。
浪涛越来越深,风势越来越大,整个云来镇都覆盖上幽幽的呜咽之声。
旭日被浓重的乌云所遮盖,夜幕降临,天上繁星弯月却不再。
只留满室空黑。
于是人们不得不点起家中稀少的蜡烛,以求在这茫茫黑夜中有些星星亮光来。
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的徒劳,黑暗在四处扩散着,无边的恐惧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于是他们哭喊着,嘶吼着,为这寂静的天底又添了几分惶恐与挣扎。
“姜小姐。”
林清堂御剑立于东海之上,他双手合一放于胸前,又缓缓凝聚于眉心。
“合!”
只见林清堂眉心灵力化作一道诀,随着他一声轻斥,那小小一道诀顷刻间化作一道巨大的保护罩将整个东海紧紧笼罩着。
也将岸上居民与这波谲云诡的东海隔绝。
“原来这便是御剑飞行吗?”姜照月双手学着林清堂的样子,居然也在自己的手心里头凝结出来小小一张诀来。
因为周围都是海水,她便化用天然的水灵力凝结出一张水符咒来。
她弯曲的手指微微一抬,那符咒便牢牢贴在宋渐明的脑袋上。
“扑哧。”
小小水花不轻不重打在宋渐明的额头上,于是刚刚爬到袋子边沿的宋渐明被“噗”的一下又推了进去。
她能说她不是故意的吗?
她绝对不是为了报当日被宋豌豆射手连环喷水的仇!
姜照月伸出双臂将宋渐明拎了出来,原因无他,纯粹是这小鲛人太记仇。
“以前觉得修炼没什么。”
看着东海上御剑任意飞行的一干清山弟子,姜照月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现在看来,御剑飞行也太帅了。”
姜照月一眨眼,便只觉得宋渐明身边嗖嗖嗖飞出几道灵气。
她再看,东海之上的几位御剑飞行的弟子有好几个已经被海浪卷掉下来了。
“回到自己家就嚣张了是不是?”
姜照月捏了捏宋渐明的鼻子,她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威胁他,“抓不到海妖今晚你就没有晚饭吃了。”
这边林清堂刚刚安顿好不慎跌落的几名弟子,又匆匆赶过来见姜照月。
他对着姜照月和姜青青一鞠躬,然后道:“冒昧请两位姑娘来,实在是因为这海妖善水,听闻姜家擅木,故而特地来姜家请求援助。”
“姜大人说两位姑娘都是要去青州书院读书的,这海妖便当做给姑娘们去青州的一次小试炼。”
这姜家家主真喜欢多管闲事。
姜照月撇撇嘴,自打这姜大人擅作主张给宋渐明戴上什么缚灵锁,她对他就再无一丝好感。
这些所谓的强者,就喜欢凌驾在别人的意愿之上,自以为是的做些自认为有好处的事情来。
如今只是海边惊涛骇浪,风波不止,海妖并没有出来,因而大家还留有余力。
林清堂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见姜照月只是最低阶的修士,不免对她存了几分关照,特意叮嘱道:“不必逞强,海妖最善变幻容颜,你要小心。”
无事献殷勤。
宋渐明不知为什么心里头平添了几分不爽,东海明明是他的地盘,怎么任由这一个小小人类随意说话?
于是宋渐明拍了拍自己的鱼尾,对姜照月暗中传音。
“不必担忧,东海是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