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鹴华不但没事,还觉得自己现在很好。
虽然说他觉得答应安坤娶他的女儿从而让安坤尽心帮他是个划算买卖。但是现在安坤已经帮他把事情办完了,他也安排安琦也已经去津门负责工程建造了。这也就是说他和安坤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安坤的女儿和学堂先生私奔,他们之间的婚事就直接取消了。还让安坤欠了他的人情,多么划算的买卖。
毕竟他本来以为安六姑娘就是一个沉默安静、身体不好的姑娘。他娶她回来做二房,也不会和她有什么感情或是其他的往来。就像安坤说的,只要为安六姑娘提供足够富贵舒适的生活和源源不断的补品就行了。他是打算像是养着一个妹妹一样养着安六姑娘的。但是谁知道她还能有这样的“勇气”?
就算她心里向往着自由与爱情,她也要想想把她养大、疼宠她的父亲的心情和颜面吧?虽然安坤做丈夫是糟糕了些,但是作为父亲却是很合格的。
这姑娘这么不安分,要是真娶了她岂不是会让自己家宅不宁。
而且,他本来也没有三妻四妾的想法。要不是安坤说了自己娶安六姑娘只要照料好她就行了,而且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不会帮自己去弄那个订单的话,他也不会给自己订下这么一门荒唐的婚事。
所以说,肖池白担心的事情全都是白担心了。金鹴华现在心情非常不错,甚至已经开始想着下午骑完马之后应该吃什么了。
肖池白在这儿左看一会儿,右看一下的模样让金鹴华看了闹心。在肖池白第十次把脸凑过来瞧他的时候金鹴华直接把他的脸给推开然后道:“安静。”
肖池白道:“我没说话啊?”
金鹴华道:“那你左右乱晃什么?”
肖池白有些犹豫,直接说不大好吧?
结果金鹴华一自动降温,冷冷地看着他。他就立刻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把自己的担心全都说了出去。回过神的时候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这么不禁吓呢?
金鹴华好笑的同时有点感动:“我没事儿,本来就是利益交换。安六小姐弄出来这么一出,安坤不但欠了我的人情。我呢,也摆脱了一个大包袱。对我来说是好事?”
肖池白狐疑地道:“真的?”
金鹴华道:“真的。”说完之后他也不再继续和肖池白解释,而是低头继续看他的报纸。
肖池白心中还是怀疑,但是却是不再说话了。今天是出来玩的,不管金鹴华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还是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喜欢的话题去破坏金鹴华的好心情了。
秦先生的父亲秦老是一为很有名的大外交官。但是秦先生却没有继承他父亲的事业,反而去美利坚学了医学。现在在北平最有名的医院里面做医生。
秦太太闺名秦成曼,她的父亲是一位名士。家学渊源,她也是有名的散文家。她是繁星社的创立者之一,长得漂亮,为人做事又很有章法。因此繁星社的聚会经常在她的客厅里举办。而金鹴华或者说是凤阳,也是这位秦太太邀请过来的。
金鹴华就是凤阳的事情他们这些文人圈子里面的人都知道,大家也没有碎嘴的人到处去讲他的身份。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规则,要是你破坏了这个规则,那么大家也就容不下你了。
金鹴华和肖池白一起进来的时候,秦太太起身过来表示欢迎:“凤阳先生,您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接过金鹴华送的礼盒之后笑着问道:“这位先生贵姓?凤阳先生也不介绍一下?”
金鹴华道:“这位是肖老的孙子,我即将开办的报业在沪上的负责人,肖池白。”
然后他对肖池白道:“秦夫人就不用我介绍了,你是知道的。”
肖池白笑道:“家翁说过,曼君先生的散文诗清标俊丽,有易安的风格。秦夫人在文坛上的名声如雷贯耳,谁人不晓?”
秦太太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接过他送的狐尾百合。带着这两人走到了客厅。
金鹴华到了客厅里面,秦太太笑道:“这回我可把凤阳给你们请过来了!”众人听到是凤阳,都很激动。凤阳那老辣文章,犀利文笔是他们所敬服的。而金鹴华则是直接带着肖池白坐到了一位温文儒雅的先生身边。
这位先生笔名破晓。凤阳破晓被人称为双英,便是因为他二人以文会友,文章中针砭时弊得老辣,观点也很相似。后来会面之后,也颇为投契,便成了朋友。
金鹴华刚坐下,就听到破晓说:“好久没见到你了。”
金鹴华倚在沙发上:“生意忙。”破晓打趣他:“这可真是满身的铜臭味。”
金鹴华知道他开玩笑,也不恼。只是笑道:“你这话着实是像刘伶嫌弃王安丰,就算嫌弃也得受着我这样的朋友。不过......”
破晓问他:“不过什么?”
金鹴华道:“我可比王安丰大方多了!”说完后向他介绍肖池白。
介绍完了之后金鹴华推了一下肖池白:“不是要见官素缯小姐吗?就在飘窗那边儿呢,快去吧。”肖池白也看见了,本来不好意思直接去。现在被金鹴华点破,他也有了台阶儿。便立刻去了。
大家在客厅里面谈天说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秦太太又给大家亲手弹琴了德彪西的《月光曲》。到了最后便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了,写诗。
今天是诗会,自然是要写诗的。题材倒是不限的。金鹴华随手写了一首,写完后笑道:“其实新诗老诗都有好有坏,现在有些先生有些矫枉过正了。”
破晓接过话头道:“可不是,杜甫说过月是故乡明。但是现在呀,却是总有人在那里外国的月亮格外圆。德先生和赛先生自然是好的,只是旧的呢也不能一味批判,新的呢也不一定都是好的。”
他们两人说着话,有人听到了他们两人说话,心里不同意便插话道:“孔家店的东西,难道是好的吗?西方的自由民主才带来了富强,现实已经告诉我们了,他们的东西是好的,我们的全都不对!你们这是在说什么话?”
金鹴华道:“是为政以德不对,还是勿施于人错了?旧的东西是要去芜存菁,不是一句话就打死的。”
破晓却不像金鹴华这样说话还算客气,他直接道:“就像我们中的有几位先生吧。打着自由的名号,甩了家里面为他生儿育女的发妻。然后去和女学生谈恋爱,还洋洋自得自己追求了民主。这不是很可笑吗?”
被他点名的人心中既尴尬又恼怒。金鹴华不想让好友真的和他们吵起来,然后被这些人曲解非议。于是他直接开口把他们的争论定下了基调:“新的有好有坏,旧的也一样。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不求名利,不为荣华。而在这里争论,也无非是思想的碰撞。大家也都是为了我们脚下的山河发声罢了。”
秦太太也笑着转移话题:“可不是。凤阳先生,快点儿让我看看你写的诗。想来以凤阳先生的笔力,一定又是一篇佳作!”
直到他们离开之后,肖池白才道:“你们这些人真可怕,破晓先生说完那话之后,我都害怕你们打起来。”
金鹴华坐在车上道:“不会的,秦太太是个聪明人。”
以她为人说话的机敏,不会有人在她的客厅打起来的。就算有了天大的争执,秦成曼也能把他们全都劝得转变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