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还是不抱,这是个问题。
很快苏斐然不用纠结,来人见她没有反应,便主动拉着她的手环住自己,两人拥在一起。对方抱得死紧,她挣扎几下?,没成功,便不再动。
苏斐然:这真的不怪我。
来人喜极而泣,伏在她颈侧,呜咽着说:“我差点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苏斐然刚要扭头,来人就捧着她的脸亲过来。沾染泪痕的面庞在她眼中放大,清晰得能看清他分明的眉睫。他的存在这样真实,令她想起曾经无?数次相似的场景。
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腔,熟悉的身体,熟悉的气息。
乱麻似的心绪交缠出一个念头。
躲还是不躲,这是个问题。
这问题同样不需要苏斐然纠结。姜羡的吻尚未落下,便和苏斐然分了家。
姜昭节提着后领将他撇出去,姜羡猝不及防打个趔趄,抬眼正要发作,却见到自家哥哥,怒气顿时化为喜悦,他冲过去:“哥!”
姜昭节听到这一声唤,全身僵硬。
“我逃出来了!”姜羡浑然不觉微妙气氛,喜悦占据他全部思绪,他一手拉着苏斐然,一手拉着姜昭节,激动得声音发抖:“我——我见到你们了!”
姜昭节目光复杂,铁一样板正的面庞上到底露出欣慰的神色,拍在他的肩膀,似怅惘似轻松:“回来就好。”
“嗯。”姜羡又转向苏斐然,笑得灿然,露出一颗雪白的虎牙:“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你说。”苏斐然答。
姜羡瞥姜昭节一眼,面色微红,眼睛沾了水似的:“我们单独说。”
说着,他又转向姜昭节,期待大哥“识趣”回避,可当目光落到姜昭节身上时,他的笑容微微凝住,又僵硬地勾起嘴角:“大哥……这是斐然的房间吧?我问过这里?的弟子,他们指的好像是这里?……还是我搞错了——一定是我搞错了!”他拉着苏斐然的手转身:“带我去你……”
“没错。”苏斐然没有动。
姜羡一截一截地转过来,看看苏斐然仓皇穿着的衣服,再看看姜昭节颈上的吻痕,定了定,忽然指着姜昭节,笑得不可遏制:“大哥,你这么招蚊子啊!哈哈哈哈哈!”
“这是吻痕。”姜昭节生硬回答。
“唔。”姜羡笑得眼泪闪烁:“没想到大哥你居然也有谈情的一日!我可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拆散我和斐……”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脸色彻底落下来,点点头:“哦,我明白了。”
像是怕打碎什么,姜昭节轻声:“我们在一起了。”
姜羡的声音无比冷静:“哦,你们在一起了。”他点着头,不知道为什么点头。
姜昭节继续:“你离开的时候说,希望我能代你照顾他。”
姜羡仍然点头:“然后你就照顾到了床上。”
姜昭节想解释,可又没什么可解释的,面色微微发白:“我对不起你。”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姜羡不知道在对谁说话:“我离开这么久,她当然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姜昭节舒口气。既然姜羡能想通,那便没什么问题。可他这口气还没舒尽,姜羡忽然瞪向他,高声道:“可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是因为你才?被抓回去的!是你把我送回去的!我本以为,你只是想用这种方法摆脱同心应,所以他们和我说你坏话的时候,我努力理解你,我理解你不希望受到我和她感情的影响,可是结果呢?结果当我千辛万苦逃出来后,却发现你们在一起了!”姜羡从未这样咄咄逼人,凑近姜昭节,声音降下?来,却仍尖利得像针,扎进姜昭节被愧疚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
“你和我说,谈情耽误修炼,劝我和她分手,可你却喜欢她,却趁虚而入,却……”又露出哽咽的颤音,他连忙稳住声线,再开口时声音平淡:“你可真是好哥哥。”
姜昭节艰难地挤出声音:“你知道我受你情绪的影响——你白天晚上都在想她,为何没有料到这感?情会影响我。”
姜羡平静地落泪:“我问过你,可你亲口否认。”
姜昭节道:“我几次劝你远离她,我说我不想再受你们影响。”
姜羡说:“可我凭什么为你远离她。”
姜昭节说:“你心中分明早有怀疑,可你还是托我照顾她。”
姜羡忍不住笑了:“因为我对你的信任多过怀疑。”
姜昭节沉默片刻,声音低下?去:“你将《追女十八式》交给我保管。”
“所以呢?”姜羡又控制不住大声:“你就是这样给自己找理由,说服自己,是我默许你和她在一起的?”
姜昭节不说话了。
“拔剑吧。”姜羡擦掉泪水,云淡风轻道:“都是剑修,不是吗?”
姜昭节已经改道,不再修剑,但?他没说。长剑缓慢出窍,将时间无限拉长,像绷紧的琴弦继续拉抻,到极致时将欲断裂。
又终于断裂!
像惊雷一声,双剑相交。
苏斐然仍在状况之外。
她看着姜家兄弟吵来打去,只觉得莫名其妙。就像她不知道姜昭节为何总因姜羡吃醋一样,她不明白姜羡为何要与姜昭节斗气。过去的已经过去,难道他和姜昭节争出胜负,便能改变什么吗?
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是让她更深刻地认识到,为了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昔日好兄弟都能够刀剑相向,果然人最爱的只有自己。
自爱,才?是最深刻的感?情。
姜昭节和姜羡战斗激烈,剑锋相交时当啷作响,间或夹杂灵力波动,一切都发生在眼前,苏斐然却仿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起卫临棹说的话。
他说她已入道,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入道,回答说以男女之情入道,卫临棹的反应似不认同。可恨他什么都不说透,只留下?些似是而非的话要她自己悟,她想去找悟性最高的何多多,又打住脚步。
一番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却在看到这场战斗时,豁开一寸。
刻意寻求,反而无?迹,无?心执着,却能水到渠成。既然道心已成,索性顺其自然。
她微微一笑,忘了正在进行的战斗,欣然走出院落,去找何多多。
自从拥有自己的丹炉,再不需要借用宗门的炼丹房,何多多便每天闷在洞府中,偶尔鼓捣丹药,更多时候鼓捣饭菜,院子里?常常飘出奇异的味道。
苏斐然来的时候,何多多正在烙饼,盆里?是和好的面团,她捏了一团在手中来回团着,团到足够筋道柔软,照着丹炉壁上用力一拍,拍出个圆满的大饼。接着再团第二个,不多会儿工夫,丹炉壁上贴了一圈饼子。
何多多拍拍手,放下挽起的衣袖,引导火焰在丹炉下?方均匀受热,接着又以灵气勾出烙饼中的灵力,将它们震荡到足够细小,附着在烙饼表面。
做完这些,她额头出汗,抹了一把才?扭头向苏斐然:“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就想换个方法做饭,可炼丹法子用得太熟,一时找不到什么新方法。”
“我听说姜羡回来了?”她鬼鬼祟祟地低声:“他和大师兄有没有打起来?”
“打起来了。”
“哦!”何多多更来劲了:“那你更心疼哪一个?”
苏斐然:“哪个都不心疼。”
何多多欢快鼓掌,又问:“那你更喜欢哪一个?”
苏斐然沉默。
何多多眼睛发光:“这么纠结嘛!”
苏斐然点头。因为在慎重思考后,她不知道自己喜欢哪一个。确切地说,自从卫临棹说她并非以男女之情入道后,她就觉得看谁都差不多。
姜羡性格欢快一点,手感?丝滑一点,床上奔放一点。
姜昭节性格沉稳一点,手感?柔韧一点,床上用力一点。
而双修效果,到如今都基本为零。
苏斐然陷入沉思,何多多的注意力转移极快,又想到自己的事情上,扯扯苏斐然,压低声音说:“其实我在凡间逛了这一圈,感?觉收获非常大,心里?就有个念头,还没和我师母说,你帮我参考一下?。”
苏斐然洗耳恭听,便听到她说:“我想生个孩子。”
苏斐然额角一跳:“生个孩子?”
何多多面色严肃:“我在凡间看了很多生孩子的事情,以前那个问题我想明白了,为什么即便对身体伤害不大,但?女修仍然不愿意生孩子。”顿了顿,“归根结底,是因为生孩子带来的好处仍然不够大。”
虽然怀孕能够暂时为女修带来更强大的力?量,但?与怀孕的不便对冲后,剩下的优势或许只有“传宗接代”一点。可修士寿命绵长,传宗接代的欲望并不强烈,反而将其视为浪费时间,加上对历史遗留问题的反叛,自然很少有女修愿意怀孕。
“但?是我总觉得,怀孕不应该是这样的。”何多多皱起眉头:“我隐约有个念头,想实践一下?,就只能自己生个孩子。”
但?她的师母,合欢宗最风流多情的三长老,是反对生育的代表人物。她若将这话说给师母,估计要被提着耳朵教育。
苏斐然倒是无所谓。何多多悟性极高,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她对很多事情异常执着,并付出努力,就像她对美食的热爱,引起她改良烹饪方法的实践,她若是当真对生育产生好奇,那么想要怀孕也顺理成章。
得到苏斐然的支持,何多多开心地笑起来,向烙好的大饼吹气,撕开一半递给?苏斐然,干劲十足道:“那我就去问问,看哪个男人愿意借我点阳气——有借无?还那种。”
何多多以对美食的热爱入道,在这条路上坚持不懈地走下?去,每一步都走得心满意足,手中捧着简单的玉米面烙饼,吃起来都满脸幸福。而苏斐然,尝了一口大饼,觉得味道着实一般,但?回去的路上,她还是一口一口地吃,边吃边想,吃完,也想完。
停下?脚步时,看到气鼓鼓的姜花花,她沿着这条路向前,不知要去找什么人。
苏斐然问:“衣服洗完了?”
姜花花红着眼圈,没好气道:“洗完了!”
苏斐然说:“我可以收你为徒。”
姜花花正瞪着她,听到这句话,眼睛又睁大几分:“你没睡醒?”
苏斐然像是没听见,继续说:“但?需要你完成几件事。”
姜花花振作几分,撸袖子道:“你说!”
“首先,回姜家。”
姜花花大叫:“你耍我!我好不容易从那儿跑出来,现在又叫我回去?”
苏斐然不紧不慢地说:“合欢宗不收世家子弟——”
姜花花打断:“可姜昭节就是!”
苏斐然微笑:“他和家族断绝关系,你也可以。”
姜花花一哽,没好气道:“还有什么要求?”
“帮我调查一件事。”她附耳低语。
“这不可能!”话未说完,姜花花跳起来:“你这是要我背叛家族!”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真是天然渣。
兄弟俩为她打架,她只顾着悟道,悟着悟着就把人给忘了。
为他们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