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间里,只有杜楚澜和天青俩个人,屋子里冷的很,在?进来前,裴井修特地给杜楚澜披了件大鳌。
杜楚澜其实不怕冷的,天门?宗那么冷的地方,杜楚澜都过了许多年,她只是?嘴上喜欢喊着冷,相比她,天青更不耐寒一点。
“以?前那么怕冷,如今倒是?要睡在?冰块上面了。”杜楚澜在?天青身边坐下,天青的床底下,是?厚厚的冰块。
“以?前总嘲笑我是?个笨蛋,只有脸能看的半吊子,”杜楚澜去握住天青的手,“如今看来,你比我还笨。”
“都知道有危险了,为什?么不走?呢?自顾自的给我留了封信,倒是?真?敢相信我这个蠢货能把一切做好。”
“你怎么这般放心我?”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天青的脸,眼里过往和现实交织,像是?瞧见天青在?笑,又看见天青面色青灰的躺在?这里。
场景变换的她竟然花了眼。
她猛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再次睁开,一切回到现在?。
“我陪陪你,”她呢喃着,脱下了大鳌,躺到了天青身边,手轻轻的揽着已经没了呼吸的人,“让我陪陪你。”
裴井修站在?门?外等了很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太阳落下又升起,裴井修还是?在?门?外,站着,等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大亮了,杜楚澜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裴井修的时候,惊讶的停了下步子。
“可还好?”裴井修上前拉过杜楚澜的手,那股子凉气?一下子浸到了心里,他想,杜楚澜的心里,也该是?这般冷的。
“我得送她回去,”杜楚澜开口,声音沙哑,“我得送她回家。”
她像个孩子一般呢喃,哑着嗓子,红着眼角。
“好,”裴井修点头,声音轻柔的像是?哄着她,“我陪你送她回家。”
要说山州给裴井修什?么教训,那就是?该下手的时候,不能拖着,不能贪心,要果断。
所以?他答应了杜楚澜要走?,当天还真?的就将这消息放了出去,那些个原本正在?讨伐杜楚澜的大臣们,听闻后都愣了愣,哑口无言。
他们本在?抗议裴井修将杜楚澜放了出来,一些人群情激奋,又见杜悟乾不发一言,故而更加肆无忌惮。
毒妇这个词,一时间倒是?成了杜楚澜的代名词。
他们在?朝堂上对着空无一人的龙椅大喊着清君侧!
如此气?愤倒也不全是?因为齐沅,官绅纳粮那事,可让他们憋坏了,如今正好借着齐沅的事情发作。
但裴井修压根就不上朝,只是?给了道旨,说以?后的所有事情,由镇国公,齐鹤鸣,远平侯和六部尚书商议着决定,摆明了自己?甩手不干了。
那些臣子一肚子的火只能又咽了下去。
陛下这人都见不着,还能说些什?么呢?
让人觉得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得知裴井修不管事之后的第二天,这位陛下就带着罪后出宫了,声势不算浩荡,但绝对引人注目。
因为他们是?带着一口棺材出的宫,丝毫不避讳。
裴井修和杜楚澜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还没出宫,就被人拦了下来。
“陛下,如妃来了。”
盛昌小着声音禀报,杜楚澜心情不好,如今听不得吵闹。
裴井修闻言,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只见薛如一脸泪水,跪在?地上。
一瞧见裴井修,薛如立刻哭出声来。
“陛下何故如此?”她声嘶力竭,“陛下三?思啊!”
这朝中本就势力乱杂,如今裴井修冒然离宫,所有事情全然不顾,等他回来,怕是?这朝中的一切,他都做不了主了。
裴井修失势,她就再无靠山,而且因着官绅纳粮的事情,她父亲如今在?朝中处境艰难。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裴井修陡然转变的态度,原本每日都要她陪着用午膳,还经常给她送东西,如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难道真?是?帝王无情?只当她薛如是?消遣?
可为什?么对杜楚澜就能这般?
杜楚澜可是?杀了人,杀了齐沅!
陛下为了保她,竟是?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
“这地上倒也是?凉,”裴井修看着薛如叹了口气?,“回吧!”
“陛下!”
裴井修的话又给了薛如希望,她跪着向?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裴井修更近些,但那马车的窗帘已经放下,而盛昌站了出来,拦住了他。
马车缓缓往前走?,薛如在?后面大声的哭喊着,直到视线里再也不见任何人。
“娘娘,回吧,”盛昌倒是?有些苦口婆心,“这天是?冷的。”
盛昌的话,一语双关。
薛如皱着眉看着盛昌,良久握着他的手,“公公可要照顾好陛下!”
“那是?自然。”盛昌点了点头,“这是?奴才的本分。”
薛如还想说什?么,终是?放弃了,转身慢慢的一步步往回走?。
盛昌看着薛如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位娘娘不像冯昭仪那般胆小,也不想过世的齐妃那样跋扈,她是?自命清高却又流于俗世的人。
她对当今的天子从别扭到倾心也不过几日光景,如今陛下说了句地上凉,这位娘娘便觉得这是?陛下对她的关心。
可是?,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的自己?是?清楚的,陛下是?仁慈的,哪怕现在?做了许多事情,性子里也是?柔的,所以?他会说这句话,说起来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但其实,天是?冷的,不管是?天气?,还是?天子。
这么多年,在?陛下的人生?里,特殊的不过只有一个皇后,哪怕陛下曾对皇后不满,失望,但其实,那只不过是?陛下自己?内心的挣扎罢了。
那时候的陛下觉得皇后娘娘的所作所为超越了他心里的底线,但是?真?论起来,心里又放不下,故而那般反复。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皇后娘娘。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齐太后,在?陛下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
很多人都说当今天子太过优柔,那些人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自己?这个天子身边人看的,可要比那些人清楚的多。
盛昌只是?瞧了一会儿,转身快步就去追赶马车了。
而马车里的俩个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其实说起来,是?杜楚澜说的多,裴井修多是?听着。
“我小时候不像如今心思多,那时候倒也真?是?个顽主,”杜楚澜手里拿着天青的八卦盘,“密宗修习之法,一概不知,更不要说什?么研究星象,推演天道了。”
“整个天门?宗,只有我一个不务正业的,旁人早起,我却还睡着,他们练功,我就在?胡闹,整个宗门?,瞧见我就头疼得紧。”
“那时候的我,和如今可真?是?两个样子,”杜楚澜回忆了起来,脸上都带着笑,“那是?我这些年来,最快乐的几年。”
“他们将我保护的很好,虽是?嫌弃我胡闹,却从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杜楚澜接着说,“师傅常对我说,天道运行不以?人事改变,世人其实没什?么差别,都只是?这世间的过客罢了。”
“他们甚至连地幽谷都不曾与我说过,”杜楚澜苦笑,“那般大敌,却从未与我说过,哪怕当年天门?宗灭门?,师姐对我依旧守口如瓶。”
“她只在?给我留的这封信中提起了,”杜楚澜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了裴井修,“她甚至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所以?给我留了这封信!”
裴井修伸手接过,在?杜楚澜的示意?下打?开。
信的开头就是?一句:澜澜,若是?你看到这封信,那我就已经去见师傅了。
裴井修心下诧异,原来当时的天青,早有预感。
“她虽不是?宗门?里推演命数最厉害的,”杜楚澜看着裴井修的表情,说道,“但能耐,也是?不小的。”
裴井修点了点头,接着看了下去。
天青信中写?到,自己?命数已尽,如此突然,连她自己?都是?意?外,所以?才要将一切说给杜楚澜听。
她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地幽谷的踪迹,但无一所获,这次在?山州找到了,如何都要拼一拼,而且天数早就注定了,她哪怕是?逃,离开山州,估计也闯不出一条生?机来。
所以?她选择在?信中将天门?宗的一切,说于杜楚澜听,一是?让她有所防范,二是?让她寻踪,最好是?能除了那地幽谷。
天青竟然会让杜楚澜无论如何都要去除了地幽谷?
裴井修还以?为,天青会让杜楚澜远离这事呢。
“师姐说让去报仇,其实哪里是?报仇,”杜楚澜低下头,苦涩的笑了笑,“她是?在?告诉我,对地幽谷一定要赶尽杀绝,否则这些人,肯定会要了我的命。”
“师姐倒是?用心良苦。”裴井修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可是?师姐信中说,地幽谷的人,从外表上看,和常人并无不同,她们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图腾。”
“只说会与常人有异,”裴井修有些伤脑筋,“这世界上,与常人有异的人,可不是?少数。”
“所以?说她们藏的好,”杜楚澜挑眉,“师姐这么些年,一直找不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泄露天机太多,并以?此为恶的人,一定会有老天的惩罚。”
“总会露出马脚的,”杜楚澜冷笑,“而且,她们不是?已经有动作了。”
裴井修皱着眉思索,立刻就明了。
“你是?说,这次的事情,地幽谷的人,是?幕后黑手?”他诧异。
“否则呢?”杜楚澜挑眉,“我们瞒的如此之好,我可不信杜悟乾和齐鹤鸣这么巧,在?你们最紧要的时候,发现了你离京。”
“他们俩个人当中,最起码一个人和地幽谷脱不了干系,”杜楚澜一只手握拳,“不过,我更倾向?于,地幽谷在?齐鹤鸣的背后,而齐鹤鸣身边,有杜悟乾的人。”
“你的意?思,地幽谷把消息给了齐鹤鸣,杜悟乾是?从安插在?齐鹤鸣身边的探子那,得知此事。”
“没错,”杜楚澜点头,“但地幽谷显然没把齐鹤鸣当人,齐沅说杀就杀,只是?为了给我点颜色。”
“那如此的话,齐鹤鸣一定会和我们合作的。”裴井修悟了。
而他这话刚说完,马车就停了。
“陛下,娘娘,齐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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