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半夜里开始飘起了雪,杜楚澜半夜起来的时?候便瞧见了,她裹着被子?,站在窗边,就着幽暗的光,细细的瞧着。
那一片片的雪花,争先?恐后的往地上摔,杜楚澜瞧出了些不死不归的意思,倒也?孤勇。
“娘娘,怎么站在风口里,”栖雾半夜里例行起来瞧瞧,就看见杜楚澜站在那,连忙推门走了进来,“这?要是吹了风就不好了。”
栖雾一边说一边要去点蜡烛。
“就这?样吧,”杜楚澜回身看了她一眼,“就这?样挺好的。”
栖雾点了点头?,收回了手,走到了杜楚澜背后。
“多少天了?”杜楚澜轻声问。
栖雾瞧着她,直觉如果这?雪能幻化出灵来,最好看也?不过自家娘娘如此了。
“二十天了,连着今儿。”
“倒也?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杜楚澜转身,坐回了床边,“关上吧,我继续睡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栖雾点了点头?,又将一室的宁静还给了杜楚澜。
因为晚上睡得晚了,第二日杜楚澜起的便迟了,可?一早起来,就有人传话?,杜悟乾来了。
杜楚澜心下奇怪,还是赶忙见了杜悟乾。
谁知杜悟乾没说什么,倒是和她聊起了家常。
“家里这?么多孩子?,就你最省心,”杜悟乾很是欣慰的模样,“最近我总是在想,是否对你太过严格,因为你优秀,故而将很多的担子?都?给了你,如此想来,太过不平。”
杜楚澜这?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我知道?,祖父是疼我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一切我都?是自己愿意的。”
“你是个好孩子?,”杜悟乾难得的多愁善感了起来,“你一直是个好孩子?,这?么长时?间,我都?没问过你一句,宫里的日子?,过的好不好?”
杜楚澜眼睛红的更是厉害,说话?都?带着抽泣,“不苦,为了我们杜家,做什么都?不苦的。”
杜悟乾欣慰的点了点头?,目光里都?是心疼,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走,他前脚刚走,杜楚澜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除了眼角发红,哪里还有哭过的样子?,反而整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杀气。
“栖雾,进来。”
说完她快步走到书桌前,写了什么。
栖雾原本就在外面等着,听到了话?赶忙走了进来,在杜楚澜的示意下,关上了门。
“将这?封信,速速送出去。”杜楚澜朝着栖雾伸出了手,将手里递了过去,“一定要找个可?靠的人,再让他带一批人,去接陛下!”
“是!”栖雾也?看出了杜楚澜的紧张,拿了信就要往外走!
“等等!”他还没走出去,又被杜楚澜叫住了,“让他晚上出发!”
栖雾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自家娘娘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栖雾从来不怀疑。
等栖雾走了,杜楚澜皱着眉,咬着手指,来回踱步。
杜悟乾知道?了,今日可?不是过来说什么祖孙情深的,他是来探探自己的虚实?,或者说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决断,只是过来再瞧上一眼罢了,或者说是来给她最后个机会罢了。
杜悟乾是来看看,她杜楚澜会不会说实?话?罢了,若是说了,自己还有一线希望,但裴井修就难了。
杜悟乾可?不是什么随便糊弄的人,只要她认了,那就要将裴井修的桩桩件件,去了哪里,何时?去的说个清楚,虽然这?些杜悟乾可?能早就清楚了。
但她不能说,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留给裴井修,若是杜悟乾不知道?呢?若是他只是来使诈呢?
其他时?候,她杜楚澜是敢赌的,可?这?次是裴井修和天青,她赌不起。
杜楚澜更担心的是,杜悟乾怎么知道?的?
这?宫里的一切,不可?能出问题,难道?是遗漏了些什么?
她来回踱步,第一次觉察到了危机。
而另一边的杜悟乾,一走出长阳宫就冷下脸来,满身的杀气,回到府上也?是如此,那样子?看的,谁都?不敢靠近。
只有身边的亲信,敢上前去。
“告诉她,如果她敢,我会把?那位子?留给她,”杜悟乾双手握拳,脸上都?有青筋,“只要她听话?,她就能得偿所愿。”
亲信点了点头?,就去传消息了。
等人走了,门关上了,杜悟乾狠狠的将手边的花瓶摔倒了地上。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失控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被一个小女?娃给耍了,还是自家的。
他将杜楚澜送进宫,是为了牵制齐家和皇家,可?谁曾想,如今她竟然倒戈相?向,帮起了那个小皇帝来。
这?回要不是有人指点,他甚至都?察觉不了。
他只知道?杜楚澜是个吃人的,却不想杜楚澜连他也?要生吞活剥下去。
怪不得裴井修如今如此强硬,怕是早就和杜楚澜暗自勾结了。
他很想问一句为何,但如今却不是时?机,没关系,没关系,等杜楚澜和裴井修输的那一天,他会知道?答案的。
他杜悟乾不会输的,绝对不会。
京中?暗流涌动,山州倒是风平浪静。
京中?的消息在快马加鞭而来的路上,但消息没来之前,这?里的大家,都?还一无所知,除了天青。
连着两日,她都?觉着心慌,直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按照以?往她的性子?,定是要立马走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这?么多年,她还能安然活着的原因。
但这?次,她不能走了,因为这?些日子?她在山州城内闲逛,却在这?见到了一只暗蝶,它被刻在了山州最大的茶楼门柱上。
暗蝶,代表着地幽谷,这?么这?么多年来,她第二次发现了地幽谷的线索,第一次是在大楚,故而她不远万里去了大楚却一无所获。
如今便是在山州。
直觉告诉她有危险,但她也?要试一试,灭门之恨,如何能抹去?
她将此事告诉了裴井修,裴井修也?皱紧了眉头?,他很谨慎,这?么些年傀儡生涯,让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师姐,不必强求,今日有些晚了,我们明天就走,”裴井修劝解到,“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很是被动。”
哪怕还没有见到柳高逸的同伙,那就来日方长。
“不如先?回去,等将这?山州处置干净了,再来查地幽谷这?事,如何?”
“你们先?回吧,”天青摇了摇头?,“地幽谷捉摸不定,这?次不查,若是他们跑了,那就查不到了。”
“师姐,只要我们知道?,他们在山州出现过,那就必有线索,”裴井修不同意天青的决定,“如今前有地幽谷,后有柳高逸,这?是腹背受敌。”
“谁说我们在明了?”天青挑眉,信心满满,“你们回了京,我就隐于世,谁在暗还说不准呢。”
裴井修还是不放心,他实?在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想法,刀口舔血,难免自伤。
“师姐,我答应澜澜,要平安的把?你带回去的。”
天青笑着从怀里掏出了封信,递给裴井修,“她不会怪你的,你将这?个收好,等回了宫给她,她自然会懂的。”
天青说完,转身就走了,她没看见裴井修担忧的瞧着她。
裴井修也?没看见,天青转身后,脸上消失的笑容,以?及惆怅。
当晚裴井修睡的很不安生,他总是觉得心慌,大概是天青的话?,在他心底了生了根,他翻来覆去的很久才睡下,可?没多久又被惊醒。
他从没想过睁开眼会是那样的情形,会让他后悔至此。
平安满脸紧张的将他唤醒。
“陛下,陛下!”他胆子?不大,如今说话?都?打着颤,但是叫醒裴井修的动作却很是坚定。
裴井修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
“怎么了?”
“那柳高逸不知怎么发现了,如今带着大队人马将我们围住了,好在随行的侍卫们及时?发现,将他们挡在了院子?口,我们快些走吧!”
说着便用力的将裴井修拉扯起来,裴井修动作更快,鞋都?没穿,披着衣服就往外跑。
到了天青和杜楚汐的房间,大门打开,里面一片狼藉。
他心脏骤停,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走了进去。
只见杜楚汐满脸鲜血的将天青护在身后,即便如此,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天青胸口上的那一剑。
“陛下,快走!”杜楚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么句话?。
裴井修哪里会走,他快步走进去,没有看杜楚汐,而是直奔天青。
“师姐,”裴井修小声的喊了两句,“师姐。”
天青的头?垂着,没有回应。
裴井修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心里祈求着。
但,她死了。
天青,死了。
他猛地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满脑子?都?是杜楚澜,他该如何跟杜楚澜交代,杜楚澜又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那么喜欢自己的师姐,将师姐当做最亲近的人。
“陛下,快走,前面要挡不住了!”门口的侍卫带着一身杀气出现,裴井修此刻像是回过了神?,一把?扶起了天青。
“陛下..”平安有些不解和为难。
“你扶着她,我们走!”裴井修示意平安扶起杜楚汐,自己则抱起天青就往外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是死是生,他都?要给杜楚澜一个交代才是!
几个人在护卫的护送下,艰难突围,上了马车,幸亏他带的人多,有的早就埋伏在柳府四?周,故而一阵厮杀之后,他们逃了出来。
真的是逃,因为后面还有人再追。
马车是坐不了了,只能骑马,杜楚汐受了伤,胳膊和肩膀都?在流血,却没有时?间停下来包扎一下。
一行人很是狼狈,城门是出不去了,只能找了个破庙躲了起来。
谁都?不敢闭上眼休息,他们没有救兵。
“陛下,您走吧,”杜楚汐苍白着脸,“我死了就死了,可?陛下有个好歹,我死了都?受谴责。”
“何故说这?话?,”裴井修坐在天青身边对着杜楚汐说,“我们都?会活着的,都?会的。”
说完,他又看向手里那把?,刚才刺穿天青胸口的剑。
那里绘了一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