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有这个?打?算?”
“未曾听闻。”
“是么?”
杜楚澜对?着杜悟乾怀疑的目光,神情无辜。
“祖父,如今陛下对?我并不交心,”杜楚澜苦笑,“能?见着一面,已?属不易。”
“如今,国库告急,郑如安曾经隐晦的说了句,陛下要官绅纳粮,”杜悟乾看了看紧关的门,确保外面没人,继续说道,“还需将?前五年的税给补上。”
杜楚澜瞪大了眼?睛,“五年?”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带着些颤抖。
杜悟乾的心里有那么些异样,却也?说不上来,他总是觉得,杜楚澜很奇怪。
“如今知晓的人虽然?不多,但已?经引起不满了。”
杜悟乾看着杜楚澜,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不对?,但杜楚澜就这么看着你,眼?里是关切,丝毫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
“这消息确定了么?官绅纳粮,补交五年,这是要逼得其?他人反了呀。”杜楚澜皱着眉,又是担忧又是不解,语气?也?放的低。
“确实,大家嘴上说着社稷为?重,但是这刀真的动到自己头上,什么为?国为?民都忘了,只顾着为?自己鸣不平。”
杜悟乾说完,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鸡飞狗跳,一地鸡毛。”杜楚澜总结,“人都是这样的,只看得见自己的苦,永远看不见别人的难。”
“怎么有这感悟?”杜悟乾话没说死,就是想探探杜楚澜的口风。
如今杜楚澜在后宫日子不算好?过,齐沅一直压着她一头,但按照道理来说,不该是这么个?情形,杜楚澜聪慧心又狠,怎么都不该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杜悟乾心生疑惑,但又觉得杜楚澜不会对?他隐瞒,故而很是纠结。
“在淅州,禹州见了很多,那些百姓的命,最后只落成了一个?个?数字,”杜楚澜叹息,“没人真的在乎他们的生死,大家只是在讨论,这次多少人受灾,人数不多还会如释重负说一句还好?。”
“可是这些都是人命啊,他们是谁的家人,谁的朋友,谁的邻居,有人念着他们,爱着他们,他们也?是谁的星星,但我们的这些上位者?,其?实打?从心底里就不在乎。”
“祖父,说句不该说的,”杜楚澜深吸了一口,像是要给自己打?气?,继续说道,“虽然?陛下未曾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但我觉得他没有错。”
“富人越富,穷人越穷,那大宁迟早就是一颗被啃食殆尽的空心树,”杜楚澜有些忐忑的看了眼?杜悟乾,“为?富不仁这话太过偏激,但也?有道理。”
“百姓的日子太苦了,祖父,救救他们吧,”杜楚澜眼?神又带上恳求,“将?士们在前线死守杀敌,不也?是为?了自己的同胞能?过上好?日子么?”
“他们的血,总要流的值得才是!”
杜楚澜说完了便不再开口,杜悟乾一张脸上没有表情,良久没有言语。
“这事?,你就莫要在插手了,”杜悟乾突然?站了起来,起身就要往外走,临走前又嘱咐道,“是好?是坏,是福是祸,你看着就是。”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他的背影一消失,杜楚澜就变了一副表情,阴冷,怀疑和戏谑。
杜楚澜想了会儿,站了起来,带着栖雾和若桃就往裴井修那走。
“姑娘,要不带些什么?否则咱们去也?没什么理由不是?”杜楚澜脚步太快,若桃要小跑着才跟得上。
“无妨,”杜楚澜朝她笑了笑,“陛下不会介意的。”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么?”
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杜楚澜一看,好?家伙,不是别人,正是盛装打?扮的齐沅,她这一身行头,也?不嫌累得慌。
“齐妃,”杜楚澜也?停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带了些轻蔑,“哟,瞧着今日梳妆大概是花了不少时间吧?协理六宫之余还能?如此精致自己,怪不得会出张海那事?呢。”
一说到张海,齐沅就变了脸色,她不敢相信,杜楚澜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人的名字,这不是摆明了让陛下难看么。
于是她快步向前,和杜楚澜面对?面,压低了声音威胁,“皇后说话可注意些。”
“你说话才该注意些,哪怕现在你得势,也?只是一个?妃子,本宫才是皇后,”杜楚澜丝毫不虚,还往前走了一步,“而且就算不是本宫,陛下宠的也?不是你。”
“这协理六宫的权利哪来的,你心里不清楚?不过是依靠了齐家和太后罢了,”杜楚澜说话句句带刀,“而且再提醒你一句,如今陪着陛下用午膳的可是如妃,如妃也?得了很多赏了。”
“你以为?将?本宫按下来一切就解决了?天真,不是本宫还有其?他人,”杜楚澜笑了,带着对?齐沅的嘲弄,“在陛下心里,你还比不上如妃!”
“你!”齐沅冷色苍白,气?的像是要喘不上气?了。
“所以啊,”杜楚澜拍了拍齐沅的胳膊,“别总是像个?开了屏的孔雀那般在宫里招摇,像个?笑话。”
说完杜楚澜越过她就走了,齐沅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大喊,她理了理头发?,又咬了咬牙,才将?怒气?忍了下来。
“昨日也?是如妃陪着陛下用的午膳?”齐沅没好?气?的问身边的嬷嬷。
“是的,如今只要陛下得空,都是如妃伴着用午膳的,”那嬷嬷不卑不亢,“娘娘,昨日跟您说过的。”
齐沅根本就没把薛如放在眼?里,杜楚澜才是她的心头大患,如今杜楚澜被她压了一头,又来个?薛如?
她配么?
薛如给她提鞋都不配!
而且只是陪着用午膳有什么用?陛下每晚可都是睡在御书房的,薛如连侍寝的资格都没有。
她没有的,薛如也?没有,想到这个?,她心里好?受了些,但还是不能?放过薛如。
“我也?真是小瞧这个?贱胚子了,”齐沅冷笑,“还真是给她脸了,走,去见见这位正当红的主。”
齐沅带着人浩浩荡荡往薛如宫里去,这时候杜楚澜已?经见到裴井修了。
裴井修正吃着点心,看见杜楚澜下意识的把手里的点心递给她,却被杜楚澜无情撇开。
“你倒是空的很。”杜楚澜眼?神示意盛昌,盛昌多聪明一人,立马就懂了,点点头弯腰出去,把这儿留给这两位,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怎么这时候来了?出了什么事??”裴井修突然?脸色一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还带了点羞怯,“难道是想我了?”
杜楚澜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告诉这位大哥,你想的可太多了。
“如妃给你做的?”杜楚澜看着裴井修盘子里那模样可爱精致的糕点,“样子倒还小巧。”
“这是厨子做的,”裴井修端起盘子给杜楚澜看,“如妃哪有这手艺,每日都要陪着她用午膳,也?吃不了几口,下午实在饿得慌,吃点这个?垫一垫。”
杜楚澜有些尴尬,为?什么吃不了几口,她可是知道的,裴井修早就诉过苦了,如妃最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和裴井修大谈古往今来的诗词佳话,滔滔不绝的那种。
裴井修一上午忙的够呛,中午还得附和如妃,下午还有处理不完的折子,这一天天的累的够呛。
也?曾跟杜楚澜抱怨过委屈,被杜楚澜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都做不好?么给挡了回?来。
就连陪着薛如吃饭,那也?是杜楚澜让裴井修这么做的。
薛如的父亲是刑部尚书,到底还是有些地位的,如今官绅纳粮这事?,需要人支持才是,齐家和杜家不好?说,但薛家还是可以争取一二,宠着薛如,也?是给薛尚书好?处,到时候他自然?能?给裴井修说话。
薛尚书可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他看着齐家在齐太后的照拂下如日升天,心里早就有着借薛如之光,也?走走齐家发?家的路子了。
所以每日都是薛如陪着裴井修用午膳,杜楚澜还会提醒盛昌,要给薛如宫里送东西,让大家都知晓,现下如妃受宠。
“杜悟乾来探我口风了。”杜楚澜也?不再想其?他的,直接说明来意。
“他什么态度?”裴井修也?严肃了起来。
“不明,”杜楚澜摇了摇头,“我却说了,虽然?事?先不知情,但这事?是个?好?事?。”
“其?实,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心狠手辣,野心又重,但是个?识大义的。”裴井修说这话的时候,都很掂量,“他未必会反对?。”
“但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杜楚澜摇了摇头,“人心难测!”
“我知晓。”裴井修点头。
“不过,补缴五年,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让郑如安这么说的?”官绅纳粮本就会引起大风波,还要补缴五年,这肯定会让他们难以接受。
“是,是我让郑如安把消息传出去的,”裴井修笑着承认,“官绅纳粮,他们要骂我,反我,补缴五年,他们会恨我。”
裴井修伸出手指,轻声细语,“只说官绅纳粮,他们一定会闹,但这是我的底线,我也?必定不会退,那闹起来真是没有回?头路。”
“但官绅纳粮,补缴五年就不同了,他们起先肯定是难以接受,定是要为?自己争取的,那这个?五年,就是我们可以商讨的余地,也?是我能?退一步的部分。”
“啊,我懂了,”杜楚澜笑了,“你这是把事?做绝,接着稍微退后一步,那些人反而能?接受。”
“不得不说,你可真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杜楚澜看着裴井修的眼?神里有打?趣,也?有欣赏。
“吃一堑总要长一智,”裴井修挑眉,“否则不如现在就喝杯毒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