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难得将这些人请进了宫来,定是不能只吃一顿饭的。

戏台子早就搭起来了,杜楚澜看了戏谱,点了一曲牡丹亭。

众人落座,杜楚汐和杜楚渝自?然在?杜楚澜两侧,裴井修没有陪同,只是在?出来之前?,将那?点翠的簪子带到了杜楚澜的头上。

“带着,好看。”语气得意里还带着点骄傲。

杜楚澜皱了皱眉,还是决定不跟他计较。

奚雅汾坐的远一些,杜楚澜就让栖雾在?那?里照料着,总不好将之前?没有交情的姑娘安排到身边,那?样目的性太强,反而打眼。

奚雅汾也?不计较,老老实实的坐着,她?的左侧,坐着的是叶凌。

一坐下来,她?就朝着叶凌看了好几眼,偷偷摸摸的,看一眼喝口茶水,放下杯子,再看一眼。

郑如安坐在?她?的右侧,此刻也?没什么心思去看奚雅汾了,他的身边,还坐着位杜家的姑娘,杜翌最小的女儿杜楚澄。

杜楚澄年纪也?不大,要比奚雅汾活泼点,一直叽叽喳喳的拉着郑如林说小话,性子和她?母亲白氏一模一样,她?是杜家的姑娘,哪怕不是出众的那?一个,别人也?都要给她?面?子。

“你看过这个么?”戏台上的琵琶声响起,杜楚澄就拉了拉郑如林的袖子,“我?还没有,我?不爱这个,我?喜欢去马场!”

“在?下也?鲜少听戏,学堂里的先生管的严,每日都有功课。”郑如林的性子,那?是别人问一句他答一句。

刚刚去搭讪奚雅汾,已经是鼓足了勇气。

“我?瞧着你就是个读书人,看你,白白净净的,”杜楚澄眯着眼睛笑,“你比我?还白净些。”

郑如林一下子有些羞涩的红了脸,惹的杜楚澄又是一阵笑。

奚雅汾一边是叽叽喳喳的杜楚澄和郑如林,一边是看着台上目不转睛的叶凌,她?只能用喝茶来掩饰尴尬。

谁曾想放下杯子的手重了些,没有放稳,杯子倾斜,水顺着小桌子,流到了她?身上。

她?局促的想站起来,又怕打眼,只能无措的转了转头。

她?臊着脸,抿着嘴,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手上是一块帕子。

奚雅汾抬头,叶凌朝她?伸出手,然后淡淡的勾起嘴角,她?小心翼翼的接过,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心跳的像是要出来似的,栖雾很快走上前?,将桌子擦了个干净,给她?重新换了杯茶。

奚雅汾拿着那?个帕子,手无足措,她?想跟叶凌搭话,却见那?人又看向了台上,浑身上下的距离感?,她?胆子小,不敢上前?。

只能学着叶凌也?去看台上,然后将那?帕子,悄悄的塞到了袖子里。

这坐着的,除了杜楚澄叽叽喳喳的小声说个不停,其他人都看着台上,有的是认真听戏,有的是想着自?己的小心思。

这戏终了,杜楚澜看了看自?己那?同胞的妹妹,只见她?昂着头,眼里带着泪花,但表情还是逞强。

“怎么红了眼?”杜楚澜觉得她?像个梗着脖子的小鸭子,嘴硬得很,“刚才?不还是说不喜欢看这些情情爱爱的?”

“是累了,”杜楚渝闭了闭眼睛,“可不是哭了,我?一直不喜欢这些的。”

“是么?”杜楚澜拖长了音。

“就是的。”杜楚渝就是这么脾气,哪怕对着杜楚澜说话都是直冲冲的。

“阿姐可莫要打趣她?了,待会儿又该生气了。”杜楚汐笑着,“我?们阿渝最听不得这些了。”

杜楚汐一开口,杜楚渝就不乐意,她?站了起来,冷哼了一声,白了眼杜楚汐,转身就走了。

杜楚澜眼神示意若桃跟上去。

杜楚汐看着杜楚渝的背影,对着杜楚澜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看,这里可有喜欢的?”她?们坐的近,小着声音说话,别人也?都听不见。

一说到这个,杜楚汐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良久才?说了句,现在?还不想嫁人。

“你是不想嫁人,还是除了他不想嫁人?”杜楚澜也?不客气,要是上辈子,她?可能还要纠结些,指不定还会把杜楚汐带进宫来,可这辈子,她?却不想做烂好人。

进宫?得不到裴井修的宠爱,杜楚汐这颗耀眼的小太阳,怕是只能黯淡失色,从而了然余生。

而且,在?杜楚汐选择裴井修,从而置她?于?危险之处时,在?她?心里,一切也?变了味道。

她?曾经很喜欢杜楚汐,哪怕重生之后,恨着杜家,也?对杜楚汐好,可是结果告诉她?,在?杜楚汐心里,心上人比她?重要的多。

“阿姐,我?不是,我?…”杜楚汐想说她?没这个心思,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欲盖弥彰很刻意,只能低下头,“对不住,阿姐,我?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杜楚澜看了眼她?,还是笑着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多说无益,这情爱之事最是难断,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有些人的路,得自?己走。

杜楚澜站了起来,说了两句,接着就让大家歇了歇,就送大家出宫了,趁着天色还大亮。

杜楚汐也?是在?出宫的时候,才?碰到了叶凌。

她?没什么心思朝着叶凌笑了下,然后就准备上马车回国公府,谁曾想叶凌却直走到她?面?前?。

“带你去喝糖水,”他笑着,眼里是看不清的情绪,“你喜欢的。”

“今日我?累了,改明儿吧。”杜楚汐摇了摇头。

谁曾想,叶凌坚持的很。

“就今天,”他伸手拉住杜楚汐的胳膊,“现在?!”

杜楚汐心情也?不好,用力?甩开了叶凌的手。

“你发什么疯,我?不想喝糖水,我?要回家!”

但叶凌就站在?她?面?前?,死死的盯着她?。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开始向他们侧目了,杜楚汐却是个倔脾气,从不会为了别人的脸色屈服。

“我?们谈谈。”

“我?不想!”

“那?不如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起的心思?”叶凌脸色很不好,“那?是陛下,你的姐夫!”

杜楚汐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两步。

她?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叶凌是从何处知晓这件事的。

难道,难道是…自?家阿姐说的?

可是为什么?她?已经这么克制自?己了,为什么还要说出去让她?难堪,是怕她?去争宠么?

“谁…谁告诉你的?”杜楚汐一句话都说不顺溜。

“你要在?这说么?”叶凌皱着眉,“我?倒是不介意。”

杜楚汐右手握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上马车。”

即使?他们关系好,那?也?是不能坐同一辆马车的,叶凌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然后报了个地址,杜楚汐也?说了个同样的地址。

杜楚渝远远的看着杜楚汐,冷哼了一声,而那?边的杜楚澄,还在?跟郑如林挥手呢。

奚雅汾拿着帕子,想追上叶凌,又胆小的缩了回来。

他的身边是杜楚汐,谁比得过杜楚汐呢?

奚雅汾很沮丧,原本的好心情也?淡了些许。

郑如林过来跟她?告别的时候,她?还在?心不在?焉。

“如林哥哥,我?有话跟你说,你来呀。”杜楚澄坐在?马车上,伸着头,她?的声音大,好几个人已经在?看她?了。

郑如林有些尴尬,还是走过去。

“明儿我?带你去骑马,你会来吗?”杜楚澄歪着头,这话说的,可真不矜持。

郑如林点了点头。

杜楚生伸出了手,要跟他拉钩。

郑如林看了看四周,看着大家都盯着她?们,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再看杜楚澄,她?一派天真的模样,还是伸出了手,和她?拉勾。

杜楚澄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而到了糖水铺子的杜楚汐,心情却不那?么好。

一进来,两个人就要了个小包厢。

“谁告诉你的?”她?甚至没有否认。

“我?有眼睛,你和陛下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时候,那?样子,熟悉你的都知道。”叶凌摇了摇头,“你,你可知,那?是谁?”

“我?知道,我?已经很难了,”杜楚汐有些崩溃的双手抱着头,“可是我?能怎么办,你们想要我?怎么样?你不知道,在?很小的时候,我?就仰慕陛下。”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皮得很,母亲就总说,我?这假小子的性子不好,会惹祸,好在?祖父喜爱,总是护着我?,去哪也?会带着我?。”

“我?记得,六岁那?年,先帝在?围场秋围,小孩子们都玩成?一团,才?到晌午,我?就是满身泥了。”

“陛下就坐在?那?里,看着书,身边站着两个太监,他有时候会看看我?们这群泥猴,会笑,很温柔的样子。”

杜楚汐像是在?回忆,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

“后来,我?爹带着我?去狩猎,抓回了只兔子,坐在?马背上的我?想,带回去是炖了还是烤着吃了,可回去之后,陛下用手抱起了那?只腿受伤了小兔子。”

“他对我?说,”杜楚汐咽了下口水,“我?能带它回去么?它受伤了。”

“他还用手去摸了摸小兔子的腿,一手的血,可他丝毫不嫌弃。”

“那?一刻,陛下在?发着光,而我?,就是在?烟土里的凡人,仰望着神袛。”

“我?从不敢说喜欢,”杜楚汐突然看向叶凌,“那?是陛下,我?能看着他就是好的。”

“我?看着陛下娶了齐沅,那?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没了,可是后来,后位空悬,他们都说,那?后位是我?的。”

“我?这么多年,什么都做到最好,不也?是为了能配得上陛下么?”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我?就在?等着进宫了,”杜楚汐双手握拳,“那?时候我?每日每日都在?学着,怎么做一个好皇后,想着以后怎么给陛下排忧解难,可是,你看结果呢?”

“是阿姐做了皇后,我?就像是个笑话,祖父还说是为了我?好,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要在?陛下身边,哪怕付出一切都可以。”

“可是那?是阿姐,一切都定了,我?又能做什么?我?只能接受罢了。”

杜楚汐满脸痛苦,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秘密和委屈,在?这一刻宣泄而出。

“这就是你为什么来边境的原因?”叶凌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个故事。

“我?想着,那?就走吧,”杜楚汐声音沙哑,“可我?回来了,回来见着陛下的第一眼,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眉眼温柔,他拿着我?的荷包。”

“就这样,”杜楚汐伸手学着当?着裴井修的样子,“将荷包递给我?,我?没有接,他就把荷包放在?我?的手里。”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又活了。”

杜楚汐对着叶凌诉说着深藏在?心底里的爱意,和…嫉妒。

“我?好羡慕阿姐啊,明明是我?先认识的陛下,明明大家都说我?更好,可是最后,阿姐才?是皇后。”

“阿姐对我?好,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不该生气,我?不能嫉妒。”

“可是,当?我?看见陛下和阿姐在?一起,亲密的样子,我?的心就疼,它疼的厉害。”

“夜深人静的时候,它就会生出卑鄙的心思,如果,如果陛下身边的是我?,那?该有多好。”

“求而不得,真的好痛啊,叶凌,”杜楚汐绝望的看着叶凌,“你不知道,我?有多痛,我?痛的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