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鹤鸣足足请了十天的假,说?辞是着了风寒。
不是他?避风头,而?是他?真的吃不住。
裴井修派盛昌去慰问了一番,送了不少补品,还给齐鹤鸣写了一封信。
“你如何写的?”
这天晌午,裴井修下了朝就回了长阳宫,杜楚澜躺着看?书,他?就在一旁批折子。
“当?然是先关切了一番,然后隐晦的表达了镇国公对他?的不满,”裴井修放下了笔,看?着杜楚澜,“这事我定是不能表现的毫不知情。”
“我得隐晦的告诉齐鹤鸣,遇袭的事情,我知道了,杜悟乾跟我说?是他?干的,但?我不信!”
杜楚澜被他?逗乐了,“你这倒是拿捏的好。”
“这叫智谋。”裴井修伸出手指,得意的晃了晃。
杜楚澜看?着裴井修得意的神色,有些?恍惚,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要说?不久之前,裴井修还义正言辞的说?他?残暴,而?如今,他?在自己面前,毫不遮掩,像个孩子。
要不是杜楚澜这些?天看?过裴井修对着旁人那稳重老成的样?子,她都?要觉得自己面前这人是假的了。
“这般看?着我作甚?”在杜楚澜的眼神下,裴井修还有些?局促,怪不好意思的。
杜楚澜想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摇了摇头。
“对了,你知道安定侯么?”
“安定侯?”杜楚澜想了想,“想起来了,是个老实的,他?的嫡长女,是不是就是齐鹤鸣的夫人?”
“对,”裴井修笑了笑,“安定侯府也是战功发家,可是后代重文不重武,爵位传下来,渐渐的也就和军中的人走的远了。”
“安定侯府如今虽没有兵权,但?是有钱,”裴井修这个钱字说?重音,“很有钱。”
“我听闻,”杜楚澜眯了眯眼睛,“安定侯府如今的老夫人,娘家是江南第一富商。”
“没错,也就因为这个,安定侯和其他?的显贵们走远了,”裴井修越说?越起劲,“士农工商,商人乃最下品,一个侯爷夫人是商人的女儿,怎么都?会让人看?不起。”
“那时候,母后刚刚进宫,齐家根基不稳,便去拉拢不受重用的安定侯,指腹为婚,所以安定侯的嫡长女奚雅馨就做了齐鹤鸣的正妻。”
“上一辈子,安定侯委实没什么存在感,”杜楚澜想了想,“好像和齐家,也不怎么亲近。”
“你可是为何?”裴井修放下手里?的折子,两步坐到杜楚澜身边,兴致高昂。
杜楚澜很给面子的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齐家如今和安定侯府也不甚亲近。”
“因为如今的安定侯府的老夫人是商人之女?”杜楚澜问。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还有大概是因为齐鹤鸣和他?夫人,感情不佳。”裴井修解释。
“你这又是从哪听的八卦?”杜楚澜有些?嫌弃,“怎的跟那街头巷尾胡乱听来似的。”
“你不信我?”裴井修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我安插在齐府的人确定再确定之后,汇报于我的。”
裴井修言辞凿凿;“别人都?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行,因为不管如何,我都?会信你。”
“好好好,”杜楚澜连忙敷衍裴井修,“陛下你继续说?,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这还差不多?,”裴井修哀怨的看?了眼杜楚澜,“如今,安定侯的嫡幼女,也到了年纪该嫁人了,我想着这是一次拉拢安定侯的机会,上辈子我记得他?的嫡幼女,是嫁回了江南。”
“怎么?”杜楚澜皱着眉看?着裴井修,“你要纳她为妃?”
不怪杜楚澜说?,他?们如今,最简单,最稳妥的拉拢人方式,不就是这个了么?
“你当?我是什么呢?”谁曾想裴井修不乐意了,立刻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我可不是出卖色相的人!”
杜楚澜:这人指定脑子不灵光。
“哟,陛下,你这么说?的,我以为你忘了后宫还有两位妃子,一位昭仪,一位贵嫔呢!”
裴井修:…………..
裴井修:“我那时候哪做得了什么主,母后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这话说?的委屈,还带着点心酸。
杜楚澜一伸手,制止他?再叽叽歪歪下去。
“那你想怎么着?”
“郑如安,有个弟弟。”裴井修这话,明显的很。
“知晓了,”杜楚澜点了点头,“我得设个宴是不是?”
“我的皇后果?然聪慧。”裴井修笑了笑,
“但?我的皇帝,好像没那么聪明。”杜楚澜很不给面子!
裴井修又开始哼哼唧唧,被杜楚澜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杜楚澜也没着急设宴,她得告诉齐鹤鸣,她受了伤,为了孩子,也要好生将养着,于是再不出宫门,还留了齐沅和如妃的探子在身边,好让她俩将消息传出去。
齐鹤鸣受了伤,杜悟乾自然不会放过他?,趁他?不在,让人一折子就把礼部尚书给参了。
礼部尚书的儿子强抢民女,那姑娘的哥哥拦着不从,竟被活生生的打断了双腿,姑娘受了辱,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那家人儿子断了腿,女儿送了命,老两口去报官,只?是挨了一顿打,差点丢了性命,还是邻居看?不过去,让在国公府当?下人的亲戚找找有没有什么路子。
那下人找了国公府总管,做上总管定是机灵的,再加上,上次府里?出了事,也让这总管受了罚,这正好是个机会,将功补过。
于是他?立刻就告诉了杜悟乾,杜悟乾就让人,把礼部尚书给参了。
裴井修坐在龙椅上听着,只?觉得气血上涌。
这还是京中,就能出现这样?的事情,那其他?地?方,不知又是什么样?子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上官府讨个公道,却险些?丢了命,这老百姓,该是多?绝望?
最后只?能托关系,那如果?是普普通通没有路子的老百姓,是不是只?能在恨意和绝望里?,了此残生了?
天理?公道何在?
裴井修看?着礼部尚书冷笑,吓得那人立刻跪了下来。
“将人提了来,朕亲自审。”
裴井修一锤定音。
盛昌机灵的很,立刻带着人马不停蹄的去了礼部尚书府,在后门也派人看?着,这不刚到,就抓到了正准备从后门逃跑的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哥。
看?来,已经有人来通风报信了,只?不过不够快。
“严公子,去哪啊?”盛昌笑眯眯的看?着被侍卫压在地?上的人,“陛下请你呢。”
“娘,娘,娘!”那严清风转过头,对着礼部尚书夫人大喊,那夫人宠惯了儿子,哪里?看?得了这样?的场景,冲动的上去拉扯。
“这是礼部尚书的儿子,你们敢!”
急的语无伦次。
侍卫一把推开了她,盛昌冷眼看?着,厉声说?道,“这是陛下的旨,你敢抗旨?”
“来人,”盛昌大声吩咐,“把这尚书府给我围起来,没有陛下的旨意,一只?鸟都?不能飞出来!”
话必,一群人麻利儿的将礼部尚书府围了起来。
说?来,这严清风,早就因为调戏良家妇女,挨了杜楚汐的一顿打,如今看?来,他?并?没有长记性,反而?变本加厉。
这一次抓的人,可不止严清风一个,知州也被一并?抓到了刑部。
裴井修高坐,刑部尚书和杜悟乾站在一旁。
这案子其实不难,裴井修心中有气,判的也狠。
严清风是死罪难逃,礼部尚书和知州则是包庇纵容,按着裴井修的意思,也该重罚。
但?具体还有没有参案之人,还要大理?寺和刑部去细审。
审完了人,裴井修站了起来,那老夫妻抱在一起抹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很是斯文,昂着头,不过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裴井修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来,身边的人想拦着,但?他?没理?会。
一步步,一步步,脚步沉重。
那两个老人家看?见裴井修,有些?惊讶,原本坐在椅子上,赶忙就要跪下。
裴井修一把将俩人给扶了起来。
“老人家,对不住了。”
是他?不好,处处受制,享百姓之爱戴,却什么都?没能做。
他?这个皇帝,当?真窝囊。
“有陛下主持公道,小女才能瞑目,”那老者摸了把脸上的泪,充满感激的看?着裴井修,“是陛下,还了我们一个公道!”
公道?
公道。
人都?没了,何来公道?
“是我做的不好,”裴井修甚至自称我,这一刻,他?看?着这一家人,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做的不好。”
他?说?完,转头吩咐盛昌要好好安置这三个人,然后扶着老人家坐下,拍了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的肩膀,就出了刑部的门。
思绪混乱,他?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笑话。
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活了过来,那就是让他?为民为事,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而?如今的他?呢?
原地?踏步,磨磨蹭蹭里?只?算做了一些?事情,却毫无用处。
杜楚澜说?的对,是只?有他?窝囊,是他?犹犹豫豫,是他?做事瞻前顾后。
他?总想着慢慢来,可是哪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来,也许他?拖了一日,这大宁,就有像那姑娘一样?的可怜人丧了命。
大宁的根,都?要坏了!
如果?不是杜悟乾和齐鹤鸣不合,所以要搬倒礼部尚书,也许那一家人的冤屈,一辈子都?申不了。
可笑,可笑,他?真的是可笑。
裴井修就这么低着头走着,走着,身边的人有说?什么,他?听不见。
直到,他?看?见面前站了个什么人,那衣服眼熟的很。
抬头。
杜楚澜就站在那,她的身后没有任何人,她就站在那里?,笑着看?他?。
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裴井修看?见杜楚澜的那一刻,才像是有了知觉。
他?觉得很委屈,又觉得很窝囊,脚步加快,握住了杜楚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