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进屋近一个小时后,简皎月终于体会到裴母说的“受不了”是什么意思。

这位裴奶奶,居然是传说中可怕的“儿孙控”!

她坐在这恍若一个背景板,看着裴书临被嘘寒问暖好半天,手边上的果脯茶水不间断。知道的以为是奶奶疼孙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招待哪位救命恩人。

良久,裴书临终于接收到简皎月的暗示:“奶奶,这是您孙媳妇儿,简皎月。”

简皎月立刻正襟危坐,矜持地打了声招呼:“初次见面,奶奶您好。”

裴奶奶敷衍看她一眼:“来之前你父亲已经跟我提过了,是江城简家的小女儿吧?”

两人领证之后其实并未通知其余家人、大摆筵席。“靠嫁女稳住公司”说出去不好听,裴家人似乎也不愿意大张旗鼓。

简皎月有些惊讶她知道自己家门,乖巧点头:“是,奶奶认识我父亲?”

“十几年前在国际商贸会上打过照面,倒是没想到会和他有这种缘分。”她向着这位陌生的孙媳妇说话时,脸上那股见到爱孙的喜悦立即变成了庄严肃穆。

简皎月无疑看得透彻,不是所有长辈都是和蔼可亲的。像裴母他们还得顾忌台面上的礼数。毕竟是联姻,两边都要过得去。

可这位独自住在海岛上的老人才不会做这些明面上的无用功,想必对这种靠利益绑在一起的婚姻也见多不怪。

和她连客套的话都没说几句,老人又转过脸对自家爱孙嘘寒问暖去了:“书临近来学业怎么样?”

裴书临:“明年就毕业了。”

裴奶奶拍着他的手说体己话:“在帝都有你外公教,我倒不担心。我听说你研究生的导师是吕瑾?他叔父是那位吕司长吧,这几年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来之前还托我向您问候。”

“他倒是有心,多帮我照料到你就更好了。”裴奶奶瞥见一旁正默默进食的某只小松鼠,扶着木桌起身,“你们来得正好,洗衣房里的被单去帮我晒了吧。”

这就让他们开始干活了?

简皎月急忙把最后一颗青提子吞进肚子里,正要跟过去。

裴奶奶突然转身往她身上扫了一眼,不赞同地说:“入乡随俗,穿衣服该保守点。”

简皎月穿得倒也不是不保守,只是不该出现在在这个岛上的小渔村。

吊带内衬,外面是件广袖毛衣外搭,牛仔裤包裹着两条长又直的腿,好好的衣服硬是被她穿出一股娇媚挠人的感觉。

待她先出了门,简皎月纳闷地拽了拽外套:“衣服哪里不保守啦!难道不是因为身材太好?”

裴书临递给她一个眼神:你问我?

下一秒他顺势揽过她的腰,用手掌张开量了量,真就应了那句“盈盈一握”。他眸里闪过一抹笑意,认真发表意见:“嗯,刚好合适。”

简皎月:?

说话就说话,现在怎么随时随地动上手了。

裴书临伸手,拇指擦过她脸颊上沾着的一小块提子汁,颇为哭笑不得:“你是小孩吗?吃个东西还吃到脸上去了。”

“我没注意。”简皎月被说得有些羞赧,摸了摸脸,仰长脖子凑他跟前,“没了吧?”

“还磨蹭就天黑了!”

———院外传来裴奶奶中气十足的喊声。

裴奶奶住的联排小平层在简皎月看来虽然朴素,但在海岛上也算个较为出名的民宿。院子里栽着几棵桂花、李子和杨梅树,盛满果实的枝桠伸到楼上去。

早桂已经开了花,飘出淡淡幽香。其余租给房客的小房间朝南透光,门窗极为讲究。檀木雕花,很适合拍照打卡。

这房子只有一层,楼顶全是竹子架起的晾衣杆。边沿处也没有围栏,只是象征性摆上了几十盆向日葵的盆栽花坛防止人掉下去。

裴奶奶说让他们帮忙还真没客气,衣篓里光是提上来的床单都有十几床。

暑气在白色床单里氤氲,光线流泻,远处海岸线上传来汽笛声和海潮的清香。和风飘渺,楼下能听见邻居和奶奶聊天的声音。

她们说的是当地白话,粤语听上去总给人一种在上世纪港城电影里生活的味道。

简皎月不是个乖乖干活的人,拈花吹风,无聊地绕着楼顶转了一圈。

看着男人在那专注做家务,她把自己外套挂在一个衣架上,钻进去把自己晾起来,伸出脑袋叫他一声:“裴书临,看我!”

裴书临转头看她,女孩绑着高马尾,未施粉黛的一张脸上流露出许久未见的鬼马天真。笑着露出一排小巧洁白的牙齿,眼睛弯弯,像只在夏日里晒太阳的猫咪。

这种晴朗的天气随时都有,但很难得的是,此刻还掺杂着空气中洗衣液的柠檬香和皂角味,让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十七岁的盛夏。

那个手臂总是会被汗液黏在卷子上的学生时代,简皎月总会拉着一两个小姐妹,借着去小卖部买水的名义经过他班上。

那时候裴书临坐在靠着走廊窗口的位置,午觉睡到一半,睁眼就是她笑眯眯盯着看的脸。

那时大把时光可颓唐,表达喜欢的方式笨拙又敞亮。

可成年之后,再相遇的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没再提过以前。

简皎月觉得这对视的时间太长了点,她从衣架里下来,突发奇想:“我记得你好像会讲粤语,告白的话怎么说?”

“想听?”他漆黑干净的眼眸清清冷冷的,让人觉得里面藏着不可言说的薄雾。低声,又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我好挂住你,你知唔知?而家都系。”

简皎月失神地愣了愣,抿抿唇扯回话题:“诶,网上不是都只说我钟意你吗?你这句好长好难学会。”

“是吗?那就记第一句。”

一旁缓步走上楼的裴奶奶看着他们晒个床单都你侬我侬,冷哼一句,粗声粗气道:“骗你呢,他骂你生得难看!”

“……”简皎月小声戚了句,“我不信。裴书临,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裴书临低眸晒被单,随意道:“和奶奶说的正相反。”

所以“我好挂住你”等于“你好漂亮”?或者等于“我好欣赏你”?

简皎月自认为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非常强,抓着他的手腕晃了晃,毫不吝啬地“夸奖”:“裴书临,我也好挂住你!”

他眉眼温和,望住她的眼睛问:“真的?”

“嗯。”

裴奶奶对小年轻的打情骂俏视而不见,在一旁浇水时剪下朵向日葵。

踮踮脚,费力地把那朵花栽进简皎月高马尾的发缝里。嘴上依旧不饶人:“挂来挂去,又不是衣服。”

简皎月一脸懵,眨眨眼。

老太太径直把空衣篓带下楼,头也不回地吩咐:“待会儿孙媳妇还要跟我去茶园摘茶叶。”

“……我这是在参加变形计吗?”简皎月瞪大眼,见裴书临不理自己,又恼怒地拽他衣袖,“还说度假,这哪里是度假!”

裴书临表情寡淡,但看得出心情不错,碰碰她马尾上的向日葵:“奶奶不是给你奖励了?”

简皎月:“这算什么奖励!”

他放低声音:“那我再给你一个。”

他身体覆下来的阴影太明显,简皎月下意识闭上眼睛,密长的眼睫颤动几下,手不自觉地拽紧他的腰身。

感受到他指尖蹭过她的唇,撬开,往她嘴里塞了颗刚摘的李子。

这个时节的李子还冒着青涩的汁,简皎月用牙齿剐了一口果肉就酸得面容失色,羞恼地抬眼瞪着他。

没等她松口说话,裴书临低睫,唇角稍勾。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她下巴抬高了点,勾下颈从她嘴边把那颗李子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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