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婳醒了,有种大梦初醒,感觉睡了很久的感觉。
正要起身来,发?觉浑身酸痛难忍,又无力地躺了回去,怎么回事?她最近也没有骑马,爬山啊,怎么感觉像是爬了一座很高的山,骑了几天几夜的马一样。
“醒啦?”这时,宁太后进来,看到她醒了,快步走了过来,戴着指套的手按着她道:“别起来,你病了,太医说了,你要卧床休息。”
林婳道:“难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我这是得了什么?病?从前可没有这种状态。”
宁太后笑了笑道:“说是邪风入体,不过没什么?大碍,躺两日就好了。”她回头喊了秋璇来,道:“去把炉子上温着的药端来。”
秋璇姑姑很快端了一碗汤汁浓黑的药来,这还没喝,林婳就觉得嘴里冒苦水了。
“不喝行不行?”林婳蹙眉道。
宁太后亲自喂药,“那可不行,不喝药身子怎么能转好?”
“我自己喝,”林婳手支撑着床起来,伸手接过宁太后手中的药碗,也不用勺子,咕噜咕噜地一口把药闷了。
宁太后见到药碗空了,心中松了一口气,林婳喝了这避子汤,她这才能放心下来啊。
宁太后又试探地问:“婳儿,你可还记得你病了之前的事?”
“恩……”林婳想了想道:“我跟方映雪在御花园里放风筝,然后——不记得了。”
宁太后又松了一口气,果真如胡院判所说,这春日醉有个极大的后遗症,就像喝醉酒,等?醒来之后,根本不记得喝醉时做了什么?。所以林婳中了春日醉,她并不知道自己遭受了些什么?。
本来她还想让太医给林婳用点什么?药,让林婳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如此倒也省了工夫。
“你好生休养着吧。”宁太后替林婳掖好被角,道:“过一会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送来。”
“绿翘呢?”林婳没见到绿翘进?殿内来,不由好奇地问道。
宁太后道:“你这病了,怕你娘担心,让她回府说一声。”
“哦,”林婳点了点头,又打起了呵欠来,“母后,我再睡一会,等?吃的送来,再叫醒我吧。”
“孩子,睡吧。”宁太后伸手抚了抚林婳的脑袋,看她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低叹一声起身离去。
林婳静养了三天,身子总算不浑身酸疼了,又变得活蹦乱跳。
这次进宫住了很久,也该是时候回府去了。
太后让郭公公亲自送她出宫,她本来还想去毓秀宫跟方映雪碰碰面的,但郭公公说方映雪早些日子就出宫去了,也就作罢。
轿撵离开后宫时,在半路上撞见了皇上的龙撵,林婳的轿子忙靠了边,人也从轿子里下来给龙撵上的文宣帝行礼。
皇帝的龙撵径直从她面上经过,没有停下来,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但她一向惧于文宣帝,就能不抬头,就不抬头,等?皇帝的龙撵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钻进轿子里去,喊郭公公道:“郭公公,快送我出宫吧。”
“哎,”郭公公大松了一口气,真不知怎的会碰上了皇上,若是皇上当场抢人,他可是拦不住的。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龙撵上,文宣帝眸色深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笑,笑自己一厢情愿,还妄图从她身上看到一点对自己的在意和喜欢,可林婳还是对自己避之不及。甚至都不记得,他们发生过什么?。
终归是梦一场,如今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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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娴贵妃一直很忐忑,紫云郡主被她误打误撞送进?了皇上寝殿,可又不见人出来,怎么派人去打听都打听不到。
而且她之前派了去绑人的太监一个个都没了踪迹,像是一夜之间突然从这天地间消失了一样。
又不见皇上颁发?旨意,封紫云郡主为后宫妃嫔,难道皇上与紫云郡主什么?都没发?生?
可这春日醉,必须得行房才能解,宫里的事她打听不清楚,可宫外之事她是知晓的,谦亲王根本就没有进?宫来。
正当娴贵妃惴惴不安之际,宁太后来了。
“哀家听说你这几日病了?”
娴贵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宁太后的脸色,想通过观察看一看太后此行来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关心她的。
诚然,太后怎么可能来关心她!
“臣妾没什么?大碍,只是偶感风寒,太医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娴贵妃不自觉放低声音,心虚异常。
“呵呵,”宁太后笑道:“娴贵妃你不必强撑着,知道你一向是个操劳命。但既然身子实在撑不住,也不必勉强,否则这身子垮了,以后想养也养不回来了。”
娴贵妃愕然了下,道:“谢,谢太后娘娘关心。”
“这样吧,”宁太后道:“以后你便好生在这毓秀宫养病,这六宫事务便由舒嫔处理。”
娴贵妃急了,这六宫管理之权她一向看重,凭借着这六宫管理之权在后宫几乎是横着走,哪个妃嫔不讨好于她,甚至先皇后还在之时,她都能压先皇后一头。
如今,先皇后崩逝这么?些时日了,后位还空着,正是要立皇后之时,她怎能让这六宫管理之权被夺了。
“太后娘娘,臣妾没有什么?大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娴贵妃打包票道:“臣妾定能处理好六宫事务,令太后娘娘您和皇上无后顾之忧。”
宁太后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道:“将凤印拿来吧,哀家还得去舒嫔那处。”
“太后娘娘——”娴贵妃还想再挣扎一下,不想宁太后冷眼扫过来,“拿来!”
宁太后的眼中含着厌恶,丝毫没有半点掩饰。
娴贵妃一下明了,太后娘娘此番举动,怕是为了紫云郡主之事来寻她的麻烦,只是拿走了凤印,没有更重的惩罚,想来是顾及紫云郡主的清誉。
“是,”娴贵妃起身,去寝殿内拿来装着凤印的锦盒。
宁太后命秋璇接过,随即便起身准备离去,连坐也不愿再坐,宁太后没着急着走,又道:“舒嫔入宫为妃也有那么些年了,哀家跟皇上商量了下,准备晋升舒嫔为舒妃,娴贵妃你可有异议?”
“臣妾不敢,”娴贵妃低下了头,眼底冒着红光,舒嫔晋升为舒妃?如今又得了六宫主理之权,怕不是将来还有登上后位?
细细一想,这舒嫔的家世背景也并不低,她祖父曾经也官至宰相,家族里有多人在朝中为官。
宁太后瞥了一眼低着头不做声的娴贵妃,轻哼一声拂袖而去,她还能不知道娴贵妃在想些什么?,这么?些年把持这六宫主理之权,在后宫呼风唤雨的,那野心早就膨胀了,看着如今后位空着,不就想做皇后。
在她伤害紫云之前,她可以不介意娴贵妃坐皇后这位位置,可如今,娴贵妃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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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以来,一直在下雨,太后娘娘病了。
起初只是小病,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越病越严重,一个太医院的人来瞧都瞧不好,于是就找了钦天监来瞧。
钦天监道太后今年运势不好,所以才让中了邪风,不是寻常药物就能医治好的,得冲冲喜气,把霉运冲掉,这病也就能好了。
于是,在太后娘娘的授意下,林婳和萧弈谦的婚期提前了,两边都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成亲事宜。
林婳也被林夫人拘在家中,忙着绣鸳鸯枕头、鸳鸯锦被、还有那繁复的嫁衣,从早到晚的忙下来,人都要废掉了。
婚期在即,等?林婳出嫁了,这与家人相聚的时候就不多了。
林国公这段日子一直休沐在家,陪着妻子、女儿一块唠嗑,大哥林祈因着林婳要成亲的缘故,也一个月假特地回了家来。
这日,天好不容易放晴,大哥林祈张罗着弄了一个全羊宴,就摆在了家中后花园的那片空地上,全家人都参加了。
有点儿像林婳出嫁前的一次团聚。
羊肉滋滋地在木炭上烤着,整个园子都飘荡着肉香味,馋得府上一众仆从不停地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呐,今日大家都要喝点酒才行。”叶庭风抱着一坛酒走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小厮,一个个手里都抱着酒坛,他道:“这些都是我收罗好珍藏在酒窖的好酒,今天开心,就都拿出来喝了。”
林婳一路小跑过去,将叶庭风怀里抱着的酒坛封盖给掀了,用手扇了扇,酒香味一向飘逸了出来,香得都袭上了人的天灵盖,“果真是好酒啊!我肯定是要喝的。”
一向严厉的林国公听了,难得没摆出一副教训的姿态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林婳和叶庭风,道:“今日大家都不醉不归!”
大哥林祈亲自掌火烤全羊,这会烤得差不多了,用刀片了肉,递给妻子秦沁端上桌,他大喊道:“快入席吧,羊肉烤好了。”
那羊肉混合着辣椒面、孜然等等?香料的香味,早就让人垂涎欲滴了,这就一个个入了席,一人夹一些,将刚上桌的那盘烤羊肉清空了。
烤羊肉配美酒,简直就是极致的享受!
“这让我想起了在陵东的时候,”林夫人温柔地笑着道:“那时候咱们全家都在陵东,也是这般吃烤羊肉,喝美酒的!”
林夫人说完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下去,想到了已经没了的长女,心口处猛地钝痛。
餐桌上一瞬间也有些沉默,林婳端起酒杯道:“我们大家干一杯吧,纪念阿姐,虽然她不在了,但我们永远都会把她记在心里。”
比起避讳,这样坦荡地怀念更好。
林夫人眼眶红了红,也举起了酒杯,笑道:“是啊,我们永远都会把她记在心里。”
大家纷纷举杯,把凝滞了的氛围又变得活泼了起来。
“说起陵东,我可还记得一件趣事,”大哥林祈把目光看向叶庭风,笑道:“大家可还记得有一回下雪,庭风说要去堆雪人——”
叶庭风忙出声阻拦,“大哥,这年少时的糗事,你就莫要再提了吧!”
“哈哈……”林祈才不听他阻拦,大笑着道:“结果不知怎么想的,说要把自己堆成雪人,就让小厮把他埋雪里,结果衣裳全湿了,冻得大病一场,结果错过了那次的温泉之行,他只能哭着鼻子看我们去。”
“哈哈……”众人大笑,想起叶庭风哭着鼻子,委屈巴巴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林婳火上添油道:“那次泡温泉可好玩了,那里还办了一个晚市,好多人在夜里去逛,灯好看,东西好玩,美食更是好吃,此刻想想都心动得想再去一次。”
叶庭风捂着耳朵哀嚎:“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大家闹得正欢,这时管家疾步走来,他一向稳重,但这次一脸彷徨,甚至有些惊慌。
“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林国公问道。
王管家犹豫又叹气,“国公爷,外头来了顺天府的人,他们说今日一早谦亲王送了一纸退婚书到顺天府,请求顺天府将这桩婚事解除了。如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顺天府府尹大人想瞒也瞒不住,便亲自登门来,想问问看此事如何?解决?”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没想到萧弈谦竟然如此混蛋!这婚期将至,他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可曾把林国公府的颜面放在眼中,这女子被退亲,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便是众人知道谦亲王是为了一介风尘女子退亲,但大家也会将口诛笔伐指向林婳。
林国公沉着脸,猛地起身道:“快去,把府尹大人请到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