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萧弈洵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终于定格在一个戴斗笠的男人身上,他回头跟何瑞交代道:“紫云郡主便交给你了。”随即便飞身下了峭壁,直奔那戴斗笠的男人而去。

何瑞顿了顿,皇上还真是以国事为重啊,紫云郡主有难都不给一个眼神,万一出了岔子,就不怕太后怪罪?

他本欲跟着皇帝的脚步,也从峭壁上飞下去,又猛地顿住,这么高!他还是走下去吧。

林婳一路逃下山,山下路渐宽,人渐渐少,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没了阻碍,刀疤大汉一行人很快追了上来。

她拿出她混江湖的百宝袋,又是撒痒痒粉,又是撒毒药的,还是叫刀疤大汉一行人围住了。

“你们别过来!”林婳比划着叶庭风平常用的招式,气势做足道:“本公子练过绝世武功,可不是好惹的。”

起初刀疤大汉还有些顾忌,慢慢逼近,不敢轻易出手,可是林婳后退时,脚踩上一块石头,一个下盘不稳地摔在地上,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刀疤大汉笑道:“你的同伴呢?怎么不见人影?这回落到大爷手里,看大爷我不折腾死你。”

说着,伸手抓向林婳的肩膀,林婳正欲撒最后一包毒药,这包毒药没有解药,是会要人性命的,她一直留在最后防身。

毒药还没撒出去,突然听见咻咻地一阵声音,一排暗器射来,刀疤大汉猛地一闪躲开了,其他没躲开的人就惨了,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一个身影从上方落下,落下时,在半空一个横扫腿,刀疤大汉及其他几人的胸膛被踹中,被踹得飞摔了出去。来人一个稳当落地,转过身顺势扶起林婳,抱拳道:“奴才见过郡主,郡主受惊了。”

“何总管?”林婳见着来人,欣喜万分,“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太监,他在这里出现了,那皇帝也在附近?

想罢,她转身四下瞧了瞧。

何瑞眯着眼睛笑道:“郡主,皇上有事要办,特地命奴才来营救郡主您。”

“哦,他不在啊,”林婳松一口气地拍了拍心口,“那就好。”余光见着刀疤大汉一行人要逃跑,赶紧道:“何总管,你替我把他们都抓起来,送去见官!”

“是,郡主。”何瑞笑应着,几个飞身,将刀疤大汉一行人卸了胳膊,打断了腿,随即扯来一旁地下的蔓藤绑了,扔在一处,随即从腰间取了信号烟花放出,“郡主,奴才发了信号给皇上,他知道您安全了。这半山腰附近有处农舍,不如郡主您随我去那处等候?”

“也好。”林婳应下,“可我跟萧弈谦寻不到我,恐怕会着急。”

何瑞道:“奴才一早就遣人知会王爷去了,郡主您就放心吧。”

林婳随何瑞去了半山腰处的农舍,这处地方视野极佳,且隐蔽,旁人是寻不来的。

林婳坐在石凳上眺望着远方,看着青山绿水,飞鸟悠闲从空中掠过,别有一番空悠的意境,这些日子拘在宫里,确实给她拘得有些闷了。

何瑞盯着背对自己坐着的紫云郡主,缓缓走了过去,刚从袖子里拿出细软的绳子来,紫云郡主回头过来问:“何总管,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何瑞悄无声息地收好细绳,脸上堆起笑意,“郡主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便是。”

“你跟翠儿是什么关系啊?”

何瑞脸上一僵,“郡主何以这般问?”

林婳指了指他的右手,说:“你手腕上系的绳结,我在翠儿手腕上见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不过是一个保平安的绳结,宫里很多人都有。”何瑞口气淡淡说。

“是吗?”林婳不相信,“除夕那日我进宫,翠儿闯到我的轿子前被禁卫军抓走,她的绳结被拽掉了,她拼了命也要把它捡回来。”

何瑞垂眸,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绳结。

“一路上,我见到你摸了它很多次,”林婳说:“不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一直注意它。”

“郡主,奴才只是想求一个真相。”何瑞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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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林婳跟皇帝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她尽量马车角落里,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低着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甲,听着马车行驶的咕噜声,心里祈祷着:“快点到吧,快点到吧。”

实在太可怕了,她只觉得以萧弈洵为中心,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地威压,还有冷到人骨子里的冷意。

早知应当寻她表哥去,而不是跟萧弈洵一同回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出宫来,太后知道?”突然,萧弈洵问话了。

林婳慌张抬头,磕绊地说:“太,太后娘娘知道的,我们本来是要去逛世界,但听人说琼山这里有武林大会,我们一时兴起,就到这里来了。”

“本来好好的,但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伙强盗,所以才会变成这般情况。”说罢,她那双杏眸好奇向萧弈洵看来,“皇上,您为何会在此出现啊?”

皇上不应该在宫里处理政务吗?没想到居然会微服出宫,难道也是来凑武林大会的热闹?

萧弈洵淡淡瞥了她一眼,“朕自有要事在身。”

他这么一瞥过来,刚好跟林婳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冷凝幽深的眸子像一口深潭不见底,亦如他这个人一样,林婳赶紧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懊恼自己嘴巴真多,干嘛还提问了?乖乖的他问,她答不就好了?

萧弈洵又道:“武林大会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们不该带你来,更不应该让你置于险境。”

林婳低着头,乖巧道:“多谢皇上提醒,以后紫云断然不会再到这样的地方来。”

一阵沉默,马车里安静了起来,只有马车前行的声音,林婳一直垂着目光看自己手,坐得身体也僵硬了,难受得厉害,不由得偷偷松快了下胳膊,又怕惊扰了萧弈洵,抬起目光快速瞥了一眼,发现他正闭目养神,那种冷峻的脸,这样看着好像也没有那么凶了。

马车进了皇宫,萧弈洵差了何瑞送林婳回太后宫中,太后见林婳一身男装,又是何瑞送回来的,着实惊讶。

林婳打掩护道:“母后,婳儿到底是女子,在外行走诸事不便,于是便换了男装。回宫时,正巧遇上了皇上,所以就顺道一块回来了。”

“那谦儿呢?”

“他府中有事,便自行回府了。”

太后有些埋怨:“什么重要的事,能大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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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后,万物苏醒,后宫御花园处处皆是春色,发芽的嫩草,抽出嫩叶的树枝,还有开出了花朵的迎春花。

今日阳光正好,林婳跟几个太妃们生的小公主一块在御花园玩耍,她们年纪比她要小上一点,个个唯她马首是瞻姐姐、姐姐的叫着,到底她是太后收的义女,叫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放了一会儿风筝,玩累了便到树底下的石桌旁歇息,喝茶吃点心,一群人围着一块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贺太妃的女儿玉琴拽着林婳的手,问道:“你快跟我们说说你碰见鬼的事,我们这些人里面就你见着了。快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样子的。”

服侍她的宫女忙阻拦道:“玉琴公主,可不得说这些,宫中忌鬼神之说。”

玉琴一挥手,“就我们几个说说,你们不乱传出去,谁会知道?”说着,又来拉林婳的袖子。

林婳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该都知道的呀,那鬼就是一个小太监扮的,头发披散着,穿着一身白衣裳,故意吓唬人。”

“什么啊,竟然是假的。”玉琴大感失望。

林婳收敛住脸上的笑意,“这桩是假的没错,可不代表其他不是真的。”

众人见林婳一脸凝重,都好奇地望了过来,“其他真的?你又遇见鬼了?”

林婳抿了抿嘴巴,道:“这事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往别处说。”

得了众人的保证,林婳这才接着说道:“我最近啊,经常做一个梦,就梦见了这个宫女翠儿。”

“什么?”众人惊吓脸,“那得多可怕啊。”

玉琴公主追问:“你梦见她做什么了?”

林婳道:“我梦见她一直跟我说话,让我在月圆之夜到荷花池畔去,她就会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要让我替她伸冤呢。”

“那你去了吗?”玉琴问。

“你们也说可怕了,我自然是不敢去的。”林婳小脸惶恐地拍着心口说:“我只盼着今晚别再做这样的噩梦,你们瞧我的黑眼圈,我都好几日没睡过好觉了。”

玉琴公主的宫女劝道:“紫云郡主,您可千万不要去啊,那翠儿定然是变成了水鬼,想勾你过去,让你给她做替身呢。”

玉琴听了好笑道:“方才是谁说不要说什么鬼神的,你现在自己说得倒是起劲。”

她的宫女道:“公主,奴婢也是好意劝阻。”

本来这事只是林婳的一个梦,大家听了也是将信将疑,可万万没想到玉琴公主胆子大,当天夜里就是个月圆之夜,她闲着无事就跑去荷花池畔,想探探林婳的梦是否真假。

大家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都知道第二天玉琴公主就病了,一直说疯话,“鬼啊,饶命啊什么之类的话……”

贺太妃就这么一个小心肝女儿,急得如热锅蚂蚁,都来过好几次宁太后这里请太后想办法驱鬼之类的,当然看林婳的眼神也怪怪的,可能是在怪,要不是林婳说什么梦啊的,玉琴公主可能就不会去荷花池,也不会撞见了邪祟。

林婳虽然同情玉琴公主,但这确实与她无关,她不过说了一个梦而已。

紧接着,又传出一个宫女在月圆之夜路过荷花池,见到了水鬼,头发长得到脚踝,一身湿漉地立在荷花池畔,嘴里喊着:“冤枉……”还说待它变成厉鬼之后,能离开荷花池畔,一定会去寻害她性命之人。

因着此事由林婳做梦开始,太后嘴上说不信,但还是叫人把长宁宫上下守得严严实实,以免让荷花池里的水鬼把林婳勾了去。

娴贵妃管着后宫,对于又出现的这种屡禁不止的传言,着实头疼得厉害,请了高僧来超度,又请了萨满法师,荷花池畔弄得乌烟瘴气,没半点用,愈演愈烈。

怕又是人作乱,禁卫军那边也加强了巡逻,但这次没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皇后虽然不理事,位份上也还是皇后,宫中后妃每日都需要去给皇后请安。

不过皇后近日身子好容易好些,又嗜睡,妃嫔不好打搅皇后养病,便在傍晚时分前来请安,不想今日因着多说了些话,等离开时,天已大黑,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青黑的天上。

离开长春宫,正经过那荷花池。

舒嫔面色惨白地说:“还是走快些吧,正巧是月圆之夜,我可不想见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总之离荷花池越远越好。”容美人也怕怕的,让宫女搀扶住自己,脚下步子迈得飞快是。

季婕妤不以为然,大声地说:“以讹传讹的流言罢了,有什么好怕的?你们怕,本宫可不怕——”她话音还没落下,随行的一个宫女尖叫地指着荷花池畔说:“真的有鬼啊!”

众妃嫔下意识望去,见到了荷花池畔惨白惨白的身影,齐声惊叫,腿脚发软,呼天抢地地往前跑去,去哪里都行,只要离荷花池畔远一点。

第二天,便传出了舒嫔一行人撞鬼,一个个都惊着了的消息,其中以季婕妤惊得最厉害,回去后直接病倒了,其他妃嫔缓了两日也就好了,她直接不敢再出门。

容美人到娴贵妃宫中小坐,提到此事止不住掩嘴笑:“当时季婕妤姐姐还说什么都不怕,哪想就她吓得最厉害。平日里她看着胆大,原来胆子竟这样小。”

这天晚上,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一个轻装简行的黑衣人飞快地穿梭在皇宫漆黑的林子里,很快来到了长春宫附近的荷花池,小心翼翼地想一探究竟。

只见那落满月光的荷花池畔真的站着一个穿宫女服,披头散发的女人。

他可不信真有什么水鬼,黑衣人缓缓抽出手中的刀,以极快地速度砍向那荷花池畔的身影,是人是鬼!一砍便知真假。

那水鬼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过黑衣人的刀,抽出一把长剑反身刺向黑衣人,长发扬起,在月光下的脸一览无遗,黑衣人瞳孔震动,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何瑞!他如何会在这里?黑衣人抵挡住何瑞的一刺后,转身便飞走,极快地逃命去了。

何瑞在黑衣人身后穷追不舍,他隐忍多时终于等到凶手现身,如何能放过!

两人一逃一追,一直到清兰轩外的竹林,黑衣人一个飞快闪身潜入黑暗中,何瑞丢失了黑衣人的踪迹。

何瑞没有离开,一直在附近徘徊,他好不容易布局等到凶手现身,找不到人誓不罢休。

正寻着,忽然听见前方一阵脚步声传来,何瑞赶忙奔去,看到了有人走过来,握紧了手中的剑,却不想来人是禁卫军副统领韩立。

他手里提着灯笼,穿着巡逻的盔甲,见到何瑞满脸惊讶,上下地打量了他一番,道:“何公公,你怎么做这身打扮?可把我吓着了,本统领还以为撞见了今日宫里传言的鬼,差点都要拔刀了呢。”

何瑞面色从容道:“咱家奉皇上之命,搜寻此刻,追至此处便不见了刺客的身影。不知韩统领,可见到了什么异样?”

韩立立即警觉起来,道:“刺客?宫里闹刺客了吗?本统领方才从那边巡逻过来,并未见到什么异样。唉……真是可惜了!方才我应该惊觉一些的,现在恐怕早就让刺客逃掉了。”

何瑞听他说没见到,欲掉转身去其他地方寻,韩立见罢,抱了抱拳头道:“何公公,您别担心,本统领这就去遣人来帮公公您一块找。”他提着灯笼,向竹林外走去。

何瑞目光在漆黑的竹林里搜寻着,漆黑一片见不到什么,但见韩立提着灯笼,便寻着他走的方向看去,想借那灯笼的光,先查看下韩立走过的竹林。

结果看到韩立走着走着,突然脚瘸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掩饰住了。

何瑞目光一凛,想起刚才跟黑衣人交手的时候,他一脚踩在了黑衣人的腿骨上,当时黑衣人闷哼了一声,定然是受伤不轻。

难道黑衣人是韩立?

何瑞看着韩立走远,并未轻举妄动地跟上去,反而是在竹林里寻了一遍,等韩立叫了禁卫军帮着一块找,搜寻无果之后,这才佯装放弃寻黑衣人。

“何公公,您放心,”韩立一脸郑重地保证道:“本统领定然亲自带着人在宫里巡逻,定不会让贼人轻易溜走的。”

何瑞淡淡然点头,“那咱家便回去向皇上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