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绿翘都要吓哭了,林婳忙安抚道:“我不走,我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这大白天的,鬼哪里会出来?不要自己吓自己啦。”
她的话刚落,一阵厚重的云层飘过头顶天空,遮去了阳光,四周登时阴沉下来,又是一阵妖风四起,刮得院子里的树叶簌簌作响,那炉鼎里的火烧得更高了。
“啊啊……”绿翘扯着林婳袖子,紧闭上双眼,又是一阵嚎叫。
林婳的耳朵都要被着嚎叫声震破了,她一把捂住绿翘的嘴,“别慌,就是起风了,鬼没有出现。”
片刻后,风停了,天上的云移走开,太阳又出来了。
林婳松开绿翘,稍稍一挣脱开绿翘紧拽着自己的手,向那倒地不醒的女师傅走去。
“郡主,”绿翘神色害怕地紧跟上去。
林婳蹲下了,伸手探了探女师傅的鼻息,感觉到了有呼吸,松了一口气说:“人还有呼吸——”
“鬼在何处?”突然,一行禁卫军冲了进来,个个手持着刀,带头的便是那禁卫军副统领韩立。随行一块来的掌事嬷嬷脸色煞白说:“就在里面。”
不想进来,见到了林婳和绿翘两人,惊讶之下,赶紧行礼,“末将参加郡主,”其余的人也跟着行礼。
“呃,都起来吧,”林婳站起身来,说:“你们来得正好,她人晕过去了,赶紧送她去太医院。”
韩立命下属把女师傅抬走了,他一边叫人四处搜查,一边跟林婳搭话,“紫云郡主,您为何会在此处?”
这处宫女的住所,他们这些禁卫军都不会踏进一步,更何况是主子们。
林婳在这里现身,引起了韩立的怀疑。
“凑热闹啊,”林婳说:“听说来了一位女师傅驱鬼,本郡主就来看看看。”
韩立问:“那郡主您可看见了什么?”
林婳笑道:“鬼没有看见,倒是看见人吓人,吓得个个花容失色。”
“郡主,”绿翘轻轻扯了扯林婳的衣袖,小声提醒道:“该回去了。”
之前吓跑的宫女们,一个个都又回来了,探头探脑地往林婳身上瞧,认出了林婳,诧异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此处确实不宜久留。
林婳道:“韩统领,若你真的抓到了鬼,可要通知本郡主来瞧热闹啊!”
韩立一愣,这位紫云郡主还真是来瞧热闹的,他抬手抱拳恭送郡主离开。
“郡主,您就别再沾这个事了,多可怕啊!”绿翘随着林婳身后出来,苦着一张脸道:“奴婢经不得吓的,万一真碰上那玩意,可怎么办啊?”
林婳一脸认真保证:“嗯,你说的对,以后我肯定绕着走——”她目光突然俘获到躲在宫灯柱子后有个身影,定睛一看,只见是娴贵妃的贴身宫女红袖。
红袖见自己被发现,赶紧转身就走,脚下步子飞快,一下就没了影子。
“那不是娴贵妃的贴身宫女红袖吗?她怎么在这?”绿翘奇怪道。
林婳蹙眉:“难道跟我们一样也是来看热闹的?”
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跟娴贵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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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贵妃带着方映雪一块出宫,回宫的时候,只有她自己一人回来。
一路上黑沉着一张脸,很显然,她想让方映雪入宫为妃的计划,被方丞相否决了。
在方府中,方丞相不顾君臣之别,向从前在家做女儿那般,发了一通大火:“当初是你执意要入宫选妃,我拗不过你。如今你过得如何,全是你咎由自取。我方家不需要你光耀门楣,只盼着你莫要铸成大错,连累我方氏一族。”
“你若想让映雪入宫未妃,除非要了本相这一条命。”方丞相挺直了腰背,单薄的身子犹如擎天大树,“我方氏一族读的是圣贤书,以才能入仕,繁荣家族,断然没有卖女求荣的。”
父亲古板且固执,娴贵妃拿他没有法子,只得先行回宫,以后再徐徐图之。
不过,她没有想到,一回宫,就收到了太后宫中传来的懿旨,责问她管理后宫不力,还说若不能胜任,便早将主理六宫之权交出来,免得后宫大乱。
这下火上添油,娴贵妃被一股强烈往上冲的郁气噎得差点没缓过来,当下脸色黑青,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个时辰,面色才恢复正常。
她赶紧招了“六尚”的各位女官来见,一个个训诫了,责令她们管束好下面的人,宫中再有这等事发生,一个个都革职查办了。
长宁宫里来了几位太妃,正陪着宁太后一块听戏折子,见着林婳进来了,一个个都慈眉善目地看向她。
“紫云见过年太妃,贺太妃,苗太妃,郑太妃。”林婳一个个地见了礼。
“呵呵,”坐在太后身旁的年太妃招了招手让林婳过去,亲热地捏着她的手,对着宁太后笑道:“啊呀,你这个心肝小宝贝可是长大成人了啊,就一些日子没见着,就抽条儿了,长成了大姑娘啦。”
宁太后笑道:“那可不,我见着她也惊着了,前些日子还是个小姑娘,再见就长成了大姑娘。”
年太妃又拉着林婳问了读什么书,刺绣学得如何,琴棋书画可有进益。
林婳乖巧地一一作答了,免不了还得现场来演示一番,简直大型科考现场。
宁太后拂了拂衣袖,笑道:“叫她自个儿玩去,咱们几个老姐妹说话谈心,就不叫她在跟前碍眼了。”
林婳见罢,赶紧见礼退走了,那小碎步迈得啊,简直跟逃命一样。
这真是既难为她,也难为了各位太妃们,太妃们要绞尽脑汁想办法跟她套热乎,她也要绞尽脑汁地应答,简直就是互相为难啊。
不过太妃们一向和善,这点她是认同的。
现下闲着无事,林婳想起上回来时,在御花园捡的那只小野猫,这几日进宫来,一直忙得没有空去瞧。
她一路往长宁宫后面的园子里跑,去看她捡的小猫,还有鸟,小兔子等等一堆小动物。为了收容这些,太后还特地命人在园子里辟出一处地方,用来专门养这些小动物。
本来她是想带回府里养的,可是太后说在宫里乏味无趣,让她把这些小玩意养在长宁宫,平日里逗弄着解闷。
虽然这个时候是冬季,太后园子里的花也还开得正艳,有宫女在小心翼翼侍弄花草,残留在枯枝败叶角落的雪还没融化完,拥簇着花骨朵,别有一番风味。
“喵喵……”一只胖嘟嘟的小橘猫在花圃里咕哝着,一路冲着林婳小跑来,待走近了,一个躺倒在她面前,露出肚皮来,午后的阳光洒在树枝上梢,光影斑驳,有鸟儿蹲在树枝上,鸣叫声远长而清幽。
“小胖喵,好久不见……”林婳蹲下,伸手摸向小橘猫露出的雪白肚皮。
等她回前面正殿之际,太妃们正一同离开,夕阳落在她们的身上,美得像一幅画。
她们还是年轻的,像阿娘一样漂亮,却要永远留在这正正方方只有头上天空的皇宫,无人采撷,只有孤单的等在枯萎。
年太妃转身时,余光看见了她,还向她挥了挥手,嘴角绽放了一丝微笑,旋即与其他太妃们消失在长宁宫的大门口。
林婳进了殿内,宁太后正托着茶杯茗茶,听见她进来了,目光向她看来,眼底有些疲惫了。
“饿了吗?”宁太后问:“可要让人早点送晚膳来?”
“还不饿,”林婳在一旁坐下,一旁的珍珠提起碧玉色茶壶,给她也倒了一杯清茶。
林婳端起来喝着,一双圆溜溜地目光在太后身上打量来、打量去,才发觉太后很漂亮,黛眉桃花眼,唇不染而红,肌肤雪白。人人皆说皇帝有一张令人不敢直视的玉面,那是当然啦,因为他有一个长得很美丽的母亲。
“你这么直勾勾看着哀家作甚?”宁太后察觉到了林婳的目光。
林婳不自觉道:“因为母后好看啊。”
“呵呵,”宁太后被逗笑了,“油嘴滑舌的丫头。”
“母后,你跟我一般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林婳好奇问:“那个时候,您还没有进宫吧?”
“恩……”太后认真地想了想,笑了笑说:“那时候啊,跟你一样,年少不知愁滋味……跟你姑母从小就认识,成日到处去疯玩,哈哈……跟你一样爱贪玩……”
林婳不好意思捂脸:“婳儿哪有母后您说的那么贪玩!”
……
清早,林婳跟太后在紫榆小圆桌旁用早膳,郭公公脚步飞快地走了进来,跪倒在太后面前,连安都来不及请,急忙道:“太后娘娘,方才寿安宫的宫女来报,年太妃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