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郡主您没有看错吧?”珍珠只听见了落水的声音,并没有看见过程,直觉危险,忙伸手挡在了林婳的前面。

绿翘也护主,赶紧张开手臂护着,面带恐惧,不自觉发抖,“郡主,您不要吓奴婢啊。”

“我真看见了。”方才林婳被吓着,是因为没有防备,这会缓过来,胆子又变得大了起来,跃跃欲试道:“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婳便要往那莲花池上的亭子上走,被珍珠一把拽住,道:“郡主,您还是别过去了,这事邪乎得很,还是别触这个霉头。若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如何向太后交待?”

她又转头跟绿翘说:“你速速去召禁卫军过来。”

“是。”绿翘应着,向长春宫附近巡逻的禁卫军跑去。

“珍珠姐姐,这是皇宫大内,能有什么危险?况且还是在长春宫中,那落水的人一直没动静,怕是溺水了。”林婳状着胆子向莲花池亭中走去。

“郡主,郡主,”珍珠急切地、小声地唤着,追了上来,生怕惊动了什么邪祟不干净的东西。

两人手拽着彼此的胳膊,缓缓地靠近那莲花池畔,借着那昏暗的灯笼向池中瞧去,去见那池中浮着一个身体朝下的宫女,长发像从地狱里伸出来的触手,拖拽着她往池底沉去。

“啊啊……”这回换珍珠大叫,林婳心跳加快了几拍,但面上还算镇定,拖着珍珠往后退去,说:“人怕是没气了!”

这时,岸边传来喧哗声,禁卫军提着灯笼来了,方才寂静恐怖的气氛不复存在,珍珠也定住了神,赶紧拽了林婳往后退了再退。

“禁卫军副统领韩立参见紫云郡主,护主不力,惊扰了郡主,还请降罪。”带头的禁卫军上前就单膝跪地请罪。

林婳看着面前的禁卫军,居然是之前进宫时碰见的那个,短短的工夫给自己请两回罪了。

“本郡主没什么大碍,你们还是快去看看莲花池里的女人。”

“是。”韩立起身,一挥手带着人往莲花池旁走去,见着泡在莲花池里的女尸,脸色齐刷刷一变,他叫了两个侍卫跳下莲花池,将那女尸捞了上来。

很明显,女尸身上穿着宫女的衣裳,是一个宫女。

林婳还欲瞧下去,被珍珠伸手挡住了视线,拽了往莲花池边走,“郡主,您可别再看了,这事就交给禁卫军处理,这大过年的,可别触了霉头,来年可是要倒霉一年的。”

“我再看一眼,”林婳还想往前看,珍珠说时迟那时快,拖着她的胳膊就撤,正好绿翘回来了,赶紧叫上她把好奇心极强的林婳拖走。

“郡主,您就往前凑了,这若是冲撞了您,生了邪祟可怎么好?”珍珠苦口婆心地劝,这时已经离开了荷花池,林婳理了理被珍珠扯乱的袖子,无奈说:“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凑这热闹就是了。”

珍珠蹙眉思虑了一会,道:“郡主,这件事您等会千万别跟皇后娘娘说,娘娘身子不好,别惊扰了她,这事自有娴贵妃那边管着。”

“嗯,”林婳闷声应着,面上不太服气。这娴贵妃要了阿姐的掌管六宫之权去,也没管得有多好啊!

珍珠又叮嘱:“太后那边也莫要说,这大过年的,还是别触霉头,”又小声嘀咕着,“这尚宫局的人是怎么办事的,一个犯事的宫女都看不住,还叫她在宫里胡乱冲撞……”

珍珠送了林婳到皇后宫中,因为皇后生病不便见人,她便冲冲忙忙地离开了。

长春宫的福公公恭敬地领了林婳往里走,林婳怕身上的冷意带给了皇后阿姐,脱了披风,在外头的炉鼎旁暖了好一会,这才往寝殿里走,刚踏进去,一股闷热夹杂着药味扑鼻而来,差点没给林婳呛得呼吸不过来,里面点着灯,冷冷清清的,四周不见一点过年的气氛。

殿内的床榻上,皇后阿姐靠在叠高的软枕上,一张厚厚的锦被从腋下压着盖上,阿姐面色苍白,见到她唇角扬起笑意,“婳儿,快过来,除夕夜过得如何?”

说着,不禁掩唇轻咳两声,她身旁候着的苏姑姑忙倒了一杯人参茶,伺候着皇后喝下,手还轻拍着皇后的后背。

“婳儿给皇后娘娘请安,”林婳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嘴角含着无奈,向林婳伸手来,“快起来吧,什么时候竟也会做这些规矩了?”

林婳轻巧起身来,拉住皇后的手,在床旁坐下,不自觉露出娇憨模样,“娘亲说的呀,我又长大了一岁,以后要多懂些规矩,特别是宫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大没小。”

皇后浅笑说:“以后没有旁人,在阿姐面前不必这般。”

“阿姐,”林婳身子往前一倾,扑到在皇后身上,抱着她喊道:“阿姐,婳儿好想你啊,”小脑袋还在皇后的怀里蹭了蹭。

皇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嗔怪道:“真的想我吗?我看你玩得乐不思蜀才是,我让福祥去送东西,福祥说在府中等了你两个时辰,都不见你归家,府中的下人说你跟庭风出门游玩去了。”

“嘿嘿,”林婳不好意思笑了笑,埋首在皇后怀中,道:“是真的很好玩啦,表哥约了几个好友上城东郊外的湖上冰嬉,这样好玩的事,我怎能不跟着一块去?”

林婳还一脸不舍,努力地念了两句诗出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阿姐,就像我们在陵东过的那个冬天一样。所以,我就玩得忘记了时辰。”

“陵东,”皇后笑了笑,“是啊,我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那样的冬景了,”她目光中有落寞,但很快又掩去了,伸手点了点林婳的脑袋,说:“你啊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爱跟着庭风到处去疯。”

“谁说大了就不能贪玩了?”林婳笑嘻嘻地起身来,招手喊了绿翘来,“对啦,阿姐,我去玩的时候,顺道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龙须酥,是吉祥大街专卖龙须酥刘婶家的,你最爱吃她家的,我可是一直记挂在心里的。”

皇后伸手接过,这龙须酥被包得层层叠叠,摊开来后龙须酥完好无损,她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苏姑姑,你快去替我泡一壶菊花茶来。”

“是,娘娘。”苏姑姑欣慰地看了皇后一眼,笑着跟林婳说:“郡主,您送的这龙须酥可真是太及时了,娘娘今日都未曾进过什么吃食,现在能吃些龙须酥,奴婢可就放心了。”

“阿姐,今天可是除夕,怎么能不吃东西?”林婳一摸肚子,娇憨说:“苏姑姑,我突然有点饿了,你弄一些好吃的给我吧,我要跟阿姐在这一处也过一个小年。”

“哎,这就去办。”苏姑姑应着,忙出了内殿,欢喜地喊了长春宫的宫女太监们去准备,还多加了几盏灯,让内殿变得更亮堂一些。

“阿姐,你先吃一个。”林婳拈了一个龙须酥,送到皇后嘴边,皇后低眉浅笑,张嘴一口咬上龙须酥,眉头舒展,难得露出曾经的闺中姿态,“恩……好吃,跟从前吃过的味道一模一样呢。不,比想象中的更好吃。”

林婳欢喜道:“阿姐你喜欢吃就好。”

皇后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林婳肉肉的脸蛋,“婳儿,谢谢你。”

皇后宫中有小厨房,小厨房的效率很快,不一会就摆上了皇后和林婳各自喜欢的菜,苏姑姑一边替林婳倒茶一边笑问:“郡主有些日子没进宫了,这些菜可还合胃口。”

“多谢姑姑记得婳儿喜欢吃什么,”林婳姿态可爱地嗅了嗅菜肴的香味,“好香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拿筷子先夹了一个水晶饺子,蘸了醋汁,一口塞进嘴里,食欲极好地嚼起来,“恩……”

这一番有食欲的操作,带得一旁皇后的食欲也跟着好了不少,也执着银筷子夹了一只水晶饺子,斯斯文文地品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说罢看了苏姑姑一眼,苏姑姑笑着向一旁的宫女示意了下,手头下的宫女立马回神地退下,去送皇后娘娘对这位做水晶饺御厨的赏赐。

“阿姐,你尝尝这道香煎带鱼,酥脆中带着甜糯……”

“这个糖醋排骨也好吃……”

“豌豆黄也做得好好,阿姐,你也吃一点啊。”

……

长春宫的小厨房,赏赐不断地往里送,厨娘们由惊喜到惴惴不安,不由地问皇后宫中的宫女道:“香蕊姑娘,这,这是何意啊?”

金叶子拿在手里,只觉得烫手得很,虽说素日里皇后待人一向和善,但今日也忒和善了些,况且年节的赏赐早就封赏下来了,也不必再另外赏赐。

长春宫的大宫女香蕊笑道:“你们尽管拿着吧,今日是紫云郡主在,你们也知道皇后娘娘有多宠爱她这位嫡亲的妹子,你们做的菜讨了紫云郡主的欢喜,皇后娘娘自然高兴封赏。以后好好当差便是,好运还在后头呢。”

“哎,”众厨娘这才放心下来,原来是托了紫云郡主的福气,想起这位小主子的音容相貌,那真是天之娇女,自己做的菜得了小主子的喜欢,个个心中也忍不住泛出欢喜。

林婳吃撑着了,她本来去在太后宫中进食了不少,到阿姐这处来,为了哄着阿姐吃些东西,她可是吃了好多。

这会儿苏姑姑泡了一壶茶在旁,阿姐脸上多了一丝润红,手里捧着茶盏,笑盈盈地看着她道:“可是吃撑着了?”

“还好,还好。”林婳嘴上这样说着,却是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惹得皇后一阵掩嘴笑,她自个儿尴尬起身来,在内殿里走来走去的消食。

目光一转,看到一旁放着的古琴,走过去,撸了两下袖子,大有一展身手的样子,说:“阿姐,我弹琴给你听吧,你想听什么?”

皇后微微挑眉看来,嘴角含着笑意,“那便来一曲你最拿手的。”

“《广陵散》何如?”林婳说着便径直弹奏起来,清幽的古琴声从指甲流淌而出,伫立在宫中的宫女们纷纷侧耳倾听,心叹道:紫云郡主真是弹得一手好琴——此话还没说完,这琴音的调子便开始变得奇奇怪怪来,还断断续续的,方才那是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此刻便是魔音绕耳要人性命。

在殿内的苏姑姑很为难,这魔音绕耳的,不知该捂耳朵还是不捂耳朵,可偏偏这紫云郡主还浑然不觉自己弹得扰人耳朵,反而一副享受,坚持要往下弹奏下去,好像弹不完不罢休。

此时,长春宫附近,覆盖了厚厚白雪宫道上,文宣帝的龙撵经过,这一阵阵如魔音般的琴声也随着风雪飘了过来,萧弈洵抬手示意龙撵停了下来,他身旁的总管太监何瑞微微躬着身子,道:“皇上,这琴音是从过皇后宫中传来的。”

宫灯下,萧弈洵眸光清冷,面容清俊,听着这琴音,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何瑞顺着文宣帝的目光向长春宫望了望,笑道:“皇上,是否摆架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