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季然来得突然,走得也很果决。
一边在玄关换鞋,低着头,让人看不到神情,一边语气随意道:“姥姥还没出院吧?明天我过来多做点,你给姥姥送去。”
说完就开了门。
一梯两户的楼层,电梯不需要等,开门直接上电梯。
池今站在玄关,看电梯门缓缓合上,季然朝她微笑挥手。
中途电梯里有一家三口进来,小孩子六七岁,父母在商量今晚先看喜剧片还是孩子爱的熊出没。
孩子闹着两个今晚一起看,父母不同意,他一个劲儿地闹,蹲下去扒着爸爸的腿不撒手,扭着身子闹。
往常这样又熊又闹腾的孩子,季然或许会教他做人。
今晚没有,她掏出手机来,点开买电影票的app,才发现之前关注的贺岁片都上了,没有家人过年,对时间没有那么敏锐。
池今又是一个大年三十和初一都要工作的人。
坦诚而言,和她在一起过年也没什么年味。比不得和朋友在会所玩热闹。
但季然莫名挺享受和她共处的空间和时间,池今腿上摊开笔记本加班,简单这样一个身影她看了有一种没来由的安心感。
一楼到了,熊孩子还抱着他爸爸的腿不肯出去,挡着路。
父母在哄他,也不管身后有人被挡住了路出不去。
季然用鞋伸到熊孩子屁股底下,像推一个垃圾桶那样将他挪开。
熊孩子哭声一止,父母惊呆了,“你你你……”
季然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不一会,身后熊孩子又哭闹起来,父母忙不迭地哄:“行行行,都看都看……”
声音渐渐小了,早上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小雪,这会已经到了夜里,仍然没下。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小区花园里一个人也没有,草丛里小灯映出绿幽幽的画面,分外宁静,只有季然的靴子走路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手机铃声此时响起,尤其响亮。
是傅妍。
一接通,那头调笑的声音传过来:“喂,刚才火急火燎的跑去干嘛了?不会——真被逮去加班了吧?”
不等季然答,那头一片笑声紧随其后,傅妍笑声爽利,笑够了又说:“这会呢大忙人?赏个脸过来打牌呗,放心,不压榨劳动人民,今天不打大的。”
“待会,你们先玩。”
“行,我们可等着啊,有人都问了我好几次了哈哈,就等你这大忙人!”
又是一阵起哄的笑。
季然其实没在听,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弥漫,挂了电话,仰头望了一眼池今家的位置,大年初一的夜晚,一栋高楼窗户基本都亮着。
不知是哪一户。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季然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走,路边开了一片山茶花,白的红的好不漂亮。她这会却没什么心情欣赏,只觉得自己真是奇怪——
巴巴的跑来给人做饭,图什么呢?
刚才在会所,真是脑子不清醒,就想着那一柜子方便面和自热饭盒……
又一个电话过来,季然看屏幕隐有不耐。
那头女人声音冷冷的,有些哑:“我明天回国,一起吃个饭吧。”
“没空。”
“又和朋友约了是吗,季然,这是过年,你别老去打扰别人阖家欢乐。”
季然唇角微扬,语气却无笑意:“打工,我给人当厨子。”
“胡来!打什么工?给你钱不用跑去打什么工?”
女人声音更冷了,微寒怒意:“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业务上手!住宅项目你搞清了没有?少在旁门左道浪费时间,你想想自己怎么答应我的!”
“我说过的话什么不算数?”季然冷笑:“我不是你,不会把承诺当敷衍人的手段。”
那头一时安静。
径自挂了电话,胸口因生气微微起伏着。
鼻尖一凉,她仰起头,纷纷扬扬的雪粒自漆黑的天幕飘摇而下,白绒绒的一颗一颗,落在肩头和手上。
季然伸出手,雪落在掌心便化了,冰冰的。
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电话紧接又来。
“有完没完?你少仗着我说过的话就以为可以让我怎样就怎样有什么屁赶紧放!”
她语气凶恶,那头静了一会,响起惊诧着小心翼翼的女声:“……你走远了吗,雪下大了,要…要不要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