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森立即皱眉道:“最后一晚也要睡觉。”
谢之棠仍旧趴在陆锦森腿上和他对视,懒洋洋地说:“你好凶啊。”
陆锦森就干脆伸手把谢之棠的头发揉乱了,四处乱散,谢之棠柔顺的发丝几乎要被陆锦森盘出结了。
谢之棠终于受不了了,从陆锦森腿上爬起来排掉陆锦森的手气呼呼整理头发去了。
陆锦森这才笑道:“别生气。明天我就带你去看卢家老宅,下午和你说过的。”
谢之棠仍旧生着气,推到另一边整理了半天发型才瞪了陆锦森一眼说:“我不去。有什么好看的。”
陆锦森从小在国外张大,又不住在老宅。房子有什么好看的,谢之棠从小看过的建筑不少。
陆锦森看谢之棠现在的样子总觉得比刚才有活力多了,于是又朝谢之棠招了招手说:“过来。”
像是在招什么小猫小狗,谢之棠想,我才不过去。
于是谢之棠警惕的盯了陆锦森一会儿,对揉乱自己发型的陆锦森保持戒备,但最终还是在陆锦森含笑注视下投降,慢慢走近了陆锦森。
茶几看着大,实际绕起来也并没有几步路。
谢之棠走到了陆锦森身边,还想往地毯上坐,却被陆锦森扯了手臂拉着坐到了沙发上。
谢之棠就脱了拖鞋重新盘腿坐到沙发上,双手抱肩臭着脸看着陆锦森,仰着下巴让陆锦森说话。
陆锦森看着谢之棠的表情又笑了,陆锦森眼里谢之棠像是因为爸爸不肯给他买想要的玩具而正在闹脾气的小孩。
陆锦森笑道:“陆家不是西式别墅,是古代庄园,四个宅区。坐北朝南,是多进套院。”
谢之棠对宅院没什么概念,就偏着头问:“这是有多大?”
陆锦森想了想说:“大约占地一万五。”
谢之棠就问:“那老宅是什么时候建的?”
陆家是世家,几百年前就在这儿扎根了,老宅也是那时候建的。不过那时候陆家人口还很繁盛,越往下穿越凋零。
陆爷爷的父亲那辈还有两个孩子,陆爷爷原本有个大他十几岁的小叔叔,但是二十出头就去世了。
陆爷爷是独生子,而陆奶奶也只生了陆父一位omega,陆父也只有陆锦森一个孩子。
陆家人口也就逐渐稀少下来,而亲戚们也都隔了好几代,陆家老宅也越发空荡。
谢之棠听完了想了一会儿问:“建了几百年,那你家岂不是危房?”
谢之棠的思维逻辑总是有些异于常人,陆锦森就慢慢给他解释,这几百年间陆氏老宅是不断在推翻重建的,虽然外形上保留了几百年前的构造和造型,但建筑材料和内部装修已经完全现代化了。
陆锦森讲完,谢之棠点了点头,又细声细语问:“那陆家岂不是三代单传,只有哥哥一根独苗?”
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但陆锦森很快理解了,说:“小辈里是只有我了。”
谢之棠偏着头想了想,又忽然翻脸说:“我不去。”
陆锦森没劝,就只说:“陆家有一个传统,就是陆家家主的肖像画会留下来挂在祠庙里,祠庙里大概有十几副画像了吧。”
谢之棠果然被引起了兴趣,问:“陆家家主?”
实在是家主这个词太过久远,听起来像是封建社会。
陆锦森就解释道:“这只是个概念,到了现在就是谁接管陆氏谁就能去留肖像画。比如,我上一幅肖像画是我爷爷,因为我父亲没有接管过陆氏。”
谢之棠想了好一会儿。
谢之棠对老宅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对于肖像画,尤其是陆锦森的肖像画,有很深的兴趣。
也许是出自画家微妙的攀比心,谢之棠想看看为陆锦森画肖像的画家的技艺是有多么高超——看看自己和他比起来到底谁优谁劣。
谢之棠迅速答应了,说:“那我明天就不去陆氏了。”
其实去陆氏和去陆家老宅这两件事儿并没有什么冲突。
陆锦森挑眉问:“不想跟着我了?”
谢之棠摇摇头,颇为乖巧的看着陆锦森。
谢之棠不去陆氏自然是比去陆氏合陆锦森心意的,陆锦森抬手拍了拍谢之棠发顶问:“那你明天自己待在这儿?”
谢之棠在陆锦森手下点点头,带着陆锦森的手也上下摇动。
这样的谢之棠太乖了,陆锦森就又在他脑后揉了一把说:“明天晚上去接我下班吧。”
谢之棠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重新重重点头。
约定好了明天的事儿,陆锦森才放心的从沙发上站起,朝谢之棠伸手说:“好了,你该去吃晚药了。”
其实谢之棠没有想要躲药的意思,只是他平日的行为已经在陆锦森哪儿留下了这样的惯性思维,让陆锦森总觉得他不肯吃药。
谢之棠只好拉着陆锦森的手站了起来,抱着厚本子回到房间,当着陆锦森的面乖巧地把药吃光了。
谢之棠放下杯子,朝陆锦森笑了一下,接着慢慢张开嘴露出鲜红的舌尖给陆锦森看他口腔。接着还没等陆锦森提出问题,谢之棠就飞快的把嘴闭上,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一下说:“我咽干净了。”
陆锦森给他的回应就是额头上不轻不重的一拍。
谢之棠只好收了一脸媚色,又瞪了陆锦森一眼,像是在怪他不解风情。。
陆锦森轻轻皱眉说:“我知道双向情感障碍容易……“
陆锦森为了谢之棠的面子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略过了重点词继续警告:”但是如果我发现你在其他人面前做出暗示行为,我会通知心理医生考虑要不要对你的行为进行干预。”
谢之棠这才知道陆锦森不是看不出他的暗示,只是在对他的暗示说不。
谢之棠原本就不抱有什么希望,更别说他答应了陆锦森明天去陆氏老宅,更没有了非做不可的理由。只是被陆锦森这样不留情面的点出来,难免觉得有一些羞意。
谢之棠就把诗集往陆锦森怀里一拍,立即就要送客。
陆锦森也深知自己的话会伤到谢之棠的骄傲,于是没有再多停留,接过诗集起身就往外走。
谢之棠把陆锦森送出门口,最终还是拉住了陆锦森的手腕轻声说:“我只对你…我只喜欢你。”
陆锦森回头看了一眼藏在黑暗里,只有拉着他的一截手臂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白皙瘦弱。
陆锦森拽了一下谢之棠的手,在他手腕上收紧留下了一圈红印。
谢之棠察觉到了疼,微微一抖,却没有挣脱,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陆锦森。
陆锦森只好松手在谢之棠手腕上轻揉了两下郑重道:“你应该认真想一想,什么才是对你好的,什么才是该应该做的。”
谢之棠反手在陆锦森手心里摸了一下,说:“我考虑清楚了。”
接着谢之棠看向陆锦森,瞧他沉静的表情忍不住问:“那你呢?你想好了吗?”
陆锦森冷静地看了谢之棠一眼,正想说话,谢之棠立刻竖起食指放在他唇上组织他说话。
谢之棠笑了一下说:“嘘,别说。”
迎着陆锦森不解的表情,谢之棠又说:“儿女情长影响大哥我行走江湖。”
说到这儿,今天晚上的谈话就结束了。
谢之棠看着陆锦森转身回房,一直盯着陆锦森的背影直到陆锦森消失在墙后,这才关上门,径直进了浴室。
什么儿女情长耽误行走江湖啊,谢之棠就是害怕。
怕陆锦森的话会影响他的选择。
陆锦森三言两语就让谢之棠把自己的安排后移,归根结底是因为谢之棠的意志力不够坚定,因为谢之棠心有留念。
谢之棠怕这留念太重,会将他的选择打破,也怕这留念消失,和他一起消失。
他上午见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走了之后他哭了一场。
下午见了父母,父母走了之后也哭了一场。
这场哭的内容太不一样了,这两股情绪到现在仍然淡淡地徘徊在他心底,相互萦绕。
上午时,他还和陆锦森说了“我想要你”,但过了一个下午,谢之棠就说不出口了。不是谢之棠过了一个下去就不喜欢陆锦森了,也不是感情有所变化,只是他的状态变了,所想的东西也跟着变了。
早上谢之棠想得到陆锦森,想得到他所有的注视和全部的爱,但等到了下午,他又不这样想了。
他想要陆锦森全部的爱,但他并不能给陆锦森,陆锦森想要的爱。
陆锦森早就和他说过,不能一时冲动、寂寞,或是被荷尔蒙冲昏头脑就去恋爱,恋爱必须要有长久而稳定的爱。
陆锦森的恋爱观和他本人很像,是一种温柔坚定又持续绵延的感觉。
像是展示柜里,无价的珍贵古董。
谢之棠想要得到它,却又出不起应付的筹码,只好贴这玻璃眼巴巴地看着,一边感叹古董的美丽,一边自卑于自己的贫穷。
谢之棠很快洗完澡,拿出终端给护工拨了通讯。
护工刚接起电话,就听谢之棠说:“我刚才和你说的内容,全部推迟一天。”
护工愣了一下,问:“那还需要通知谢先生吗?”
谢之棠的发丝仍然在滴着水,水滴流下了谢之棠的肩,又被谢之棠用毛巾拭去。
谢之棠平静地说:“先别告诉他,等我走了我自己和他说。”
护工顿了顿,轻声说:“棠棠,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谢之棠胡乱用毛巾在头发上擦了几个来回,不再滴水了就随身把毛巾搭到了椅子靠背上,湿着发往床上倒去。
谢之棠撞到床上,又被床微微弹起,最终又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谢之棠说:“我考虑清楚了。”
谢之棠用这一句话回应陆锦森,回应护工,也是在回应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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