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李哲像是没有察觉到压力,动作自然地接过终端输入了自己的账号发了一个通讯,接着把账号存入了自己的名字,备注写着陆氏集团总裁助理,接着把终端递了回去。

谢之棠把终端抽了进去低头看了一眼,车窗立刻伸了起来,司机发动轿车开出了停车场。

李哲望着逐渐远去的车尾眨了眨眼,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转身回了陆氏大楼。

陆锦森不爱吃甜食,李哲给他挑的是没什么甜味的面点,还特地在茶水间里煮了杯咖啡一起端进去给陆锦森。

他当了陆锦森好几年的助理,对陆锦森的习惯了如指掌。

如果仅仅是给陆锦森送点心,陆锦森通常不会吃。但是如果顺带送一杯咖啡进去,陆锦森就会配着咖啡吃一点儿。

陆锦森昨天休假,即便李哲分担了他的工作,难免也多了一些分摊到今天。

陆锦森只在李哲敲门时抬了次头见李哲端着东西进来就知道是李哲给自己带的点心,点头让李哲放到桌面上,继续认真工作。

李哲放下了东西安静想走,就听见陆锦森头也不抬地问:“你和谢之棠好像不太愉快?”

其实陆锦森只是诈一诈他。

李哲的能力陆锦森这么多年是很了解的,商场上什么老狐狸都有,李哲不会连谢之棠都对付不过去。

李哲顿了一下,重新站回陆锦森桌前,低头看着刚煮好的咖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能够照顾好你的人,而不是需要你照顾的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锦森没想到李哲给了他这样一个回答,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强调道:“照顾他是我的工作,我签了合同的。”

李哲说:“不一样,你应该找一个能好好照顾你的人。”

又是照顾。

陆锦森难免想到昨天晚上谢之棠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立即有些黑了脸。

陆锦森支着太阳穴抬头看向李哲说:“我是一个成年alpha,不需要别人照顾。”

李哲不肯说话了。

陆锦森皱眉看了李哲一会儿,但李哲实在不说话也拿他没辙,只好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李哲过了两秒才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陆锦森的声音:“他生着病,如果冒犯了你,你多让让他。”

李哲一直到抬手摸上门把才应道:“我知道了。”

等到李哲出了门,陆锦森才从抽屉里摸了盒烟出来,正想敲出根烟来又放了回去,从抽屉里翻出盒雪茄,又取了一小个烟灰缸出来。

这只雪茄是传统的□□型雪茄,陆锦森用双刃雪茄剪减去雪茄大约四分之一的顶尖,又在烟灰缸上磕了磕,意图敲去雪茄面上的烟灰细碎,这才打火点燃雪茄。

陆锦森没有烟瘾,只是偶尔思索些什么的时候会来一根香烟,借助尼古丁帮助思考。

陆锦森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他们在下午茶见面时还相处得挺融洽的,为什么这一次见面就这么电光火石。

想不明白这个,陆锦森又去想为什么李哲会觉得他一个alpha需要别人照顾,当然也没想通。

陆锦森想不通的问题,谢之棠却想得透彻。

谢之棠倚在座位上抱着腿上的五寸小蛋糕,在脑子里把李哲在蛋糕店里说的话重新播放了一遍。

李哲说陆锦森拒绝了他想要报答的心思,“我资助你并不需要你给予我回报,也许你觉得我为你花了很多钱,但那些钱对我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谢之棠很清楚李哲并不是在说李哲自己,而是借着自己来说谢之棠。

李哲想让谢之棠知道:谢之棠觉得陆锦森对他好,但这点好在陆锦森眼里是很小的事情。

李哲说只要是在某一点突出的人才,陆锦森都毫不吝啬地资助。

其实也是在对谢之棠说,陆锦森选择帮助你,是因为你在陆锦森眼里也是这样的“人才”。

和陆锦森帮过的其他人才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而在这些人才里,只有李哲花了十几年时间站到了陆锦森身后。

李哲看谢之棠那一眼就像在说,你也不例外。

谢之棠其实并不讨厌李哲,一开始的嚣张挑衅大半也只是试探李哲。但谢之棠有些好奇李哲的思维想法,这样甘于奉献的精神不免让他觉得新奇。

假若谢之棠听了这段话之后放弃对陆锦森的想法,那正合李哲的意。

如果谢之棠没有放弃,那就很容易掉到李哲的陷阱里,和李哲攀比起自己能为陆锦森付出的努力。

最终受益的还是陆锦森。

谢之棠把头靠到了靠椅上,面朝着窗外发起呆来。

谢之棠很清楚李哲和他并不存在竞争关系,对于李哲喜欢陆锦森也就没什么所谓。

但谢之棠并不是这种奉献型人格,他喜欢陆锦森,他要得到。

李哲要太阳永存天空,他却想拉着太阳坠落,他要太阳落入他怀里,哪怕代价是死亡。

谢之棠盯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树影看,等轿车开上了海上立交桥,忽然把车窗降了下来狠狠把手上的小型终端扔进了海里。

陪着谢之棠坐在后座上的保姆吓了一跳,连忙往谢之棠身上倾去,按着谢之棠腿上的蛋糕盒惊慌地问谢之棠:“棠棠你把什么扔出去了?”

副驾驶上的护工也立刻转了下来盯着谢之棠看,司机没有动,但立刻抬手把车门锁上了。

相比于车里其他人的紧张情绪,谢之棠很放松地倚靠背上,轻声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刚才把终端扔到海里去了。”

车里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谢之棠闭上了眼平静道:“麻烦帮我联系一下心理医生。”

过了几秒护工立刻应道:“好,我现在联系。”又问谢之棠:“棠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需要热水吗?”

谢之棠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车里重新安静下来,但没有一个人真正平静,几乎是提心吊胆地把谢之棠送回了家。

谢之棠没有再躲进房间,几乎是克制着自己坐在沙发上,保姆给谢之棠拿了条毯子又倒了一杯热水,护工则陪着他坐在沙发上等着心理医生的到来。

谢之棠叹了口气,让保姆去帮他买个终端,等着长云的到来。

他知道高空抛物不对,从车窗里往外扔东西不对,在车里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也不对。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他就是想,忍不住要做。

谢之棠闭着眼拿毯子蒙着头,等着心理医生到来。

因为联系得早,心理医生来得就快,十几分钟就到了。谢之棠扯下毯子,眼神清明地盯着心理医生看,带着毯子和她去了阳台。

谢之棠不是第一次失控。

失控程度有大有小,这次算是小的。

失控只是一种概括,情绪忽然掌控了谢之棠的大脑。像是修仙故事里走火入魔自尽或是杀人的那些人一样,谢之棠心里有一股浑浊的情绪卡着,悬在心口。

要么向内发泄,要么向外发泄。

和陆锦森上海滩那次,谢之棠是选择自残克制。而这一次,谢之棠是通过扔终端来向外发泄。

谢之棠一直知道自己的问题,也知道不能讳病忌医,但他不想说,就只是不想说。

可谢之棠想到了陆锦森,忽然就担心起来。

他不想再失控了,不想伤害到陆锦森,不想给陆锦森留下阴影,也不想让陆锦森害怕他。

谢之棠闭着眼,慢慢睁开,把心理医生温和平静的面容收入眼底,轻轻叹了口气从一开始说起。

陆锦森今天赶在下班前两分钟做完了全部的工作,拿了终端大衣才想走,李哲就抱了一件文件敲门进来。

陆锦森才穿好大衣站在办公桌和抱着文件的李哲面面相觑。

陆锦森还没说话,李哲立刻就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机械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了。

到点走人是陆锦森最近为了陪谢之棠才养成的习惯,见陆锦森微微皱眉,李哲立刻贴心地说:“boss你回家吧,剩下的交给我。”

陆锦森这才舒了眉,朝电梯走去朝李哲招了招手说:“不着急,一起下班,把文件放我桌面上,下午再来做来得及。”

李哲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陆锦森,自然听话地跟着陆锦森走了。

陆锦森坐到后座上才扣好安全带,就听见司机吧嗒一声把车门锁上了。

司机从来没有这个习惯,陆锦森皱眉看向李哲,李哲就装作不经意开口问道:“哎,今天为什么突然锁门?吓了我一跳。”

司机也面如土色,转身先和陆锦森说了今天上午送谢之棠的事儿,苦着脸对陆锦森说:“陆先生,谢少爷可把我吓坏了。我原先以为他就是扔个东西,但是后来又觉得他马上就要跳车了。”

陆锦森皱眉,简单安抚了司机几句,敲了敲扶手不说话了。

李哲从后视镜里看了陆锦森一眼,也没说什么。

陆锦森一直等进了家门还是皱着眉,见谢之棠包着毯子躺在沙发上,连头也埋在了毯子里,更加苦恼了。

这样睡觉容易缺氧,陆锦森走进了轻轻把谢之棠头上的毯子拉了下来,却发现谢之棠没有睡觉。

谢之棠倚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满脸泪水。

陆锦森愣了一下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按到谢之棠脸上给他擦眼睛,问他:“棠棠哭什么?”